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们，跟宝贝熊一起学唱歌好不好啊。”

“咿咿呀呀——”

一阵稚嫩的学前教育动画片在耳边吵来吵去，指挥官说到做到，还真用光脑给宁微玉找了部动画片，还是最幼稚的那种，明明这人也才比他大四岁而已。

宁微玉眼皮都没抬的按灭光脑，目光从始至终都盯着那金属箱。

他没因为对方看似很欠的举动就真以为他好应付了，眼前这位指挥官面冷心更硬，随时在评估他的风险，一旦有问题绝对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生存危机丝毫没有减弱，反而因为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让人心焦。

薄肆从金属箱里拿出一根通体银白的针管，灰绿眼眸锁定面前极美的少年。

“这是最后一步。”

他终于收起所有表情，朝着宁微玉走来，修长高大的身躯逆着光，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异种尸林，冷硬军装透着莫名残忍。

“如果血液检查合格，我会相信你没问题，并给予应有的人道补偿。”

他没说不合格会怎么样，只是身后无数尸体已经摆在那里了。

宁微玉应该稍微宽心的，因为他身体确实是人类的身体，他没看出有什么异样，抽血化验听起来也是常规检查。

可心中还是觉得不对劲，指挥官分明就不信他没问题。

如今连那股神秘的光团都没检查出来，他却说相信最后的血液检测，或许他有信心一定能查出来什么，这检测怕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大问题。

宁微玉灵魂触手焦虑的一直在叶片上打转，本体沉默不语的捋起袖子，露出细腻光洁的手臂。

美丽的蓝色血管如同冰雪上的河流，鼻间仿佛能闻到清冷的香，小臂没有任何瑕疵，消瘦白净，实在是太脆弱了，让人几乎不忍心扎下去。

薄肆停顿片刻，换了个最小号的幼儿针头，下手很稳的抽出一管鲜血。

宁微玉目光紧盯着那管血，没看出任何异样，可心底的担忧和恐惧挥之不去，连带着心跳都快了一些。

这点反应瞒不过指挥官敏锐的感知，他灰绿眸光闪动，即刻朝他心口看去，入目却猛地撞进宁微玉因俯身而稍微下陷的领口。

锁骨又细又薄，雪白皮肉嫩的可怕，他实在太美了，身体无处不透着难以言说的诱惑，疯狂吸引所有人。

然而和身体相反，他神情是孤傲不可侵犯的，此刻正冷冷盯他。

薄肆陡然收回视线，拿起针管起身，黑发下苍白耳廓罕见的有点红。

“检查结果明早六点出。”

“今晚你睡我办公室，左侧房间有换洗衣物，抽屉里有营养液。”

简单交代几句，临走前薄肆用全息在办公室放了部人类历史科普片，将操控仪放在桌面，一双长腿迈开，拎起昏迷的像死猪一样的副将转身离开。

等人一走，宁微玉强撑的身体立刻软靠在椅背上，浑身都脱力了，可即便如此身心俱疲，他也一刻不停的操纵灵魂触手行动。

快，一定要快！他得知道血液被送到哪去了。

可惜他无法让灵魂触手距离总指挥所太近，只能远远藏在角落紧张望向出口，看那位指挥官会不会从里面出来。

与此同时他本体拿起操纵仪，在简单适应了一下这个工具后快速翻找起科普知识，想知道里面是否有和血液检测相关的内容。

原本没报什么希望，谁知这么一翻还真被他找到了。

他迅速将纪录片翻到血液检测那集，用倍速快速查看，越看越是心惊，以至于操纵仪都险些脱手而出。

所谓的血液检测，本质上精确到极致的污染检测。

在未来世界污染无处不在，当年人类第一次踏出银河系的那一刻起就无可避免的和星空中的异常生物照面了，曾经也有人称呼祂们为外神，规格极高常规人类武器无法伤害，甚至连亲眼看到祂们的本体都会精神错乱。

更糟糕的是，星空中的异常生物一直在向人类散发黑雾污染，人类接触到污染会精神错乱，精神值降低，一旦污染过量还会导致三种结果。

绝大多数会人会因为精神值过低而成为疯子，少部分人堕化变异，成为失去人性的强大异种，也就是办公室方柱里的那些尸体。

极少部分幸运儿会驾驭污染，成为拥有特殊能力的异化者，站人类世界的顶端，根据等级不同能勉强和异常生物战斗。

然而无论什么情况，所有人类的血液中多多少少都会存在污染，哪怕是从没去过星际的部分新人类和从地底挖出来的旧人类也一样。

唯独有一种存在绝无污染，那就是异常生物本身。

祂们体内绝不会有任何污染迹象，因为污染就是他们自己释放的，血液里不会存在黑雾碎片。

宁微玉之前用灵魂仔细检查过自己身体，还在庆幸自己没被污染，谁能想这才是他真正的死穴。

没被污染才是最糟糕的，他真的是异常生物，一旦血液检测结果出来，明早六点就是他的死期。

宁微玉蹙眉坐在椅子上，下意识紧紧握拳，不自觉的将指挥官座椅扣得掉皮。

另一边灵魂触手一瞬间弹跳起来，几乎痉挛。

饶是宁微玉再怎么想维持理智，试图想出多么精妙的解决办法，然而他也只是一个的高中生罢了，没有出色的大脑，没有出彩的履历，他只是想活下去。

现在宁微玉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血液必须送出总指挥所检测，并且千万不能由指挥官本人亲自去送。

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接触血液，无论该怎么让血液变得合格，首先他得有接触机会。

偏偏灵魂触手外放的时间已经快满半个小时了。

触手从一开始的凝实已经稍微有些虚化，再有一两分钟就会涣散。

时间实在太紧迫了，每一秒仿佛都被拉扯的无限长，傍晚天色很阴沉，总指挥所的高楼劈入云霄，像一尊无法撼动的庞然巨物。

终于又等了半分钟，小小的灵魂触手忽然感应到了自己血液的存在。

只见一排全副武装的研究人员护送一个医疗箱匆匆走过，登上一辆刻有研究院总所几个字的飞舰。

找到了。

没有高兴的时间，紧接着灵魂触手又感觉到了其他血液的存在，接下来又是一份血液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一份接一份，迎来的血液越来越多。

该死的指挥官竟然将他的血分成了八份，分别送到不同地方检测。

该死，薄肆该死！

宁微玉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明显的气恼，片刻后又恢复如初。

还好，他灵魂行进的速度够快，一晚上时间足够他跑遍所有地方了。

思索间灵魂因为刚才的情绪震荡忘了收回，灵魂触手消散，竟然自动回归了身体。

灵魂身体合一后，宁微玉才终于觉得自己完整了。

他坐下整理思绪，目前唯一的好消息是血液离开指挥官附近后能被他感应到，如今的自己吃掉蓝团实力增强，灵魂只需要休息十分钟就能重新出发。

他已经有主意了。

这十分钟里，他吃下两管不算难吃的营养液，随意翻起指挥官桌面的文件。

他知道那个讨厌的人有多谨慎，重要文件肯定不会这样随意摆放，被他轻易拿到，能摆着的也是不介意看的，既然如此他不看白不看，正好多了解一下总指挥所。

可惜里面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大多都是各星球内的矿产开发，还有虚境市的规划，虽然有研究院总所最新送来的文件，但都是些职员变动的小事，和宁微玉无关。

十分钟后，灵魂出发。

傍晚时分，夜幕中的虚境市彻底“活”了过来。

高耸入云的内透大楼与无处不在的全息投影共同组成炫目光带，天空悬浮车密密麻麻盘旋，构成无比耀眼的银河，这座电子与科技之城内部光怪陆离，远远看去如同一座动起来的科幻巨兽，以星际总指挥所为核心，数不清的高等新人类共同维持优越的生活，城市喧闹又井然有序。

这是人类几千年来文明的巅峰，是所有新人类的骄傲，可以让每个人尽情释放自己的天赋，活得体面。

这其中不包括第一次来上城区的风亦扬。

他来自无人问津的混乱下城区，是家中几代人的骄傲，父母都不完美唯独他中了基因彩票，一张脸白皙俊美，身材匀称，任谁看都是标准的新人类美少年，父母对他的期望就是能像风一样自由离开下城区。

他天分在身边同龄人里算是极好，哪怕在上城区都算是优秀，即便没有成为异化者的天赋，他也努力读书，一心想考进上城区的研究院总所，成为一名光荣体面的研究员，彻底将家里人带离那个恐怖吃人的下城区。

可惜那只是曾经。

现在他所有梦想都变成泡影了。

风亦扬独自一人跌倒在上城区边缘的小巷，浑身衣服破破烂烂，过瘦的身体跌入水坑，任由雨水在他身上砸落，黑雾缠身，长长的刘海遮住阴郁眉眼，原本白皙的脸已经发灰了，整个人陷入濒死幻境中。

“爸、妈，我对不起你们。”

颤抖的声音低不可闻，风亦扬呜呜的哭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好看的脸上满是执拗和不甘，却已经连抹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在心里一遍一遍恨着自己太没用。

今天的研究院入职考试失败，笔试他没通过。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苦苦期盼了一辈子，承载着家里所有人的希望，却在今日迎接噩耗，被打回下城区原籍永世不得翻身。

得知考试结果的那一刻风亦扬彻底崩溃了，精神值暴跌到谷底，这么多年体内积攒的所有污染都彻底爆发，浑身器官衰竭，精神力完全混乱了。

临死前他拼命跑回下城区想回家看一眼，可惜跑到一半就没力气了。

少年孤独倒在上城区边缘，在无尽的痛苦中一点一点被黑雾笼罩。

等到明早机器人垃圾车自动将尸体收走，这里又会恢复以往的洁净，没有任何人会在意有个下等公民在这里死去，连尸体烧成的灰烬也会被送往下城区。

不过这样也好，或许也能离家里人近一点。

雨声越来越大，淹没少年的哭泣。

无人能听见他的痛苦，唯独一只小小的灵魂触手穿梭在虚镜市，在小巷尽头撞见了这一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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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问题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