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忏悔录

我站在落地窗的阴影里。

看着黑发瘦削的女人拖着一具尸体。

金发浓密的男人双眼紧闭,脑袋不停磕碰在台阶上。

深邃的眼窝凹陷下去,布满了鲜血,那是从额头一道狭长的伤口流淌下来的。

曾经温热的身躯现在也已经变得冰冷。

那是她的母亲林爱莉和她的冤大头继父卡尔.维德。

林爱莉并不十分漂亮,只能算五官端正,因此她此时的表情看起来面目狰狞,脖颈都因为抬着一个男人的重量青筋暴起,本来就瘦骨如柴的手指更是像枯朽的木头,她几乎算是咬牙切齿的拖拽着他的双腿行走,直到走出了别墅的大门。

我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这一幕,窗外的枝条被夜晚的冷风吹得不住颤动,纤瘦的女孩隐藏在丝绸窗帘的阴影之下,玻璃上倒映着一张苍白的鹅蛋脸,柳叶眉下一双忧郁的凤眸,轻抿的淡色嘴唇,仿佛千言万语都化为愁绪的妙曼身姿,如同大家闺秀般的弱不禁风。

总之,是一张无辜的、无论做了什么坏事都不会被怀疑的脸。

这点儿和林爱莉不一样,她需要很多表情管理才能将那股坏劲儿压下去,所以这张脸更像那个基因学的另一半。

至于继兄以利亚就算现在捅他一刀也不会醒来。

因为林爱莉每晚都会点燃一些助眠用的香薰,甚至用一些不怎么科学的手段防止他们醒过来。

我不知道林爱莉为什么要坚持不懈的这样做,反正卡尔明早就会忘记一切的醒过来,重新变回活人。

也许这已然成了她的一个乐趣……

就像我总是想要挖出别人粉红血肉里掩埋的秘密一样。

我叫罗·林,刚来到的这片土地不久。

而我的母亲林爱莉是一名天师,因为在圈内缺德事干的太多了,在仇家的追杀下她毅然决定逃跑,疲于奔命的踏上了这片大洋彼岸,怨恨与不甘的毒液流淌在她身体的角落里,这让她无时无刻都想要为缺德事业添砖加瓦。

卡尔是她选中的冤大头,林爱莉女士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摩拳擦掌的谋划起他的财产归属问题了。

在迷情剂的作用下两个人爱的死去活来,结婚的一周后就痛下杀手。

不过林爱莉女士在他身上发现了魔鬼契约的痕迹,而魔鬼的力量让他拥有了不死之身和数之不尽的财富,这个男人在死亡的第二天从别墅的花园里爬了出来,丝毫不记得死前的事,回到了家里吃完了早餐。

还有闲情逸致拿着报纸靠坐在沙发上,吩咐林爱莉女士给他倒一杯咖啡。

当时林女士的表情很精彩,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连脸上的笑纹都像在榨取毒汁,竭尽全力不拿下厨房里挂着的刀具捅死他,然后给这前一秒还鲜活的尸体重新埋回花园。

卡尔是一个经典的欧州大男子主义,他的前妻是一位朴素善良的家庭主妇,拥有良好的教养,对他的决定永远不会有‘NO’。直到他和魔鬼签订了契约,一夜拥有了数不尽的财富,野心膨胀,在外面也有了情人,是位歌剧院的女高音,在前妻不安的旁敲侧击里他恼羞成怒,不顾她的哭泣和哀求带走了以利亚,然后两人协议离婚。

在准备和情人结婚的前一天被林爱莉横插一脚,造成了现在每天夜晚上演杀人埋尸的局面。

而继兄以利亚对男人签订了魔鬼契约一无所知,以为男人真的是中了彩票一夜暴富。

不过这么多天的打击下来,他跟男人的矛盾愈演愈烈,关系差劲极了。

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原来的世界跟这个世界相差太多了,可以看作两个不同时空的平行世界。

这是我在林家的第十年里突然觉醒的前世记忆

这份记忆如同甜蜜的毒药,让我上瘾一般的时刻回忆,我从来不知道情绪可以那样多变。

这一世的我没有共情能力,大多数人的快乐、悲伤、痛苦在心脏里掀不起丝毫波澜,如同没有声音的黑白默剧放映在眼前。

用前世的看法就是反社会人格,可能和林爱莉长年累月的熏陶脱不了关系。

就算是错误的,现在也已经改不了了。

有些秘密一旦知道,就和见了血的鲨鱼一样兴奋,连神经末梢都传来战栗的感觉。

现在的我就为了这份失而复得的‘记忆’兴奋不已。

我终于又知道了一个秘密,属于这个世界的秘密,属于我的秘密。

我隔壁的邻居每天都起的很早,他是一个爱尔兰人。

有着典型的金发蓝眼,那是一张旧电影里爱神的脸,淡粉的嘴抿起笑唇,深刻眼窝下的长睫毛又卷又密,浅淡的蓝眸总是深情的看人,举手投足都是优雅的静谧,只要站在那里就是一幅旧时光的海报,无需言语引人驻足凝望。

但我知道他的头发是染的,经常有女人半夜敲响他的门,而他来者不拒。

他在我眼里没有什么秘密,所以我对他的求知欲非常淡漠,他对我就像一团透明的雾,实在无聊的时候才会望一眼,然后被更鲜艳羽毛的飞鸟吸引,彻底将他忘记。

这天刚从花园里爬出来的卡尔在和他的邻居夸夸其谈,给他讲述一些乏味的陈年旧事,胡编乱造他获得财富的经历,好像这样他就是位成功人士,值得尊敬的绅士。

而林爱莉则乘机和他的邻居眉来眼去,眼神暧昧的如胶似漆。

我穿着有常青藤校徽的校服,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背脊挺直一副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模样,对这一幕视而不见,在以利亚看过去的时候侧身挡住,将他额前发梢的卷发用手指往后梳,按住他的脖颈向下压,拿出手帕给他擦拭嘴角。

“以利亚,你的嘴角有牛奶渍……”

金发的少年脸红了,有些尴尬的抬起手想要用袖口擦拭,我顺势握住他的手,将手帕塞进他的掌心里,然后像扔掉一个垃圾一样松开,顺便帮他理了下凌乱的领带。

“已经干净了。”

他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等我洗干净了……会还给你的。”

我柔声细语的应了声好,带着一贯温良雅致的腔调。

这是在这个世界养成的习惯,倒不是故意如此,只不过林家在天师界家大业大,有千百年的传承,她自小就是这样教养的,以大家闺秀为标准,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不过自从有了另一个记忆后,她越发觉得这样矫揉造作,虽然是一副良好的伪装,但也难免让人厌烦,偶尔还会想骂些脏话。

虽然是这样……

但林家跟林爱莉没有什么血缘上的关系,她是和林家继承人结婚之后改姓的。

我打开车门,看见副驾驶上的林爱莉和驾驶位上的卡尔,向两个人点头致意。

弯腰进来坐在后座,后面跟着上来的以利亚,他手里拿着两个三明治挤过来。

有些尴尬的看着我,手指抵着唇边,轻声道:

“嘘、嘘——我没有吃饱,别问了。”

我点头,表示理解。

因为这里唯一的两个大人都不会做饭,我们这几天都是吃的速冻食品,吃得面如菜色,而且卡尔唯一一次下厨还喜欢放很多黄油,简直就是将食物泡在黄油里,光是看着就难以下咽。

我望着以利亚深邃的眉眼,金色睫毛下的灰蓝眼睛,高挺鼻梁下饱满的唇。

突然想起来高年级学姐的那一句。

“你不觉得金发很蠢吗,你这个胸大无脑的碧池!”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句话很适合他。

他的确愚蠢又天真。

只要我想要将他置于死地。

他就会永无天日的被我玩弄于鼓掌之中。

*

我去往南边体育馆边上的教学楼。

以利亚跟在我后面,一直把我送到门口,等拉把手的时候他突然拽着我的胳膊。

“…..就算我们不在一个班,等会说不定也会一起上别的课。"

他有些别扭又认真的看着我,我回给了他一个虚伪的微笑,走进了楼门。

这天教我的三角的老师是瓦利莎女士,她大多数时候都很严肃,偏偏脸上又有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慈祥笑纹,这让她看起来即有股奇怪的亲切感,又古板得像中世纪的老管家。

把书放到桌上就座的时候,我眼尾余光看向了一个女孩,她的姿势倾向远离我的那一侧,坐到了椅子的最外面,脸始终没有抬起来过,带着兜帽的脑袋扭向一边,眉头烦心的拱起,整个人阴沉而压抑。

几节课下来,我都在观察她,她让我嗅到了拥有秘密的味道。

我想要刨开她的血肉,研究她的肌理筋膜,切割成无法掩藏秘密的粉红尸块,然后在庭院中独自欣赏,永远不和别人分享,只有我一个人的快乐。

而她的兜帽在我俩之间形成了一挂黑色的帘子,将她的所有表情隐藏在后面,隔绝了我的窥探。

这实在过于可惜了……

我表面上还是一副认真地做笔记的模样,内心却在惋惜的埋怨,始终没有抬起眼的低着头。

那堂课自始至终没有人发现我在偷看旁边的女孩,她拱起的眉头一刻都没有松弛下来过,侧过身,坐在椅子的边上,放在左腿上的那只手攥成了拳头,苍白的皮肤下青筋清晰可见,她一直保持着紧绷的状态,从未放松下来。

这节课好像比别的课拖的时间都长……

是因为我的心脏始终牵挂着这个女孩,还是对于秘密的窥探从来没有停止过?她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显得那么迷人,像一座美丽的雕塑,吸引着我的目光。

正在这时,铃声大作,她已经离开了椅子。

我看着她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一切在我眼里都像是慢镜头,我发现她的身型高挑,腿很长,背对着我,别人都还没离座,她已经走出了门。

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托着下巴看着她的背影。眨了下眼睛,才开始慢慢地收拾自己的东西,竭力抑制着想要跟上去的冲动,以免自己像个不管不顾的疯癫狂徒,凶相毕露的追随着迷恋的气味而去。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的情绪跟理智没有电子线路连接,大多数时候做下的决定都截然相反。

等来到餐厅吃午饭时,以利亚在餐厅的另一头冲我挥了挥手。

他身边跟着几个不认识的同学,而我注意到了他后面的那个女孩。我脚步一顿,端着饭菜走过去,和以利亚的几个朋友坐在一起。

他把这几个朋友都介绍给了我,我没有注意听他们的名字,他说完了我就全忘了,几乎所有心神都缠绕在后面的女孩身上,她一个人独自坐在自助餐厅的角落里,面前摆着一盘饭菜,看起来心情不佳,烦躁的看着周围人。

等她的视线扫过来时,我对她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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