她，不打算放过。

她不认识泉晓武，但却知道，想要跟那个毫无道德底线的王子打交道，既不能真枪实弹地对干，因为的确拿不出能跟人家交换的筹码。更不能去当软柿子，那是会被一脚踩烂在泥土里，甚至连被踩过的记忆都无法留下的。

爱多相信，自己是努力的、认真的。做好自己的工作，让命运去决定最终的结局。

她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神女在金草原休息。众贤者请问何处可去、何处可来。神女说如是：来处非来，去处非处。

泉晓武会从哪里来？

轰隆！

又是一道疯狂暴虐的闪电在翻滚的黑云中张牙舞爪地盘旋。

身后重骑兵营的大门被人从里面一把拉开。

泉晓武施施然地走出来。

他身上补丁叠着补丁的衣服，看上去竟然是那么的朴素，看不出半分的趾高气昂。

木子李惊讶地跳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是怎么进去的？”

“如进似进，无处进。如来非来，无处来。”

看到万恶王子连衣服角都没有湿，似乎是早就在骑兵营里吃过了饭、喝过了茶，舒舒服服地享受了一个下午的悠闲时光。

再看看自己这群人，简直是疲惫不堪。

“开饭了！”

泉晓武大喊一声，转身撑起油纸伞，施施然地走向食堂。

爱多感觉到心脏犹如被一只手攥住，捏了再捏一般的难受。

他，凭什么？！

爱多看了看蜷缩在人群中的西门话，看到西门话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泪。西门话看到爱多在看自己，抬起手来狠狠地擦一把眼角，抱着膝盖默默地坐在冰冷的石头地上，过了很久，才咬住牙齿站起身来大声地喊：“走！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

窝息克点了点头，迈开大步率先踏入风雨之中：“吃饭！吃饱！”

人群一个跟着一个地站起来，相互扶持着，向着风雨之中坚定地走去。

泉晓武听到身后渐渐整齐的步伐，百十号人踏着积水、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的步伐，心中暗自一惊。他微微侧头向后看，看到沉默的大多数。

被打垮的意志。

被打击后，更加坚强的意志。

在不同的时代，人民往往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看起来，此时此刻，人民选择了更加坚强。

走入食堂，墙边靠着的长长的长条桌。桌上照例摆满了各种鸡蛋。

小五每样拿一只，坐到了第一排，最显眼的桌子边，笑眯眯地看着群众拿吃的。并对每一个望向自己的人友好地点头。

有些人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有些人则是默默地避开。还有一部分，对他的注视和点头视若无睹。

泉晓武也不着急，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等着食堂里温暖的空气缓解大家冻僵的身体，也等着被吃下的鸡蛋带来的饱腹感。

饥寒交迫之下，人的想法容易走极端。

吃饱喝足，感受到温暖和舒服。重新找回自己来京城赶考的目的，以及对未来的人生规划之后，就能坐下来好好唠嗑。

于是，泉晓武放下盘子站起身来，用力地拍两下手。果然，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他。

“国家拨款十万两白银。”

小五停下来，笑眯眯地扫视一圈，才继续说下去。

“为了公平对待每一位考生。不分年龄、不分种族、歧视任何人的出身。农民，国家欢迎。渔夫，国家欢迎。伐木工人，矿工，商人，官员。出身贫穷的，欢迎。出身富贵的，欢迎。不歧视穷人，也不歧视富人。”泉晓武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包括我。”

接着，他提高了声音：“我是大昕民主共和国的国民。我跟你们一样，有权享有国家分配给国民的利益。”

泉晓武稍微停顿一下，用热情洋溢的目光扫视过在坐的每一个人，才继续说：“我没有反对你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入学。相反，我向十二主星议会提出，招收你们在座的每一个人。我认为，用一次考试的成绩，来决定一个年轻人的未来，是不负责任的。对年轻人不负责，就是，对国家不负责。”

“那么，你们反对我入学，对我负责么？你们反对我入学，对这个国家负责么？请不要误解！”小五毫不停顿，没给任何人发言的机会，“我完全理解，你们并不是反对我，你们要反对的，是为什么有人可以做某些事情，而有人却不可以做？”

他在这里停顿。边环顾四望，边从怀里掏出四十珈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启动星河，缓缓拉开。

随着炽银河、冥银河的拉伸，四十珈中展现出一片漫漫黄沙。

“都不要动。”

小五用低沉的嗓音咆哮。

“谁动一下，谁就会被黄沙吞没。”

接着，他双手太极旋转。

四十珈中展现出五彩斑斓的海底世界。

“都不要动。谁动一下，我们都会被淹死。”

再转，安静的钟乳石山洞慢慢地在食堂中展现出来。

小五微笑：“现在，可以动了。这是我们京城环形山迈的九龙洞。最著名的旅游景点之一，你们当中去过的人，一定认识这里。”

他边说话，边推动着海市蜃楼在洞穴中移动。

九龙山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景点。这几天里陆陆续续的，差不多都去过了。尤其是木子李，去年的时候还打工做向导。这时候认出一个又一个朗朗上口的景观：

松林竹翠、寒雪壁石、和尚桥、犀牛望月、渡口风灯、麦浪、黄龙过海……

“来了！”木子李不由自主地叫起来。

大家都知道他指的是最著名的景观，九龙升天。

九条盘旋在一起的钟乳石柱从下到上直冲洞顶，但就在将要接触、却又没有接触到洞顶，差不多有六七米的那么一个空间，停下来。

气势威武，壮观如虹。

泉晓武用十根手指撑住海市蜃楼，瞪大一双纯真的眼睛扫视着大家，笑问：“准备好了么？”

还没等他们回答，小五便向前跨出大大的一步。

时光流转，众人感觉到身边的空气骤然间变得清新。鼻息中孕育着山野的清香，耳边听到潺潺的溪水，脚下踩在凹凸不平的钟乳石地面上。

泉晓武收起四十珈，拿出一个大大的宝盒来打开盖子。宝盒中十种阳光的颜色流转，瞬间将阴暗的洞穴照亮。

红色的

橙色的

黄色的

绿色的

青色的

蓝色的

紫色的

黑色的

白色的

最终，明亮的钻石从宝盒中悬浮而出，向着百米高的洞穴的顶部漂浮。

随着钻石飘起，其他九种颜色的宝石随之飘起，围绕着晶莹剔透的钻石旋转。在宏伟的钟乳洞穴中构建成光芒闪烁的旋转灯。

阳光在闪烁，洞穴中的一个个景观随之起舞，宛若游龙、彩凤、插翅虎、大鹏鸟。

没来过的学员们惊奇，来过的学员们更惊奇。他们只是手提着一只气死风灯来参观的。隐隐约约能看到些宏伟的气魄，但宛若十个太阳照耀下，亮如白昼的九龙洞，却是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

他们在鬼斧神工的洞穴中，忘我地徜徉。

泉晓武微笑着跟在他们的身后，想起父亲泉墨利用祖父残留在水晶宫里那为数不多的能量块制造幻境，大力鼓吹科技的未来必将取代法师求神的迷信。

向前走着，走着，看到一个背光而立的人慢慢地弯下腰，用两只手抱住脸，缓缓地跪倒在坑洼不平的钟乳石洞穴中。小五好奇地走过去，伸手扶住那人的手肘想要把他拉起来。

那人抬起头，用行尸走肉般的双眼看泉晓武的脸。

丁先生？

小五惊愕之余，发现丁先生已经哭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看到扶起自己的是泉晓武，丁先生再也忍不住了。他边哭边指着一块巨大的，状如犀牛的钟乳石：“看哪，小五。你妈妈。”

小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钟乳犀牛正在回头望向一面状如明月的洞穴。

洞穴中十个太阳流光溢彩，宛若神女飘飞。

听说泉晓武带着上百人穿越了。赵凯、俞建南、钟淮、晨风、宋海音等人可都坐不住了。

泉晓武是在上午刚开始下雨的时候，突然间出现在训练场里面的。这会儿想起来，应该就是穿越来的。当时大家都想着躲着他越远越好。虽然谈不上爱恨情仇，但也没有必要在一百多号人拦着大门口不让他进来的时候，跑出来战队。

中午吃饭不得不去食堂。不想跟泉晓武狭路相逢，于是，有人选择晚来，有人选择早去，甚至还有人选择饿一顿。总之，多多少少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泉晓武先抑后扬，下马威跟着怀柔政策，大棒后面加胡萝卜。

这层出不穷的手段，让看的人眼花缭乱，听的人耳目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