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覃酒的后脑勺还没来得及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就被方舆稳稳的托在手中。
周遭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不用费力去叫救护车了。
覃酒也暗自松口气,后脑勺不用再次受到创伤了。
方舆也终于落下心来,人再一次被自己追上了。
扶正还侧身躺在楼梯上的覃酒,方舆松开了手问道:“你没事吧。”
除了滚下来时身体被台阶硌得很疼之外,并没有其他明显的外伤。
覃酒万幸,只说:“没事,谢谢你。”
虽然明面上两人是针锋相对的处境,但是方舆救了覃酒,论人情他还是要谢谢人家的。
吃了亏,覃酒也不敢再次抬腿跑了,保险起见他选择了一步一步把台阶上完再说。
方舆安静跟在覃酒旁边,只字不提刚才的问题。
不知为何,覃酒觉得他咄咄逼人一点,像刚才那样强势的问也好,自己总会找到理由不去回答他,但是方舆像现在这般不闻不问,覃酒反而像亏欠了人家什么似的,浑身难受,心里更加不自在。
覃酒在前面走着,期间用余光瞟了一眼走在自己身旁的方舆。他不会就这么一直跟着自己吧,就为了那个蠢问题。
一路无言,原本覃酒对于方舆所有想问的问题都在心底酝酿了千百种无赖的答复,他突然间不问了,覃酒却又按捺不住了。
他想着自己早点给他解答,他就早点离自己远点。
“你刚才说为什么有人做了违法的事却不受到相应的惩罚。”
听见覃酒突然的说话声,方舆的注意一下集中到他身上。
“我回答没人能逃过法律的制裁,只要你做了违法乱纪事,那么你早晚都会。”
方舆在旁边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记得。
“你问我为什么没有。我不知道市局那边怎么给你解释或者答复的,但是我也不能跟你说,因为我有我的使命。”
使命这个词出来时,方舆突然间恍惚觉得,也许自己面前这个人不是坏人,但是他也不敢百分百确定。
“我能相信你说的话吗?”方舆问,过去一天他被覃酒的谎话骗了太多次。
覃酒突然间笑了起来,:“那我也没办法证明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是信不信全在你。”
“我怎么去相信只有一面之缘的毒贩说出口的话。”
确实,覃酒身为一个犯罪分子,他说的话自然是不具备真实性的。为了维护自己,为了能使自己脱困,说谎的成本和代价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那你连你的同事戴队、局长都不相信?”覃酒停下本就不匆忙的脚步,转身问方舆。
他没有立刻回答,眼睛直勾勾的看向覃酒的眼睛,片刻后才说:“我相信自己找到的答案。”
这个年轻人真的很不简单。这是覃酒在听完方舆的回答后得出的结论。
覃酒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不知道为何心情还不错,也许是因为今天天气也不错的缘故。
覃酒走在前头,故意放慢了一点脚步好让方舆和自己能肩并肩的并排行走。
迎面的夕阳照射在人的脸上,帮人的周围晕染上一层柔和的光影,整个人在夕阳下看起来都温柔了许多。
“我叫什么名字?”覃酒问走在自己身边的方舆,好像现在他们不是处在对立面的两个人,而只是一起下班回家的好同事或者是在街道上偶遇到好久不见的老朋友。
“秦耑。”方舆对于这个态度恶劣的逃犯印象深刻,就连名字也记忆尤深。
覃酒摇了摇头,笑着露出了自己整齐的牙齿说:“不对。”
方舆立马疑惑了,自己怎么可能记错名字,皱着不解的眉头看着覃酒。
“我叫覃酒,覃是谭字没有言字旁的覃,酒是喝酒的酒。”
这个名字让方舆感觉很奇怪,为什么有人给自己孩子取名单一个酒字的,方舆实在不理解其中意义。
可接下来方舆随即意识到,好家伙,这人还有双重身份。
在方舆的不可置信中覃酒接着说:“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个,但是我希望你能保密。”
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的方舆点了点头。
面前的人自己一早就猜测过,他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说完话覃酒转身就走了,也不顾旁边的方舆最终目的地在哪,反正现在他不能让猴子撞见自己和这个警察走在一起。
眼看着覃酒所居住的鹿苑小区就在前面,覃酒瞥了一眼身后,方舆还在跟着。
覃酒只觉得这人是真的有意思;该说的都说完了,他的问题只要他用心去找就一定会找到结果,为何这样都还摆脱不了他。
又向前走了将近一百米的距离,眼看着就要进小区大门了,覃酒总不能放任方舆一直让他跟到自己家门口吧,于是覃酒转身往回走了。
两人一来一去,很快便又相遇在一起。
“我能说的都跟你说了,能不能别再跟着我?”
方舆显然对于覃酒莫名其妙的发问搞的毫无头绪。“我没跟着你,我家就在前面。”
覃酒往方舆所指的前面看去,前面只有一个鹿苑小区。
覃酒惊讶得张大了嘴:“鹿苑小区?”
方舆回答:“是的,前面只有一个鹿苑小区,好巧,我们同住一个小区。”
覃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到他意识到绝对不能让方舆知道自己家的具体方位。
覃酒尴尬笑了笑,转身逃一样的就往小区内跑去。
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方舆不会在后面追他了。
在覃酒家门前等了一个多小时的猴子此时此刻正蹲在窗户下的小角落里,整个人看起来小小的一坨。
知道的是在等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偷偷摸摸不干正经事的。
看见出电梯的覃酒猴子就像快要哭出来一般对他说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再这个姿势在这里继续蹲着估计会被直接送到派出所去了。”
覃酒一边用指纹解锁,一边回答猴子:“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得从你身上找找原因了。”
覃酒暂时把猴子安顿在自己家里,为的只是明天能一同回蓝图复命。
早上九点,合昌市城西一家普通公司的员工陆陆续续开始到岗,这栋写字楼中有几十上百家各种类型的企业,上下班高峰期往往排队乘电梯都要十几二十分钟甚至更久,还好现代化智能办公设备帮助了很多明明能按时上班却被堵在电梯口,焦急不能按时打卡将要被扣除全勤奖的各类员工。
覃酒和猴子就在层层人潮中,只是不同的是,他俩不用打卡上班。
覃酒看着电梯口拥挤的人群感叹,自己多少年没这样按部就班的打卡上过班了。
等人群松散一些,覃酒和猴子才乘上电梯到达吕伦的贸易公司。
董事长办公室内整面墙被玻璃装饰成落地窗,冉冉升起的太阳在吕伦眼中一览无余。
他手中端着一杯茶,慢悠悠的品尝着茶香在口中的久久弥漫,眼前是朝阳下广阔的城市刚刚苏醒的模样。
覃酒和猴子二人被助理领进董事长办公室时,看见的就是在晨光中悠闲喝茶的蓝图老大。
蓝图的BOSS吕伦,也就是经营着这家贸易公司的董事长看起来正值中年,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如果不知情,根本不知道这位背后操控着合昌市最大贩毒团伙的人表面上就是一副企业家的模样。
“很抱歉老板,生意我们搞砸了。”覃酒和猴子并肩站在门口,助理把门关掉后覃酒做下一个深鞠躬,用非常愧疚且无力的语气说。
站在落地窗前的吕伦听人把话说完才转过身来,四十多岁年纪的他身材样貌均是中等模样,全身上下比较突出的部位恐怕就只有他那常年用大鱼大肉堆出来的啤酒肚了。
猴子以为自己和覃酒会受到来自老大一顿办事不利、能力不足的数落,那边还没开口,猴子就害怕得先把眼睛眯起来,好像话语的攻击会直接让他那对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眼睛瞎了一般。
看覃酒弓着身子不敢起来,猴子也保持这个姿势。现在他和覃酒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可不敢出什么错。
“才多少钱的货。”吕伦开口了,一出口一副财大气粗的口吻:“就是损了几个兄弟有些不值。”后一秒吕伦的语气急转直下,忽然悲恸下来。情绪转换之快让覃酒有点触不及防。
有了吕伦后面这句话,覃酒这才起身来把腰板挺直。但只仅限于此。
猴子紧跟着覃酒的动作,还时不时往覃酒这边瞄了好几眼。
“来,坐。”吕伦指了指待客区的皮质沙发,示意覃酒和猴子走过去坐。
覃酒毕恭毕敬的去了,安分选了一个角落单一个的沙发坐下,猴子没得选择,选了覃酒旁边的长沙发角落落座后,吕伦放下手中的茶杯过来了。
“秦耑进蓝图几年了?”
“满五年了。”覃酒说。
吕伦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挂满笑意,仿佛昨天严重失败的交易没发生过一般,他的心情丝毫没受到影响。
“怎么样?”吕伦问覃酒。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什么怎么样他也没说明,是对什么的看法也没说,覃酒就只能独自揣测吕伦的大致意思。
“比我以前在酒吧好太多了,那里只能糊口。”
“这么多次命悬一线,你不觉得危险?”吕伦问。
覃酒大致回答道了吕伦的点子上。
“在酒吧也危险,还要忍受不公平的待遇。”覃酒如实回答,大脑飞速运转:“至今我还很感谢老板把我带离那里。”
吕伦大笑起来,显然对覃酒的回答很满意:“是我得感谢你。”说罢他大力拍了拍覃酒的肩膀。
吕伦为什么这样说,在场的每一个人心知肚明。
七年前,覃酒主动请缨接下市局安排下来的工作,在一个涉黑的酒吧里打了两年工,只是为了把自己身为警察的影子从身上剔除,也是为了配合市局工作。
那时候覃酒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还很年轻,家庭背景的原因和他的一腔热血正好以这种形式得以挥洒。原本覃酒以为这种行为是可以是壮烈的,最少也可以是恣意的,少年意气风发,想以最高的方式报效祖国。
可现实并不是这样,他在涉黑人员开的酒吧里被人欺负压榨了两年,其间一度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以及意义产生严重怀疑。
暗无天日的生活,白天晚上无休止的工作,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对覃酒精神上,生理上都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可他一直在咬牙坚持。
那时候,戴队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也是他黑暗生活中照进来的唯一一缕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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