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
朝星睁开眼,眼中一缕金色一闪而逝。
他看着从窗边透进来的月光,缓缓吐出一口气,体内汹涌的灵力一点点平息,乖顺地流淌在他的经脉中。
金丹巅峰已成。
一个异想天开的系统、一个杀死天道的离奇任务、一个被迫一个月连跨两个小境界的可怜人。
朝星心知之后便不可能有这般的奇迹,毕竟他的金丹中期是几度压制并且荒废修炼之后的金丹中期,厚积薄发、加之他的经脉较寻常修士更宽,当然涨得快,如若踏入元婴,就是全新的开始。
不过他能不能踏入元婴还不知道呢。
朝星十分忧愁。
修为涨得越快,突破境界时的雷劫便越凶,比如他筑基时的那场雷劫,当时他在归一宗,差点劈去归一宗小半座主峰。要不是他娘在旁边为他护法,他根本就没有与这异想天开的系统相遇的时候。
他还记得一开始归一宗那些长老见大乘给一个练气护法,笑着说他们家太宠孩子,结果呢?结果筑基雷劫一劈一个不吱声。
自珩尊者后来对他娘亲说:“你这大儿子上辈子撅了天道祖坟吗?”
话音刚落,自珩尊者又说:“我这边还有个也许给你大儿子递铲子的。”
朝星看着月光眨了眨眼睛,忽地反应过来,当初自珩尊者说的那个递铲子的也许就是江陵一。
江陵一说见过他,也许就是那个时候。
但他怎么半点都不记得?
[叮咚,阶段性目标达成,宿主获得[当前世界盲盒]*1。]
系统播报姗姗来迟,朝星往后一仰,把自己摔进松软的被子里,嘟嘟囔囔:“要不是阵法需要灵力支撑,我在金丹待一辈子。”
左右如今有爹娘师尊护他,看弟弟朝辰那恨不得卷死所有人的模样,以后朝辰还能够接过这项重任。
但世间万事万物,都不一定会跟着人的预想走。
在这系统从天而降的那一刹那,他的美好愿景一去不复返。
他都整整一个月没去过桃花镇了,期间全靠辟谷丹艰难求生。
[提升修为并非唯一杀死天道的方法。]
朝星觉得系统在说废话:“但金丹绝对与杀死天道沾不上边。”
修士踏入仙途,筑基是一个坎,跨过这个坎容颜不老;元婴是一个坎,修士会获得自己的本命法器;此后化神一个坎,大乘的三个小境界三个坎,渡劫的每一个小境界都堪比化神到大乘。
金丹在其中太渺小,他从前可以尝试以金丹修为布设不同的阵法、不在意成不成功,现在不行。
朝星玩笑似的说:“我这一个月足不出户不眠不休砥砺奋进,要是度过元婴的时候被劈死了怎么办?”
系统冷漠无情:[系统与宿主同生共死。]
朝星被噎一下:“你不是说你是分身吗?”
[分身的命也是命。]
在系统的认知中,一模一样的一串数据都有可能演化出完全不同的可能。
朝星眼不见为净,抬手把系统扔出院门,并不打算使用那个[当前世界盲盒]。
他到达金丹后期时已经使用过一次,出了一瓶极品聚灵丹,难得确实是难得、昂贵也确实是昂贵,但问题是朝星脚下是春山聚灵阵,极品聚灵丹于他而言没有什么大用。
他由此推断,整个[当前世界盲盒]于他而言都没什么大用,他只能对大境界突破带来的[主神空间盲盒]抱有期待。
突破至元婴啊……
朝星望着床帏眨了眨眼,仿佛又看见了那天几乎要毁天灭地、被认成元婴雷劫的惊雷。
当初他有他过分能打的娘,如今别说他娘了,他爹都不在月下坞。
朝星开始自闭,并且决定在父亲从别梦岭回来之前绝不再修炼。
说起来朝寒川已经在别梦岭呆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别梦岭从前鬼影都不见一个,如今倒是热闹,牵扯在其中的人一开始只有归一宗那群剑修,后来加上朝家,半月前一队魔修横渡潜江,十天前南域无相山妖族也来了几只妖,要是有不知情的听了,恐怕要以为第二场三族大会在别梦岭偷偷召开。
但是不是,他们到此处来,只是为了一个破碎的秘境。
朝星翻了个身,陷入沉思。
那魔族大能,到底是怎样的魔族大能?
“咔哒。”
细微的响声自窗边传来,朝星敏锐地转过头,目光落在房间内躺着的一枚小石子儿上。他略一皱眉,灵识向外铺散,在院墙外捕捉到一团毫不遮掩的、山间雪一般的灵力。
哦,朝星了然,江陵一。
江陵一在桃花镇与他分别时说过几日就把朝辰带的东西给自己,如今过去一个月,朝星还以为要等到别梦岭事毕后才能再见到江陵一。
没想到现在来了。
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了一些,朝星掀开被子起身,走到屋中央,捡起那枚石子,向院外看。
江陵一踩着剑,站在墙外一支繁茂的桃花下,还是那张桀骜不驯又俊美的脸,只是上次朝星在桃花镇见他时他半散着头发,如今却是扎了个马尾,原本就凌厉的五官看起来侵略性更强。
朝星是很能欣赏这样的好看的,他自己还是筑基太早,明明还能再长高些,硬生生掐在了十七八岁时的模样。
他也好想要一张棱角分明谁看了都说俊美而不是漂亮的脸啊。
朝星边看江陵一边感叹的同时,江陵一也在看他。
朝星的院子还是有些偏,周围放眼一看半点亮色都没有,独独暖色的灯光被拘在那扇四四方方窗内,朝星站在中央,披着头发,外袍也随意,与那日在桃花镇瞧见的模样不太相同。
江陵一漫不经心唤道:“朝玉衡。”
朝星撑着窗框,探出小半个身体,风把他的头发吹得略微有些乱,带着促狭意味的声音传进江陵一的耳朵:“你偷偷闯进月下坞?”
“没有。”江陵一单手拿出一个竹叶令牌晃了晃,“我向来光明正大。”
朝星才见他第二面,他说这话是半点也不脸红的。
那是竹叶令,与充作渡信的桃花令不同,持竹叶令的非朝家子可以在月下坞中绝大部分地方行走。
不过……
朝星弯起唇角,故作惊讶道:“我这里是禁入区域吧?”
“是,”这一回江陵一应得很干脆,“所以我从那片竹林里悄悄潜进来。”
一个月前朝星才把那处的迷阵撤掉,江陵一到是有几分好运。
他太坦荡,朝星便没再揪着不放。
“你怎么在这儿?”朝星奇怪道,“怎的不在别梦岭?”
江陵一沉默半晌,朝星都快以为其中出了什么非常状况了,就听见他迟疑道:“你知晓我在别梦岭?”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朝星远远地指指江陵一,“你,归一宗剑修,元婴初期。全朝家都知道有个元婴初期的剑修同那些妖修见的第一面就把人家少主给揍哭了。”
江陵一脸色一僵,借由夜色遮掩过去。
朝星又说:“这不是你第一次揍人家少主吧?”
江陵一这下是很明显的一僵了。
朝星隔着半个院子瞧见了,他原本就有些坏心思,忍不住笑,被暖色的灯光一柔和,漂亮得不像话。
他笑着说:“金宣是有点讨厌对吗?”
金宣就是无相山妖族少主。
“是,”江陵一顿了顿,又欲盖弥彰地问道,“你认识他?”
这不是不能讲的话题。
“刚金丹的时候跟着师尊去过无相山,那个时候他大概比现在还讨厌一点。”
不过朝星毕竟是个阵修,当时金宣都已经元婴了,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但他会选择告家长。
别看望舒尊者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其实是最护短不过的;妖王一看望舒尊者,转头就去揍金宣;金宣被揍就来挑衅朝星,说些不痛不痒的话;紧接着朝星就再去告状,如此循环往复,一直到金宣避着他走。
江陵一冷不丁说:“需要我再帮你揍一顿吗?”
“这倒不必,”朝星摇摇头,“他嘴巴坏,但最近也没有坏到我眼前。”
要是坏到他眼前,他就找父亲告状。
嘶,也不知道妖王是更害怕修为不如自己、但心眼多得吓人的朝家主,还是冷冰冰纵横修真界的望舒尊者。
朝星正思考着呢,又听见一声:“朝玉衡。”
“怎么了?”
江陵一道:“我们一定要隔着院子说话吗?”
朝星一看,不仅隔了一个院子,还隔了一扇窗一堵墙,就这样还聊了几句。
他略一思考,转头推开屋门走入院中,刚往墙边一看,江陵一的身影忽地消失不见,他一惊,快步走过去。
朝星院中设了护阵,院墙就修得不高,江陵一刚刚冒头的地方有株桃树,桃树下有块石头,朝星扶着墙踩上石头,还没站稳,眼前突然冒出来一捧开得极好的花。
朝星略微睁大眼。
鼻尖触碰到花蕊上冰凉的露珠,馥郁清冽的香气混杂充沛灵气涌入鼻腔,乳白花瓣泛着蓝光,其上闪烁的细小亮色如同繁杂的星星。
江陵一抬手将这捧花送过院墙,朝星一手扶着院墙一手接过,有些惊讶。
“送给我?”
“嗯。”
江陵半垂着眸看朝星,语调漫不经心,像这捧明显是什么灵植的花是他随手从路边捡的一样。
“这个也送你。”
一包桃花竹叶糕应声落进朝星怀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月下坞(已修)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