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山路走去。
陈黎依旧是没有任何存在感,紧跟在扶醉身后。
小珈山青翠连绵,越往近处靠,放眼望去,越是只能看到幽深的林木,间或从林间扑腾起几只惊鸟,才让这做古老的苍山有了几分生机。
扶醉走在前面,仿佛冥冥之中自有一种指引,沿着山路向上走去,这只是个幻境,他分明是第一次踏足,却熟悉得像是走过千遍万遍,每一块青石台阶都让他觉得亲切。
这幻境究竟是谁造就的?
如此精细的幻境,他的建造者必然是一位大能,且对小珈山十分熟悉,
扶醉心里闪过很多猜测,却是在一瞬间,就锁定了一个名字。
隐月。
这位雾隐迷境的隐月尊者,对他的态度实在是太过暧昧,几乎是予取予求,扶醉活了这两辈子,都没有过这样的体会。说是爱意,都觉得狭隘。
若果真是隐月占了重云界之后才编造的幻境,那就不得不重新考量一下雾隐尊者和白水宗的关系了。
一路上陈黎都沉默地跟在扶醉身后,扶醉也仿佛身旁没这个人,只径自往前走。
转过一处山谷,扶醉心中莫名雀跃起来,眼眶浮起一股莫名阔别已久的热意,扶醉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深林掩映之下,远远地展现出道观的轮廓来。算不得高大壮阔。隐隐约约可见大门紧闭着,门上悬着一块红木匾额,字迹已经斑驳了。看不清原先的字样。扶醉眼眶忽地一酸,心中仿佛被揪了一下,一股莫名的酸涩感汹涌而出。
白水宗……
“你……”陈黎走到他身旁来,似乎察觉到了扶醉的情绪波动,他大抵是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扶醉,但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只是抬手拍了拍扶醉的肩头。。
“谢谢。”扶醉愣了一下,对他笑笑。
很奇怪,分明应该是期待已久,可真正靠近的时候,他却隐隐感觉到了一股抗拒,光是站在宗门口,抬头看着白水宗三个字,他都觉得心头绞痛。
大门两侧贴着崭新的红对联,龙飞凤舞,字迹难辨。扶醉脑海却立即闪现一个中年道人的身影。
只匆匆一瞬,却鲜活异常。。
扶醉不自觉喃喃:“师尊……”
“此处便是白水宗?”陈黎上前几步,想要推开大门。
这举动本没什么不对,两人本就是协作探访这秘境,更何况陈黎如今是以白水宗后人的身份,扶醉本没有任何理由去拦住他,可此时,一种莫明其妙的执念油然而生:
一种更深的直觉告诉他,这座宗门,不该由其他人开启,尤其是眼前这个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扶醉都感到有些奇怪,自己为何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但此刻他已然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跟着情感走。
“站住!”扶醉神色骤然一冷。袖摆抖开,一根红色的细绳萦绕着从他袖口蜿蜒而出,将前方的陈黎绑了个严严实实。
“傅乐?”
陈黎险些跌倒在地,他迅速稳住身形,疑惑地看向扶醉。
“闭嘴。”扶醉并不打算理会他,直接上前去将人拍晕扔在了门槛边。
此时他也不担心魔修身份被拆穿,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情愫,在陈黎即将推开白水宗大门时,他突然就推翻了之前所有的打算——只是不想让“外人”触碰这块地方,更何况还是个真假不知的白水宗后人。
扶醉将人随意地扔在门边靠着台阶,便上前去推开了大门。
他的手才将将触碰上大门,一道细弱的灵流便顺势爬上了扶醉的手腕,更刺动了他的神经,一道白光倏地从他脑海中划过,携着一些零碎的片段,他刚想抓住,却又很快消散掉了。
扶醉定下心神,抬手想要将门推开,此时看似老化松动的山门,却仿佛有着极大的阻力,一时之间竟难以推开。
扶醉正想凝起灵力,强行破坏山门进入,衣襟内的玉坠却慢慢地发烫起来。
扶醉收了灵力,抬手将玉坠拽出来,莹白的玉石内里,那一缕细细的血线缓缓游动起来,扶醉能察觉到周边的灵力也随之颤动。
忽的,厚重的山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慢慢向里侧旋开,扶醉胸前的玉坠中,那条血线逐渐加速、膨大,终于炸开成了一团血雾,将玉石染成了淡淡的绯色。
扶醉抬手触上胸前的玉坠,微微有些灼热,隐月的面容蓦然浮现在他心头,扶醉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门完全打开了,眼前只有一片白光,有些晃眼,全然无法看清门后的情形,灵光闪烁,扶醉本能抬手遮住了眼睛,念了几遍宁心咒才稳住了心神,勉强能看出门内的状况
宗门内全然不似宗门外的破败,里头的布局陈设算不得华丽,甚至可以用简朴来形容,但却生机盎然。丝毫看不出荒废已久的样子。
同他上次在苍岚山幻境看到的道观如出一辙。
扶醉抬脚跨进去,却一脚落空,而后天地化入一片漆黑的虚无,而整座道观顷刻间破碎成了细散的光点,这些光点穿梭着聚在了他周旁,凝成了一个巨大的灵力光球,将他包裹其中。仿佛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压制,扶醉陷入了半睡眠状态,意识清醒,但无法动弹,也睁不开眼睛。只能凭借微弱的神识来感知外界的变化。
这样的状态却并不让他觉得危险,反而是隐隐受到一种感召,些许零碎的画面如雪片般汇入了他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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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识海中,扶醉似乎走马观花一般地浏览了一遍原主的前半生。
白水宗倍受宠爱的小弟子,张扬肆意的少年郎。
慈爱的师长,两位性格迥异的师兄。
这段回忆破碎而跳跃。并不能看清全貌。许多前因后果都无法连接。
而此时,他只跟着回忆,飞速过了一趟,而其中更深的羁绊,似乎隐藏着更多的谜团。
扶醉胸前的玉佩,缓缓游荡写血光。
越往后看,他的情绪便越发随之波动,不可控制地陷入绝望的窒息之中。
本该是一个如此和谐美满的隐逸宗门,最后却定格在了一片鲜红的血色之中。
血色深处,扶醉仿佛看见一朵盛放的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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