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尔把脚伸出被窝, 同样坐到了椅子上, 双目凝视着桌上油灯散发出的微弱光芒, 像是不经意的问:“你的家在哪里呢?”
思邪的手撑着额,目光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她拿起剪子剪起灯芯,“我忘记了。maixi9”
“总会记得一点吧。”学尔倒了两杯茶, 一杯推给她, “你想一想, 总有些痕迹的,你家门口是什么样,你的爹娘对你又是怎样?”
思邪微闭眼睛,慢慢回忆, “我的家门口很是威风, 有两座巨大的石狮,我上头还有四个哥哥, 我是爹娘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所以他们最疼爱我,几乎对我有求必应……”
她絮絮的说着,有些事说过一遍, 她却像是忽然忘记似的,稍后又重复了一遍。
学尔只是安静的听,偶尔应和一声。
思邪最后停了下来,呆呆的望向油灯,“我不记得家在哪了。”
明明当时想着一定要记住的, 可这么多年过去,今日再回想起来,关于家的回忆已经一片模糊了。
她的眼睛忽然酸的厉害,学尔握住她的手,“会找到的。”
她像是找到了最后一根浮木,趴下脸,眼睛湿润的望着学尔,“你骗我。”
学尔轻柔的摸了摸她的额发,“我为什么要骗你?你一定会回家的。”
她闭上眼睛,眼泪无声的流淌,润湿了学尔的手背。
过了好一会,思邪坐起身,抹干眼泪,笑盈盈的看着学尔,“好可惜。”
学尔松了口气,抿了一口茶水。“哪里可惜了?”
“可惜我不是男儿身啊~”思邪凝望着她,像是在打趣,又像是认真的,“如果我是男人,一定娶了你回家,日日不分离。”
“噗!”学尔被呛了口,随手敲了一记思邪,“现在不也是没分开过吗?”
思邪撑起下巴,“才不一样!”她双眸一亮,随即兴奋的击了一掌,“啊,我还有两个蠢哥哥跟我们年岁相当,到时候任你选一个怎么样,你就当我嫂嫂?”
学尔伸出食指点她的眉心,“想得倒美,你怎么知道他们就一定会瞧上我?”
“哼~”思邪气嘟嘟的抱臂,“瞧不上?那他们一定是眼瞎了!”
学尔喷笑着把她拉到床铺,“别想了,还是早点休息。”
思邪像是被两个瞎眼的亲哥气到,临睡前仍有些恨恨的踢被,随后侧过身,凝视她的脸颊。
“睡吧。”
思邪身上的浮躁像是瞬间被抚平,她安然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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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有君便让店小二替他们买了辆马车,另备了些干粮放在车内。马是一匹矮脚马,虽然走得不快,但胜在走路稳当,吃得也不精贵,几人没什么意见,就此整装出发。
倒不是他们不着急,实是他们计算过,倘若是对方真的盗取了这么多金银,一路自然要慎之又慎,还可能会押个镖,走得就更慢了。
反而是他们轻装出行,倒是能抄些近路走快些。
翠奴被安排赶车。
当然不可能回回让她赶,只是车厢不算大,坐四人已是腿挨着腿,故而总要有两人坐在车前,几人便约定了轮换。
本来坐车的时间属实无聊,学尔想了很多小玩意打发时间,比如叶子牌、五子棋,她还买了些医书打算在车上看,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晕马车……
一开始她还兴高采烈的张罗着他们玩牌,没过一会就一脸菜色,子奚担忧的一直望着她,“你没事吧?”
思邪拿出酸话梅,“吃点?可能会好一点。”
知愠直接掀帘,让有君和翠奴驾车再慢一点,她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探身到窗外就是哇的一口。
见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几人都有些紧张,马车最后几乎是龟速前行,到了晚上,几人一瞧,连原先计划的一半都未走到。
连夜赶路那是不可能的,只能先找个驿站对付一晚。
然后他们又遇上了一个难题——点菜。
要知道他们原先几乎是上什么吃什么,如今出门在外,几人轮流点单,他们才发现什么叫众口难调。
若是翠奴点菜,那百分百是纯肉宴;若轮到子奚,则偏好清汤寡水,看着一点油水也无;轮到有君,则是极尽豪奢,尽往贵的点;若是思邪,则尽是些精细又吃不饱的菜式;而若是知愠,则全是些重油重辣。
几人点着点着便又吵起来,思邪一脚踢向有君,“你点的什么鬼东西,听着就不好吃!”
翠奴瞟向子奚,大声嚷嚷:“为什么你点的都是些青菜豆腐?”
有君横臂瞪向知愠,“切~就知道点自己喜欢的菜!”
学尔早就腹中空空,眼见这一个两个轻易不会妥协,只好按了按额头,“还是我来吧。”
她刷刷点了两荤三素加一汤,既配着辣口的下饭菜,又兼顾清淡的菜色,几人望着上来的菜式,皆满意的举筷。
她无言的抹了下额头的汗,总算是不吵了。
等到吃饱喝足,几人又讨论一番,除她之外,几乎对改走水路这件事全票通过。
“水路?”她有些奇异,“会不会太慢?”
有君坐没坐相,嬉笑着抱起一条膝盖,心直口快道:“起码比陆路快些吧。”
她尴尬的一笑,脸上臊红,“那倒是。”
思邪瞪他一眼,“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有君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又不甘心的小声抱怨,“切~信不信你没人要啊!”
思邪立即解下腰间缠的软鞭,朝他一个猛抽,他骤然跳起,在墙上借力一蹬,瞬间跃上了房梁。
然而还未完,子奚取了一枚桌上的瓜子壳,轻轻一弹,他被击中左肩,差点要从上方坠落,幸而他右臂一勾,整个人挂在了房梁上。
思邪扬起鞭尾,指使翠奴,“把他弄下来!”
翠奴猛点头,当即向房梁出了重锤,一时间整个房间都扬下微尘,学尔有心想劝,却连打了几个大喷嚏,上面的有君眼珠一转,双腿圈上了房梁。
稍倾,翠奴终于退下,学尔挥了挥袖,“别打啦!”
谁知知愠刀光一闪,有君险险躲过,身上的衣服被劈裂一道碎口,他哇哇大叫:“你们跟我有仇啊!”
话音未落,房梁咔嗒一声断裂,他一下子失去支撑,直直的向下坠落。千钧一发之际,他反应神速的就地一滚,同时得意的抹了下鼻尖,“就这?”
咔、咔咔……
学尔呆滞的凝向房梁,“错觉吗?不会要塌了吧?”
思邪气恨的啐了一口,猛踹向发愣的翠奴,“傻子么,还不快跑!”说话间软鞭一扬,缠过了学尔的腰,带着她跳出了窗口。
剩下几人见势不妙,也果断跳窗,好巧不巧,就在他们全跑出房间的刹那,整个房间便“轰隆”倒地。
驿站老板听到巨响,连忙跑出来,登时发出一声哀嚎,“怎么回事!我的房子塌啦!”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几人还在推诿。
“不关我事啊,是你们突然动手的。”
“谁让你嘴贱!”
“有君的脸皮真是一如既往的厚~”
“我忍你很久了子奚!”
学尔长呼出一口气,“吵什么吵!”
几人瞬间一凛,立刻安静,她叉起腰,“快给我赔钱!”
思邪撇唇,“有君你出大头!”
“靠,这种事又赖我!”
学尔难耐的握拳,伸出手,“全给我!损失平分!”
这下他们才肯把钱袋拿出来,只能说幸好这驿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今日宿下的除了他们再没别人,老板刚刚在厨房收拾,倒是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赔了钱,学尔再问有没有房间,老板拉下一张脸,“没了没了!就连我今日都要睡柴房了!”
她悻悻回去,“好啦,我们要露宿野外了,高兴吗?”=_=
有君嘿嘿一笑,“又不是没睡过野外,你怕什么?”
他一说话,又燃起了□□,思邪扬起鞭,“都是你!”
“没错!”
啊~佛了!
她升起火堆,背靠树干,心累的闭上眼睛,打吧打吧,她不管了。
到第二天早上,她睁眼苏醒,才发现他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她身边。
真是!
她举手欲拍醒这群小混蛋,想了想又把手垂下,算了算了,就让他们多睡会吧~
她心力憔悴,大概她上辈子欠了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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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尔要对自己的体质绝望了。
谁能想到呢,好不容易卖了马车上了船,结果……
原来她也晕船!
这下他们又是一脸凝重的望着她,提议道:“还是再换吧?”
“别!”她青着脸反对,“除了陆路和水路,你们还能想到其他方式?”
那还真是……没有。
他们倒不是没想过用轻功,但几人除了翠奴,内功都不浑厚,只怕没多久就要歇一歇,还不如马快。
无计可施之下,他们只能顺从。
于是她坐在船舱里,先是翠奴问她:“你饿吗?”
她虚弱的摇头,翠奴挠挠脸,剥好了几个桔子放到她面前。
紧接着思邪问她,“你渴不渴?”
她贴着桔皮闻,“你自己喝吧。”
思邪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想喝再叫我。”
没过一会,有君从窗口探进半个头,嘻笑着问:“是不是很无聊?”
“还好啦!”她小小的抿了一口水。
有君绘声绘色的讲着刚听来的笑话,她听到捧腹。
再过一会,子奚从窗前经过,递了本游记给她。
“咦?”她奇道,“从哪来的,你自己看吧。”
他把双臂垫在窗前,温笑着说:“找别人买的,我看过了,有趣得很,你也看看。”
又过一会,她正翻着书,知愠从窗口扔来一个瓷瓶。
他握着窗棂,“抹在太阳穴可以缓解症状,船员说的。”
她轻笑起来,“好啊,”指尖晃了晃瓶,“马上就用。”
一打开瓶塞,就有股清凉的味道扑鼻而来。
她几乎是瞬间闻出了里面的成分,这才想起自己也是个医生。没想到一遇上自己不舒服,脑海里的那些储备也像是瞬间忘了个干净。
她把油揉在穴位上,果然减轻了一些症状,她舒缓的闭眼。
翠奴见状,也在旁边一躺,很快进入了梦乡。
有君复探进半个头想打招呼,被眼尖的思邪打了个爆栗。
“喂!”
思邪冷着眸在唇前竖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有君眨眨眼睛,望向学尔的睡脸,立时安静的缩回头。
甚至还拉住了身后的子奚,“她睡着了。”
子奚了然的袖起手,后面的知愠默默牵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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