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早,太阳已经悄悄滑落至地平线下,渲染出天边一抹淡淡的橙黄。
夏末秋初,几片早熟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几下,缓缓飘落到学生们的脚边。
简然犯幼稚病,弯腰捡起来一片树叶,摘了叶子,只剩下梗,想玩拔根。
高锐生嫌她幼稚,倒是周游来了兴致。
她也捡起一根看起来粗壮的树叶:“来,我来!”
两个树叶梗缠在一起,咔一勒,周游的断了。
周游又捡了一根,简然还用同一根,咔一勒,又是周游的断了。
“我去?”周游瞪大眼睛,反复看简然手里的根,气呼呼的弯腰又捡了一根,“我还真就不信了!”
手里的树叶梗不大,但周游的气势可不小,双脚一前一后站着,跟要用多大力气似的。
两根树叶重新缠在一起,咔再一勒,仍然是周游的断成两截。
周游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凝聚在手上,根一断,她趔趄着往后退了两三步,目睹了全过程的简然忍俊不禁笑出声。
“小心!”
周游身后忽然有人跑过去,简然出声提醒但已经晚了,周游踉跄着跟路人撞了一下。
不过她退的并不快,而且脚步已经有意识停下,撞的倒是不重。
周游立刻回身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被撞的路人看上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个子不矮,他手里拿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很着急,却停下来,冲着周游大吼:“你没长眼睛啊?”
周游吼到愣住。
学校出来的这一条街来来往往都是人,背着书包三两成群的学生,提着购物袋的附近居民,还有骑着小车换地方摆摊的商贩。
中年男人这么跑本来就危险,他实在没必要这样。
他捏软柿子,咄咄逼人的上升高度:“你有没有教养啊?在大马路上还不知道好好走路,你爸妈没教过你要看路啊?”
周游似乎很不会吵架,红着一张脸,只会不停道歉。
简然看不下去了。
她走过去,站在周游和那男人中间,半眯起眼睛,毫不畏惧地盯着那男人:“你有家教吗?你爸妈没教过你人多的马路上注意其他行人吗?你没长眼睛吗?不知道有人的时候要躲着走?”
男人一愣,这会儿才注意到还有别人。
他这种挑软柿子捏的最怕硬茬,但嘴上却不服:“你小孩怎么跟大人说话的?”
简然:“你老东西怎么跟未成年说话的?”
这小姑娘一看就不好惹,男人瞪了她一眼,像还有事儿要忙似的,扔下一句“懒得跟你这种人废话”,骂骂咧咧又跑开了。
简然才不吃这种闷亏,追过去问:“你要是占理你跑什么啊?你继续啊!”
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姑娘,气性这么大,搁谁谁不怕。
男人满脸尴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简然本来是想拦下他让他跟周游道歉的,但是周游追不想追究,过来拉她走,简然这才作罢。
送走这讨人厌的大叔,简然精神舒畅,扬了扬手里三战三胜的树叶梗:“别理他,咱们接着拔!”
没有同样兴奋的应和,周游颤抖的声音竟然带了哭腔,她叫她:“简然……”
刚才跟人干仗有多凶猛,现在看见周游哭的简然就有多无措,她扔了手里的“常胜将军”,拍着周游的后背安慰她:“啊……你别哭啊,你别哭,那种人就是欺软怕硬嘛,不值当的。”
周游哽咽着摇头:“不是……”
不是因为他。
是因为你。
是你在我被欺负的时候,站在我面前保护我。
对于简然来说,这只是日常生活中发生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像微风轻拂湖面,转瞬即逝
但是对于周游来说,却是如同久旱逢甘霖,是内心深处某个缺憾被悄然填满的瞬间。
让她心里鼓鼓的,胀胀的,撑到心口发酸,发紧。
此后经年,周游始终记得,就是这一刻开始,让她的内心真正的接纳简然这个朋友。
然而这一切变化,精神大条的简然并不能清晰捕捉到,她还在和高锐生一起扯东扯西。
一会儿说到“武校有个男的早上吃了鸡蛋,体检检出怀孕”,一会儿说到“邱行晚长得像简然一个表姑,简然本来想叫他,结果叫了姑姑,为了掩饰这个尴尬,她只好在邱行晚不解的眼神中,左咕咕一声,右咕咕一声”,想要用这些话题转移周游的注意力。
看出来简然的慌张,周游收住眼眶里没流下来的眼泪。
她看着简然夸张的表情,给面子的跟着她笑,最后只说了一句:“谢谢你。”
简然挠了挠头:“应该的,应该的。”
跟周游分开后,简然和高锐生坐公交车到武校。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每天都要训练,这是他们武术特长生的日常。
正吃着雪糕的蔺飞飞看见熟悉的身影,激动的飞奔过来一跳,几乎是挂在简然身上:“宝盖头!!!二五仔!!!你们可回来了,我想死你们啦!!!”
简然觉得脚趾有点凉,低头一看,很好,梅开第八百度。
蔺飞飞的雪糕又掉她的训练鞋上了。
趁着还没开始集合,简然跟蔺飞飞跑到女生寝室,疯狂擦鞋。
擦鞋的时候蔺飞飞的嘴巴也没停下来过,武校虽然也军训,但是仅限于在学校里。
对于他们要去外面住宿,还是专门去军事基地里这种程度的军训。
蔺飞飞好奇极了,俩人叽叽喳喳说了一路。
回到武校的跑道,十公里起步的长跑仅仅是日常训练的起点,这才是他们训练时的正常节奏。
高强度的站桩,踢腿,打拳,一个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在无数次重复中锤炼出肌肉记忆,达成身体与意志的高度统一。
从夕阳西下,到日落天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
开学第一周的周日,简然拿了自己的零花钱,跟家人打了招呼,出门剪头发。
简然不紧不慢地溜达到楼下小超市,正在门口跟邻居们聊天的梁纯芬抬头看见她,笑着打招呼:“呀,嘤嘤军训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二就回来啦。”简然走进小卖部里,回头问梁纯芬,“我妈说她昨天晚上来买醋,忘了带手机是不是?她让我把钱还了。”
梁纯芬身体后倾,让自己的声音能完全传进店里,提高音量扯着嗓子喊:“雨仙,岑惜昨天找你买了瓶醋是不?”
孔雨仙略显模糊的声音从库房传出来:“对!龙门的!”
“知道了。”梁纯芬冲里面喊完,语气恢复平和,对简然说,“十块八。”
说完她就回头接着聊天了,也不管简然扫没扫码。
简然付完款给她看了一眼,梁纯芬也没看,这么多年邻居,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她摆摆手,让简然去忙自己的。
孔雨仙这会儿刚好忙完,从库房出来,看见简然,脸上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哦,原来是嘤嘤过来了啊,高中怎么样?还适应吗?”
“还不错。”简然说,“毕竟跟生哥在一起嘛,感觉跟我们在武校的时候差不多。”
“嗯,有个照应挺好的,要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什么的,记得跟他说。”
如果这时候高锐生在,肯定要翻白眼质疑他妈在瞎操心。
你别看她看着瘦,那劲儿大的,你还是操心操心她别欺负别人吧。
可是这时候高锐生不在,顶着一张乖乖脸的简然,扬着头笑的干净无害,像个柔弱的小姑娘:“嗯!谢谢孔阿姨!”
离开小卖部,简然去到南街,找到高锐生上次剪头发的店。
挺小的一家店,只有一个瘦瘦的中年老板娘,坐在店门口无所事事的玩手机,不知道高锐生当时是怎么找到这家店的。
简然长了一张小小的鹅蛋脸,鼻梁不是特别挺,但流畅的弧度鼻梁配上小巧的鼻尖,搭配她那双灵动的小鹿眼。
她这张脸说好听了,纯真又简单,说不好听了,其实看着有点柔弱好欺负,跟她本身的性格天差地别。
面对陌生人,她开口也是甜甜的:“姐姐,问一下,剪头发多少钱?”
“长发五十,短发三十。”理发店的中年女老板说完,看一眼她的头发,说,“你这种长度算三十也行。”
简然被带去洗头的时候还在想,不贵啊,那为什么高锐生说花了230?
温水刚接触到头皮,老板问:“咱们家有三款洗发液,一种次的,洗完头发会毛糙,一种好的,能护发,还一种皇家级别的,能养护发根,保养头皮,增长发量,小姑娘你要用哪种?”
简然:“中间那种好的就行。”
“好嘞。”
洗完头,被带到座位上。
老板一边给简然吹头发一边说:“咱们有三种剪发模式,一种是传统中式的打薄剪法,一种是韩系层次感,还一种日系乖乖女风,你要哪种?”
店不大,本事倒是不小。
简然:“就传统中式的就行。”
传统中式的剪发,简然觉得,跟家楼底下理发店里随意剪的也没什么区别。
等剪完,老板推出一辆装满五颜六色瓶瓶罐罐的小车:“咱们这有七种护发精油哈………”
“……”简然不想做选择了,“您随便给我喷一种吧。”
等到结账的时候,简然打开手机准备扫码,只见老板站在收银台前:“护发素用了特等护发素,加50,传统中式剪发,加五十,护发精油是摩洛哥进口坚果精油,一次一百。”
算完她抬头:“小姑娘,算上剪发本身的费用,总共230哈!”
简然:“???不是30吗?你也没说这些费用要加钱啊!”
老板娘不干了,脸色沉下去,把收银台前的价目表往前一推:“这都是明码标签的,还有做了费用不收费的?我这又不是福利院!”
好么,230对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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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夕阳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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