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么说定了，”端木华得到姜朝眠许诺，心头大石终于落下，起身准备告辞。

“我会准备好路上需要的一切东西，姜兄什么都不必管，等到四日之后，我会来山门前接你。”

姜朝眠叫住他：“等等，从这里出发去沽海城，需要多久？”

“沽海在蓬莱最北边，如果是御剑的话，我们大概得一刻不停飞上一天一夜。”

端木华见姜朝眠的脸瞬间垮下来，以为他嫌太慢，连忙道，“不过我们家也有别的行具！如果乘最快的青云飞鸢过去，约莫只要半日……”

“有没有慢一点的？”姜朝眠打断他。

端木华：“……啊？”

姜朝眠说得更具体一点：“最好是那种明天出门，到第五天刚好能赶上集合的。”

端木华：“？”

姜朝眠义正严辞：“这样我们可以沿途多游历一些城池，体验人间风貌和百姓生活，这也是增加阅历的一种方式嘛。”

端木华的天真非常适配他那张娃娃脸，“对哦，还是姜兄想得周到！”

“嗯，记得要那种舒服一些的……车，”姜朝眠矜持地抿了抿唇角。

太好了，修仙界的第一次旅游，他来了！

端木华一走，姜朝眠就开始眉飞色舞地收拾行李。

他之所以临时改变了主意，一是不想困在山上，想出去看看。

二是因为突然意识到，如果跟着端木华去参加这次历练，岂不是刚好可以躲过姜万信给他定下的十日之期？

出门在外的事，在哪里耽搁了三五月的，很正常嘛。

说不定……说不定回不来了也不一定。

姜朝眠一边认真考虑从此离家出走，做一只自由鸟的可能性，一边巨细无遗地往乾坤袋里塞他那些日常用具。

数十套换洗衣物，两条被子，一个软枕，能装满一柜子的灵药……

直到眼睁睁看着他从角落里拖出那座歪瓜裂枣的猫爬架时，伏商终于忍不住了，跳上前冲他不满地喵了一声，一爪子挠在架子上。

带你自己的破烂玩意儿就行了，本尊用得着这个？！

姜朝眠依依不舍，试图说服自己的猫：“真不要？出了门可就没有大树给你爬了，万一你想玩怎么办？”

伏商瞪着那双让端木华汗毛倒竖的冷酷金瞳，与姜朝眠对峙半晌。

对方依旧矢志不移，满脸期待，丝毫不受影响。

他忍无可忍，索性一路蹿上姜朝眠的身体，从手臂后背绕到肩膀，最后停在姜朝眠的头上。

两只爪子交叉用力，摁了摁青年的头顶。

姜朝眠：“……”

姜朝眠：“好的好的知道了，小的就是您的人肉爬架……真不愧是主子！”

姜朝眠嘴上埋怨，实际上眼睛里全是笑意，根本舍不得把猫撵下去，还非常满足地抬起手摸了摸它柔软的背脊。

哎呀，现在已经这么粘人了，馒头果真很爱他呢。

而伏商也很满意。

姜朝眠叫他主子，看来已经完全弄清楚了自己作为奴仆的地位。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蓬松的尾巴垂下来，在姜朝眠脖子后面无意识地扫来扫去，看上去和所有好脾气的猫咪没有任何区别。

唯有那双猫瞳金光灿灿，盈着森冷炽盛的杀意。

书院。

关押自己的地方，关押自己的人。

他十分期待，当看到被自己囚困千年的凶兽挣脱锁链时，那些狂妄的蝼蚁，还能一如既往地维持往日的傲慢吗？

伏商舔了舔爪子。

他被压抑了一千年的杀戮本能，正在身体中沸腾、叫嚣，渴望着战斗和鲜血。

……

正如姜朝眠所预计的一样，顶着书院的名头，他没有花太大力气就得到了姜万信的许可。

姜万信对他的开窍上进深感欣慰——

虽然他并不太满意儿子那位富二代同伴，但可能是考虑到清风门在别人眼中也和端木家差不离，要想临时找到优质同伴是痴人说梦，他仍旧痛快地放了姜朝眠出山。

甚至还和颜悦色地让他去库房多领些灵石和药材。

姜朝眠当然不会客气，他特意去换了个更大的乾坤袋，拿出走进两元店的气势，硬生生领出了要分家的感觉。

出发那天，姜万信像所有送子远游的慈父一样，亲自把姜朝眠送到山门前。

他没有说别的，只要求姜朝眠“别丢清风门的脸”，还有忘不掉的“回来时要突破流霜剑第五层”。

“尽早完成任务，下月十五之前还要再扎针，别错过了，”姜万信最后叮嘱道。

姜朝眠：“……”

姜朝眠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再次把“别回来了”放进自己的人生待办事项里，带着蹲在肩膀上的猫头也不回地离开。

端木华就等在山脚下。

姜朝眠都用不着找人在哪里，因为他刚一从剑上下来，就被眼前的大阵仗闪瞎了眼。

树林前的草地上停着一架装饰豪华的巨大玉辇，仿佛四辆suv拼在一起那么大。

天子的玉辇不过是车身上镶了玉饰，而这架玉辇周身碧绿通透，仿佛整个座驾都是用冰种翡翠打造而成，泛着澄澈的光。

轮子也不是普通木头，呈皓白色，看上去坚韧无比，悬浮在离地几厘米的上方。

然而最耀眼的并不是这浮夸的祖母绿马车，而是前面拉车的两匹马。

马匹长得又高又大，毛色雪白发光，从头顶到马尾生着绯红色的长鬣，无风自动，宛如燃烧的熊熊烈焰。

双目则熠熠生辉，是灿烂的金色。

姜朝眠目瞪口呆。

好炫彩，好夺目。

他恍惚间怀疑自己又从修仙栏目跳到了童话频道。

端木华跑过来迎他，见他目不转睛盯着那马看，解释道：“姜兄上次说要坐得舒服一点，我就问我爹要了两匹吉量来。姜兄骑过吗？”

吉量？什么东西？

姜朝眠不好表现得太无知，只能含混道：“我从小就待在山上练功，没怎么出去过。”

端木华一脸“我懂”的表情：“姜兄真是太刻苦了！”

姜朝眠：“……”那可不，忙着在公司996呢。

“不过现在吉量也算稀罕物了，”端木华脸上隐隐有些得意，“虽然不能和几千年前的神兽老祖宗比，也没办法乘之寿千岁（注）……但它疾驰如风，四平八稳，肯定舒服。”

姜朝眠云里雾里：“……好的。”

别的不清楚，但端木家肯定比他们有钱多了。

姜朝眠走上前，想摸摸这两匹美丽的生物。

肩膀上一直安安静静的馒头倏地窜上他的头顶，漫不经心地扒着头发，冲马叫了一声。

刚刚还意气轩昂的白马突然受惊似的，抬起蹄子长嘶一声，焦躁地喷着响鼻，仰起头一个劲往后躲。

姜朝眠的手僵在半空中，露出受伤的表情。

不会吧？马儿为什么这么嫌弃他？他穿越之前可一直都是深受动物喜爱的迪士尼公主啊！

端木华赶紧上前安抚，还一边嘀咕道：“奇怪……吉量明明连猛兽都不怕的……”

姜朝眠：“……”我都听见了！不要当着面伤人自尊啊！

伏商打了个哈欠，懒散又无辜地蹲回去。

摸不成马，姜朝眠只好顶着头上的猫主子，老老实实上了玉辇。

车内空间十分宽敞，坐卧起居的用具一应俱全，比他们现代的房车还要豪奢。

姜朝眠的锦被和枕头在这儿派不上用场，他往上那金玉窝中一团，把猫揣在怀里开始揉搓。

车外的吉量无人驭使，凭着端木华的咒术开始朝目的地飞奔。

窗外景色流星赶月般倒退，车身却没有一丝颠簸，如履平地。

姜朝眠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看不起端木家的修仙界真是人均大傻子。

端木华觑了一眼那看似无害又脆弱的毛团子，小心翼翼地问：“姜兄，查案途中可能会有危险，你带着猫……会不会不方便？万一受伤的话……”不会影响他们的任务吧？

伏商睁眼，嫌弃地看向他。

端木华脖颈一凉，刚想往后躲，猫咪的眼睛却又重新闭了起来。

姜朝眠伸出食指顺毛揉了揉白猫的眉心，揉得小东西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一点儿也看不出刚才那副想吃人的模样。

“没事，我会保护它的，”姜朝眠柔声道。

“端木兄你也是，千万别逞强，历练不是最重要的，保护好自己才要紧。”

端木华忙道：“不会的，我会好好跟着姜兄。”

姜朝眠：“不……我的意思是你得自己照顾好自己，我真的很不厉害，端木兄。”

端木华：“……”

你刚才说要保护猫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然而姜朝眠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哎呀馒头，你看看你最近掉了多少毛！你……你给我下来！最近不许上头了！毛都掉进我头发里了！！”

姜朝眠捻起衣服上几根数寸长的白毛，戳到小猫的面前指指点点。

“还好这衣服不沾毛，不然这会儿我都穿上裘皮了！换季结束前不许扒头了啊！”

伏商喵呜一声，愤怒地一爪拍飞姜朝眠的手。

满口胡言！本尊根本就没掉多、多少毛！污蔑！诽谤！

胆敢挑本尊的刺！

伏商一怒之下，飞身直奔姜朝眠的头顶。

用力地抓住他的发髻，磨来蹭去，蹭去磨来。

大尾巴泄愤似地扫了几十遍。

在姜朝眠无奈的念叨声中，对面的端木华无意中发现，有一些刚刚掉进姜朝眠头发里的白色猫毛，好像一瞬间消失了，和他自己的黑发融为一体。·

端木华揉揉眼睛，却又在某些角度下，透过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看见乌黑的发丝中隐约闪烁着微微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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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商：给我的奴仆打个烙印。

注：有文马，缟身朱鬣，目若黄金，名曰吉量，乘之寿千岁。 ——《山海经·海内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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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