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房间，韦赛里斯在阴凉的门厅里等她们，他坐在池塘边，探手在水里晃悠。看到她们来了他便站起身，带着评审意味地上下打量。“站过来，”他告诉她，“转过去，对，很好，你看起来……”

“颇有王家风范。”伊利里欧总督从过道里走出，他虽臃肿肥胖，踏起步来却意外地轻盈优雅。达玛暗暗猜测，伊利里欧身边指定是有点子功夫在身上。经常暗自称呼他为伊利里欧-允子。随着脚步，伊利里欧他那一身肥肉在宽松的火红丝衣下不住晃动。他的每根指头都有宝石闪烁，仆人更为他的黄色八字胡擦了油，亮得仿若真金。

“达玛丽斯公主，愿您在这个黄道吉日里，得到光之王的所有祝福。”总督说罢牵起达玛的手，低头行礼，透过金色胡须，他露出满嘴黄牙。“王子殿下，就算是梦中佳人也不过如此啊。”他告诉韦赛里斯，“卓戈一定会满意的。”

“她不够丰满。”韦赛里斯说。他的头发和达玛一样是淡银色，梳理到脑后，用一根龙骨发夹固定。他过分凝重的神色凸显出他僵硬枯槁的面容，他把手放在伊利里欧借给他的佩剑柄上。“你确定卓戈卡奥喜欢这么年轻的女人？”

伊利里欧用欣赏的眼光瞅着达玛丽斯，打量着这个货物，“你瞧瞧她那头银金色的秀发，那双紫薇般的眼睛……她拥有瓦雷利亚古老的血统，毫无疑问，毫无疑问……况且她出身显赫，既是老王的女儿，又是新王的妹妹，说什么也不会吸引不了卓戈的。”

达玛保持着沉默，没有对这个打量货物的眼光说什么，也不在乎两人话语中的轻蔑之意。

“希望如此，”韦赛里斯说，“这些野蛮人口味特别怪，连小男孩、马和羊都能搞……”

“最好别在卓戈卡奥面前提起这些。”

韦赛里斯淡紫色的眼瞳里闪现怒火。“你当我是笨蛋？”

总督微微低头。“我当您是王者。所谓王者无凡虑，倘若我冒犯了您，那么我向您道歉。”语毕他转身击掌，示意轿夫动身。

待他们坐上伊利里欧雕琢华丽的轿子，潘托斯的街市已经漆黑一片。两名仆人走在前方照明，手里提着装饰精美、有着淡蓝玻璃罩子的油灯；另外十来个壮丁则协力扛着轿子。轿子帘幕之内封闭而温暖，透过伊利里欧身上那层厚重的香水，达玛闻得到他苍白皮肤的臭味，令人作呕。

韦赛里斯斜卧在达玛身边的枕边，用手指头把弄着那把借来的宝剑剑柄，“只要一万人，只要有一万名多斯拉克哮吼武士，我便可以横扫七国全境。届时诸侯望族必会纷纷起而效力，追随他们真正的国王。提利尔、雷德温、戴瑞、葛雷乔伊等家族和我一样痛恨‘篡夺者’，南境多恩领的人早就满腔怒火，要为伊莉亚公主和她的孩子们复仇。更别提平民百姓了，他们会发出正义的怒吼，为他们的国王而奋战。”说完，他有点紧张地看看伊利里欧，“他们一直都这么想，对吧？”

“他们是您的子民，对您爱戴有加，”伊利里欧总督和颜悦色地回答，“全国上下的农庄村舍里，男人偷偷举杯向你致敬，女人则暗中缝制真龙旗帜，等待你率军渡海之日。”他耸耸宽阔的肩膀，“我的手下都这么说。”

达玛闭上眼睛，才怪！狭海彼岸的人恐怕早就忘了兄妹三人了，对他们三人爱的最深刻的恐怕是那位篡夺了王位的劳勃国王，心心念念想着斩草除根杀掉三人。傻子才会相信伊利里欧的话！

傻子·韦赛里斯很热切地颔首同意。“我要亲自手刃篡夺者，”他立下宏愿，“就像他当年杀我哥哥一样。我也饶不了那个兰尼斯特家的‘弑君者’，我要为父王报仇。”

“这是再恰当不过的了。”伊利里欧总督道。

达玛刚好睁开眼睛，瞥见伊利里欧嘴际扬起细微的笑意，一股嘲弄小孩的笑意。达玛看着韦赛里斯完全没注意伊利里欧嘴角的笑意，只是对这个答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掀开帘幕，望向无边黑夜。达玛知道他脑海里又在演练当年三河血战的场景了，连个鸡崽都没杀过的哥哥，整天幻想着杀、人，不说那据说力气也不输巨人，惯用的那柄铁刺战锤一般人根本连举也举不起来的劳勃国王，达玛敢确定韦赛里斯现在连偷偷火烤过几次的自己都打不过，火的确赋予了达玛一定的力量，尽管微小，但是锤爆一个韦赛里斯还是可以的。

达玛也扭头，掀开帘幕，看向外面。卓戈卡奥的寝宫坐落在海湾边，拔起九座高塔，高耸砖墙上爬满苍白的长春藤。

伊利里欧解释说，“这座宫殿是潘托斯的总督们联合致赠卡奥的礼物，自由贸易城邦向来对这些游牧族长礼敬有加。”他笑吟吟地说，“其实我们也不是真怕这些野蛮人，红袍僧们保证，有光之王庇佑，纵使百万多斯拉克人来袭，我们也无须惧怕……但他们的友谊既然如此廉价，又何乐而不为呢？”

说着，轿子在门口停下来，一名守卫粗鲁地掀开帘幕。他有多斯拉克人典型的古铜色皮肤和黑色杏眼，脸上却没有胡须。他戴着“无垢者”的青铜盔，上面有根刺，他冷冷扫视轿内乘客，伊利里欧总督用刺耳的多斯拉克语朝他吼了几句，对方也用相同的声调回应，然后便挥挥手示意他们进去。

韦赛里斯的一只手紧紧握住那把借来的佩剑剑柄，另一手紧紧攥着达玛的手，“不知好歹的臭太监。”韦赛里斯喃喃道，轿子颠簸着被抬进宅院。达玛低头看着韦赛里斯瘦弱的手，爆出一点青筋，尽管能看出他的害怕，却还是潜意识的保护着达玛。达玛心里有点无奈，又是这样，一个巴掌一个甜枣，明明那么傲慢疯狂的人，却总是无意间流露出对自己的保护，让达玛想一脚踹掉他都没办法真正狠下心。

伊利里欧总督的话语甜如蜜糖：“许多达官显赫都会出席今晚盛宴，这些人平日里树敌甚多，作东的卡奥自然要保护客人，尤其是陛下您。不难想见，‘篡夺者’可是会出高价悬赏您的项上人头啊。”

“可不是么？”韦赛里斯阴沉地说，“伊利里欧，他可是试了又试，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他雇来的刺客紧盯我们不放，我是最后的真龙传人，只要我活着，他自然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