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声响起,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柯羽阳扔开遥控器,起身去开门。
他知道今天是阮司夜父母亲旅行回来的日子,本来是要亲自去接他们的,但A市娱乐中心出了一些事,阮司夜不得不亲自去解决。
开门之前,柯羽阳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蛋,扯了扯嘴角,确定自己状态良好后,这才不紧不慢地打开家门。
首先入眼的是去接阮司夜父母亲的周大田,透过周大田宽大的肩膀,是一脸期待又紧张的邹秀秀和阮霍财。
周大田脸色不怎么好,欲言又止地看了面前的柯羽阳一眼,最后还是半垂下眼皮,让开身子道:“伯父伯母来看你了。”
邹秀秀目不转睛地端详着面前的孩子,不由地想起了以前的事情,眼眶都泛了点红。
阮霍财毕竟是男人,感情没邹秀秀的细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哎,进去吧!”
周大田由始至终都没怎么直视他们,低头请示道:“伯父伯母,我有些事,得先走一步。”
“去吧去吧!”阮霍财挥了挥手,“辛苦你啦,来机场接我们。”
周大田点了点头,眼角瞥了瞥门口站得笔直的柯羽阳,握着的拳头紧了紧,毅然转身离开。
客厅里,电视节目还在播放着,柯羽阳从厨房里走出来,将杯子放在茶几上,“伯父伯母,先喝水吧,待会儿阿夜该回来了。”
“嗯,”邹秀秀应了一声,看着坐在对面的柯羽阳感叹道:“都长这么大了啊!以前你就这么小小一只,现在身高都超过我肩膀了。”
柯羽阳腼腆一笑,“应该不会再长了。”
“呵呵!小不点长大了,性格也成熟了不少,还会端水给我们喝了,照你小时候的性格,还以为你会紧张到不知道手脚该放哪儿呢!”阮霍财在一旁打趣道。
邹秀秀做样地掴了一下阮霍财的大腿,“这样多好!人总是要往前看,咱阳阳成熟点,才不会被外面的人欺负啊!”
罢了,邹秀秀转头看向柯羽阳,“你说是不是啊阳阳?”
柯羽阳笑着应和,“伯母说的对。”
邹秀秀顺着拿起杯子,边喝水,眼角边端详着对面温温和和的柯羽阳。
唉,岁月不饶人。
记得以前小孩都叫他们阿姨叔叔的,现在连称呼也换了。
说真的,她还真怀念以前懵懵懂懂,总是一副呆萌样的柯羽阳,可爱到令人想护在心头里疼。
现在虽然也不赖,就是感觉有点陌生,相处起来不算轻松自在。
大概还需要些时间吧。
他们又继续和和气气地说了几句话后,视线各自转向电视机,客厅里除了电视机里头的声音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大概过了有一小时吧,玄关外传出一些动静,紧接着门被打开,走进来的自然是处理好事情的阮司夜。
“儿子!”阮霍财最先做出反应,霍地站了起来。
邹秀秀难掩兴奋,热情地摆了摆手,“儿子儿子!快过来给妈看看有没有变得更帅啦?!”
相较于父母亲的活泼热情,性子一向冷淡的阮司夜没有急着回应,关上鞋柜,换上了家里拖鞋,这才走进来叫人,“爸,妈。”
“阿夜,你回来啦?”柯羽阳也跟着迎了上去,脸上笑意加深。
阮司夜脚步乍然一顿,垂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柯羽阳”,没有说话。
“柯羽阳”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歪了歪头道:“怎么啦?”
他们身后的邹秀秀和阮霍财莫名其妙地相对一眼,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人呢?”阮司夜漠然一问。
“柯羽阳”愣了愣,“什么人?”
阮司夜没打算跟他耗,在邹秀秀的惊呼声下,抓起他的衣领,将人拖至饭桌前,“咚”的一声重响,那人的头部被阮司夜狠狠一扣下,撞上了硬邦邦的桌面。
“阿夜!!!你在做什么?!!”邹秀秀花容失色地跑过去欲阻止儿子的暴力举动。
“不要过来!”阮司夜大斥一声,加重了手上的力量,黑眸里戾气汹涌,“他不是柯羽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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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太阳悄悄地冒出了头,海面风平浪静,海鸟成群结伴地出发去觅食。
一只货船缓缓抵至岸边,好几十个明显不是本地人的外籍劳工陆陆续续地从船上走了下来。
最后一个被撵着走下来的,比起前头的那些人要小了几个型号,一张脸肮肮脏脏的,看不清容貌,衣着也蹭得污秽不堪。
柯羽阳捂着隐隐发疼的胃部,脚步吃力地跟上队伍。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里到底是哪里。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被人从身后用毛巾捂住嘴,一醒来便发现自己身在狭窄满是灰尘的仓库里。
后来被人发现,以为自己是其中一个外籍劳工,不由分说地拖着他出去,不管他怎么样解释都好,那人都不屑去理睬他。
听着那人的口气,他大概能猜想到这里是别的城市。
他如今身无分文,身上也没有手机,现在逃走的话,多半会饿死在街头上,只能跟随着队伍,填饱肚子,存好身上的力气,半夜再逃走。
也不知道……阿夜是不是急疯了。
柯羽阳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他不能慌,一定要撑下去,寻找能回到阮司夜身边的路,
太阳渐渐高升,他们一群人坐上破旧的巴士,领队的人抛给他们一人一瓶水和一个面包,说了一大串磕磕巴巴的英文,之后便坐下不再理会他们。
柯羽阳坐在最隐蔽的位置,听不太懂领队的英文,不过他不在意,反正他今晚有他的计划,也不急在这一时。
边想着,柯羽阳默默地拆开面包纸,低头吃起面包来。
面包太硬了,他每吃一口都要灌上一口水才能咽下。
很快的,巴士抵达了建筑工地前,柯羽阳老老实实地跟在那些外籍劳工的后面,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听不懂英文也不碍事,人家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人家搬砖他也跟着搬。
或许是柯羽阳的表现很低调,也或许柯羽阳的存在感本来就不高,一整天下来竟没一个人注意到他。
这倒也方便了他,晚上回到宿舍草草地吃了一包饭盒,别人结伴一起去洗澡的时候,落单的他偷偷摸摸地在宿舍附近游荡了一圈也没人发现。
不是他不想去洗澡,而是洗了澡后他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大有可能会被欺负,或是被人卖掉,他不相信这里的人,所以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不能不说,柯羽阳这招是真绝了,到了晚上睡觉时间,因为身上味道的关系,没有一个人愿意睡在柯羽阳的附近,见到他都像见到瘟神一样纷纷倒头走。
柯羽阳没有入睡,他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摹绘阮司夜的样子,指尖陷入掌心,强忍下心里的委屈和思念。
也不能怪他矫情,毕竟通常这个时间,阮司夜都会把他抱进怀里说一些情人之间的悄悄话,自然而然地哄他入睡。
柯羽阳他,是被阮司夜宠惯的了。
弯月斜挂在上空,薄如纱的云朵随风慢悠悠地飘移着,不知从何处来的虫鸣声此起彼落。
一道黑影从围墙上跳了下来,背对着围墙直往黑暗的树林里跑去。
柯羽阳喘着气,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偷来的小型手电筒,照亮了前方的路。
他记得树林的另一端是大马路,下午的时候有很多车子经过那里,现在只能祈求有好心人能停下车,载他去附近的警察局。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残忍的令人绝望。
大半夜的,经过大马路的车子少之又少,每当柯羽阳好不容易等来了一辆,踮起脚大幅度地挥了挥手,经过他身边的车子停也不停,反而加大马力,奔驰而去。
柯羽阳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灭了,他精疲力竭地拖着身子走在路旁,四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树,连一间小屋子也瞧不见。
手里的灯光越来越微弱,过了几分钟,彻底暗了下来。
16岁的柯羽阳,害怕了。
他害怕他走不完这条路,他更害怕的是……再也找不到回去阮司夜身边的那条路。
脚步一停,柯羽阳缓缓蹲下,抱着膝盖,眼神迷茫地望着前方黑漆漆的路。
这时,又一辆车子经过柯羽阳的身边,同样的直接扬长而去。
柯羽阳的睫毛颤了颤,无助地微微垂下,不再有任何动静。
过了约莫有好几秒,引擎声由远至近,柯羽阳耳朵动了动,猛然一抬头,只见刚刚那辆车子突然倒退回来,最后不正不巧地停在他身边!
车窗滑下,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大约有四十余岁的男人探出头来,讶异挑眉,“小孩?你怎么大半夜的一个人蹲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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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羽阳头上挂着毛巾,敲了敲半敞的门,矜持礼貌地道:“许叔叔,我洗好澡了。”
在工作室里的许闻回头一望,语气难掩惊讶,“你是刚刚那个黑乎乎的小孩???长得挺俊的啊!”
柯羽阳拘谨地点了点头,“嗯,我叫柯羽阳,您可以唤我羽阳。”
“真巧,你的姓氏和我的爱人一样。”许闻拿起温热的牛奶递给柯羽阳,笑得很是温柔亲切。
许闻温和的态度让怕生的柯羽阳轻松了不少,双手握着杯子,低头喝了一口牛奶,眼角不经意的瞟到地上的画作。
“许叔叔是画家吗?”
许闻的工作室里摆满了画架,部分未完成的作品挂在画架上,完成的则镶好了摆在角落一旁。
“不算吧,”许闻笑着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结晶,“不过我是教人画画的。”
“好厉害啊!”柯羽阳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许闻没有错过柯羽阳眼里的憧憬,温柔地问道:“羽阳也喜欢画画吗?”
“喜欢的,”柯羽阳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又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上的毛巾,“不过我的画从来没拿过A。”
至今为止,好像没什么人看得懂他在画什么。
啊不对,有一个人……有那么一个人特别喜欢收藏他的画,不管他画什么都喜欢,每次画完了还能得到他的一个亲亲。
许闻看出他心情低落,以为他是因为拿不到A而难过,体贴地让出位子,要他用自己的画具随便画一个,无关成绩,无关评价,只凭随心所欲。
他站在柯羽阳的后面安静地看着,没去打扰他,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眼里透着些许的惊艳。
这个孩子,后生可畏。
不过对方很快的便停下了笔,许闻微微一愣,“嗯?怎么不继续画了?”
画笔仍然抵在画板上,许闻疑惑地注视孩子瘦弱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只听见那孩子低垂着头,呢喃轻道:“许叔叔......”
“您能不能......能不能把我送到他的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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