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上将，朕派你去驰援第五军团，你可以做到吗？”帝国皇帝陛下看向面前的人，短短十年，柳洵望的面容和气质更为成熟，在人群里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天之骄子。

此人与卫俟他早就有所耳闻，两人在军校就是并列第一，现在分别进入军队后就连升职速度都一模一样。

幸好这两人关系极差，否则陛下都要担心自己这个位置以后会不会是这两人的。

柳洵望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放于左胸-前，微微低头道：“是，陛下。”

陛下满意地将人扶起，语重心长地说：“朕知道你与卫上将素来不和，但是这次事态紧急，朕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柳洵望站直身，并未抬眼看向陛下，只是垂眼应下：“是。”

“去吧，朕相信你。”陛下两手在人的肩膀上轻轻拍打，以示鼓励。

“一队，突击，从西北方给五团撕开一个口子。”柳洵望看着面前越来越小的包围圈，冷静开口。

见援兵到来，联盟军队也不甘示弱，加大攻击力度，势必要把包围圈内的第五军团上将拿下。

“二队，阻止联盟的援兵，分散火力。”柳洵望驾驶着战舰往包围圈方向开，“三队，跟我去救人，确保舰上医疗资源充足。”

上将驾驶的战舰与众不同，自然能第一时间发现卫俟的战舰。

柳洵望看见卫俟的战舰周围全是联盟战舰，其余冲出包围圈的五团战舰陆陆续续被三队接收，柳洵望不用担心，只需要想办法救出卫俟。

“一队，过来给我掩护。”柳洵望下完令，拨通五团的内线，“卫上将，能听到我说话吗？”

电流滋啦声划过，没有回应。

柳洵望气得锤向自己的座椅扶手。

联盟军队发现了柳洵望的战舰靠近，纷纷向他开火。

柳洵望丝毫不慌，灵活闪避。

他分散了联盟火力，却发现卫俟的战舰毫无反应。

他的心一下子沉入海底，操纵方向杆的手微微发-抖。

“卫俟，能听到我说话吗？”

“卫俟！”柳洵望的声音里除了焦急，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三队救下五团的人，对内通话频道有人哽咽道：“柳上将，在你来之前卫上将的战舰就已经没有回应了。”

“他的战舰没有发出生命危险的警报吗？”柳洵望问道：“他和你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是和我说的。”另一人出声，“我说援兵到了，卫上将问我是谁。”

他支吾一下，看了看身旁九团的人，“我说……是和我们最不对付的第九军团。”

柳洵望急道：“他怎么说的？！”

那人凝眉回想，“卫上将没说话，只是好像笑了一声。”

“不过我们从没来见过卫上将笑，或许是我听错了。”

柳洵望绝望地闭上眼，手缓缓从方向杆上松开。

战舰检测到危险，开启自动闪避功能。

柳洵望伸出手，想要摸到那人的战舰，却只摸到了冰冷的战舰前视窗。

他关掉对内通话，低声自言自语，“你会等我的，对吧。”他驾驶战舰，下定决心，只身冲进了包围圈。

一队跟上火力掩护，五团的人内心祈祷，希望柳上将能将卫上将平安带回，不平安也行，只要能活着带回来。

就在柳洵望即将靠近卫俟战舰包围圈的时候，那独属于第五军团上将的战舰骤然炸开！

火光舔舐上联盟军队，一瞬间眼前只剩白光，柳洵望的战舰被气流狠狠击飞，右翼被四下飞散的战舰碎片击中。

“注意，右翼损坏，注意。”机械音响起，但柳洵望管不了那么多。

“卫俟——！！！”柳洵望目眦欲裂，“不！！！”

等到火光消失，战场上只剩战舰残骸，联盟被这架势吓到，迅速撤退。

九团追击的战舰停下来，世界寂静。

悲伤总比沉默来迟一步。

柳洵望咬紧牙关，嘴唇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他操纵方向杆，往卫俟战舰爆炸前所在的位置驶去。

三队跟上柳洵望，打开探测仪，探测生命信息。

“滴滴”，仪器发出声音，检测到生命信号，三队看过去，原来是联盟的人，一炮轰了过去。

生命信号消失。

可是，无论如何探测，都探测不到卫俟的生命信号。

柳洵望不死心，探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九团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犹豫着开口道：“柳上将……我们……”

“你们回吧。”柳洵望抹了一把脸，哑着嗓子：“你们先回去，清点一下伤亡士兵，做好战后工作，我随后就来。”

五团的人在九团战舰内，自然也能听见柳洵望的话，他们一个个痛哭流涕，朝对内语音吼道：“卫上将死了你有这么高兴吗！还要一遍遍检查确认！他就是死了！”

九团的人呵斥道：“住嘴！怎么敢这么和柳上将说话！卫上将没教过你们吗！”随后朝柳洵望说道：“好的柳上将，我们先带人回去。”

九团的战舰陆续离开，星河里只有柳洵望的战舰安静地停在空中，身旁环绕着战舰碎片。

刚才五团士兵的话让柳洵望身躯一震，仿佛大梦初醒，他的战舰停留在卫俟战舰爆炸前所在的位置。

“……他死了？”

“他怎么会死呢。”

“不是已经等到我来了吗？”

柳洵望双手捂住脸，无助地笑起来，眼泪却从指缝中滑出。

久到柳洵望将两人的过往全部回忆一遍后，他止住哭泣，将卫俟的战舰残骸一片片收集起来，放进自己的战舰内封好。

他点开自己的私人光脑，从相册里翻出那张毕业照。

没想到这竟然是两人能够公之于众的最后一张合照。

柳洵望最后检查了一遍战场，结果如一，驾驶着战舰离开这里。

“柳上将回来了！”九团的人远远看见柳洵望的战舰，出来汇报。

柳洵望停好战舰，对后勤说道：“右翼有点问题，检查一下。”

后勤赶忙前去检查，一队队长向柳洵望汇报弹药消耗情况，二队队长将我方伤亡情况汇报给柳洵望，三队将医疗设备消耗汇报上。

柳洵望安静地听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最后上前的是四队队长，他迟疑地开口：“柳上将，这是这次牺牲者的名单，您检查完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去做好家属安抚工作。”

柳洵望接过名单，第一个名字就刺痛了他的双眼——卫俟。

他面上不显，只是在“卫俟”名字上摩挲一番，“把‘阵亡’改成‘失踪’。”

没有尸体，怎么能叫阵亡。

这是他自己私心作祟，柳洵望很清楚，有多少战士在战场上尸骨无存，不差卫俟一个。

几个队长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这么做的用意。四队队长没问原因，答应下来。

柳洵望将本次战斗的情况全面汇报给陛下，光脑投影那头的陛下听见卫俟失踪的消息也沉默良久。

“唉，”陛下深深叹气，“朕知道了。柳上将辛苦了，你们回来吧。”

柳洵望右手握拳放于左胸-前，略微弯腰，“是，陛下。”

通讯切断，柳洵望抬起头，眸光微动。

这时，屋内响起敲门声，柳洵望整理好衣襟，端坐在位置上，“谁？”

“柳上将，我是第五军团一队队长。”

“进来吧。”柳洵望放人进来。

五团一队队长抱着一个黑色箱子，“柳上将，这是卫上将的……个人物品。”他还是无法说出“遗物”这两个字。

“哦？为什么给我？”柳洵望的目光没离开过箱子，却还是面带嘲讽和锋利地问道。

“因为卫上将说过，他虽然和您争斗多年，但是如果哪一天他死了，您才是最有资格替他保管遗物的人。”

柳洵望抿了抿唇，为了不让自己露出别的情绪，指甲深深掐进手掌里，掐出几个月牙形的血印。

“知道了，放那吧。”柳洵望随手一指，五团一队队长听命放下。

临走前，五团一队队长忍不住开口道：“柳上将，我替我的战士向您道歉。”

柳洵望不解，“道什么歉？”

“抱歉在战场上他们对您说了难听的话。”五团一队队长转过身，第一次直直看向这位传说中柳上将的眼睛，“您和卫上将一样优秀，我们认可您。如果失去了卫上将的我们需要一位新的领头者，我希望这个人是您。”

柳洵望一手托着下巴，一手食指轻叩桌面，“这也是卫上将的意思？”

“后半句是。”五团一队队长诚实说，“但是前半句是我们的意思。”

“我们认可您。五团的四位队长，都认可您。”

柳洵望看见人坚定的眼睛，心中叹气，“这要靠陛下定夺，我无法做主。”

他要是接管了五团，估计又要被唾沫星子淹死，柳洵望已经能想象到星网热搜头条是什么了。

柳洵望的屋内没有开灯，只有一盏桌面台灯亮起，五团一队队长拉开门，门外的楼道明亮，柳洵望的身影隐藏在黑暗里，只映出一道落寞的背影，他轻声道：“柳上将，卫上将的葬礼一周后举行。”

说罢，五团一队队长轻轻合上门，屋内重新恢复黑暗。

暖黄-色灯光打在柳洵望苍白的侧脸上，却怎么也温暖不起来这个人。

柳洵望借着这点暖光，一步步缓慢走向那个黑色箱子。

箱子落在墙角，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但柳洵望还是一下子找到，然后打开了它。

箱子内全都是军校和军队里发的个人物品，几乎没有私人物品。

除了……

一枚样式小巧的浅紫色球形吊坠。

和他眼睛颜色一模一样的吊坠。

柳洵望从一件上衣的贴身内-侧口袋里找到了它。

吊坠花纹并不复杂，只用简单的线条勾画几笔，重要的是，吊坠表面亮晶晶，像是被人经常拿在手里把-玩摩挲。

柳洵望将吊坠拿在手里，温热的手心温度捂暖了小巧的吊坠，他回到桌前，在灯光下端详。

然后把吊坠放到自己眼前。

看见了深藏其中的刻字：LXW。

一如这个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