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照面,猝不及防,那脸于昏黄烛火照映下依旧白得鬼魅,两个胆小的没出息,后边听见一声清晰的“8”,才停下尖叫,在烛火下仔细瞧清了少年的脸。
这少年年纪不大,长得却实在惊艳,肤白唇红,额上的刘海稍长,参差遮盖长眉凤眼,发尖落在左眼角一点泪痣之上,笔挺的鼻子还架了一副颇为怪异的眼镜,镜腿坠着青金色的蛇骨挂链,细细地隐匿到苍白纤瘦的脖颈后面。
他薄唇抿紧,神色清寒,半大孩子身板略显瘦削,穿着最普通的黑色T恤和长裤,倚墙而立、平平看着他们一群人时,却像极古时高门大阀里家世矜贵、年少老成、孤僻冷淡的天之骄子。
5号拍拍胸口,惊魂未定道:“哪来的倒霉孩子,一声不吭吓死个人!”
“怪人家小弟弟做什么,”颜控属性的4号简直看直了眼,毫不知耻地反戈道,“明明就是你胆子小!”
5号不服气:“明明你也吓到了!”
“我是被你尖叫吓——”
胡之甾已点亮两支蜡烛,火光虽弱,却足已照亮四周。4号女生话说一半便见5号咋咋呼呼的竟也是个娃娃脸的小帅哥一枚,便把祖安问候利落地吞回肚子里,变脸似的换了笑。
“帅哥无罪帅哥无罪,”4号笑嘻嘻道,“是我胆子小,吓到你们了。”
——堪称能屈能伸乌龟祖宗老王八。
紧接着4号再往大佬2号胡之甾那看去,这一看没忍住脱口:“你们是来组团出道的吗?”
一边心道:我滴乖乖,这是什么惊天福利,帅哥竟往身边绕!
再瞄瞄旁边两个男人,一个一米七出头,面容黝黑稍有凶相,估摸是1号;另一个6号腆着一个啤酒肚,四十左右,瞬间就把几人的颜值水平拉回平均线。
胡之甾把熄灭的火柴根放至桌面,便脱下了身上的黑色风衣,递给了眼前的少年。
“不冷吗?”犯职业病的胡之甾眉目温和道,“寒冬腊月的,穿这么一点,冻坏了可不好。”
少年深黑的眼直直地盯着胡之甾,一瞬不瞬地看。他本就是凌厉的长眉凤眼,盯着胡之甾时那瞳孔的黑却像死水忽起波澜,这一瞬间竟让他这般寡言淡漠的模样多了一两分少年的软和来。
胡之甾笑问:“看什么,不接衣服吗?”
他说着,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灰色毛衣。因低了一下头,胡之甾还习惯性地扶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扶到一半,恍然觉得那孩子的眼镜有些眼熟。
“你的眼镜……”
可哪里眼熟却也没想起来,胡之甾便停住没再问。倒是一边温温柔柔、长相颇为柔弱的3号女人补充了一句:“有点像榜一那位的。”
“榜一?”5号立刻竖起耳朵听,“陆疯子吗?好像是有点像。你是他粉丝啊?”
3号:“嫌命长啊叫他陆疯子!”
5号挠头:“大家不都是这么叫吗?毕竟不疯也干不出连堕十六层……”
“提他这种晦气的人做什么,”1号不冷不热地打断5号的话,“这么闲,不如抓紧时间去找线索。”
5号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说了不该说的,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老老实实翻看四周去了。
胡之甾没太听懂方才那段交谈,估摸着这几人说的是哪位热搜榜的人物,这着实是他知识盲区,他识趣地没参与话题,只好意地再问了一句少年:“衣服真不要吗?”
少年沉默地盯着胡之甾手里的衣服片刻,一声不吭地接了过去。可他接了却也没穿,抓在手里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春期的孩子吧。
给了衣服的胡之甾好笑地猜测着,而后开始认真打量起这第一间密室。
他所在的地方是个梳妆台,台面琳琅放置了各种金钗步摇和一顶璀璨凤冠,先前取洋火处是一置物架,离梳妆台不过一两米距离,对面便是雕花木床。床边则是1号所说的木柜子,上边俱是各色女子衣裙,最惹眼的就是柜子中央的火红嫁衣。
胡之甾朝众人道:“是个待嫁女子的闺房。”
身材高挑的7号女人正在门那边研究出口,紧跟在胡之甾后边皱着眉头说:“门有点奇怪。”
1号男人停下翻看桌面首饰的手,抬头看去:“怎么说?”
“门上没有锁。”
7号女人尝试推了推扇门,只推开一道细缝,门外便传来铁锁晃动之声。
“好像是在外面锁住了,”7号女人越发不解,“怎么办,我们出不去,这不就是死局吗?”
“既然我们出不去,”胡之甾接话,“那便让外边的人来开。”
7号:“外边的人?什么意思?”
胡之甾环顾四周,屋内无窗,仅有一门。他琢磨着:“待嫁女子的闺房堂而皇之地在外边上了锁,看来这女子嫁的不情愿,所以家里人特意上锁了屋子,怕女子逃婚。”
顿了片刻,胡之甾提出自己的猜测:“如果这女子愿意了呢?”
玩过两三次密室的3号女人被胡之甾这么一提,立刻反应过来:“意思是说,如果这女子愿意出嫁,外边的门就会有人去开。”
“准确的说,”胡之甾道,“是出嫁之日,一定会开。”
3号女人顺着胡之甾思路补充:“所以,这个女子需要穿上凤冠霞披当新娘,做出出嫁的模样。”
5号顿时鼓起掌,极其捧场道:“对对对!猜测合理!十分合理!就是这样!”
“听起来是这个理儿没错,”一直没吭声的6号中年男人难得插了一次话:“但这个女子是谁?要从我们几个人里出吗?”
“按套路来说,是的,算作接了一个单人任务。”胡之甾沉吟,“按‘鬼嫁新娘’这主题,十有**和冥婚有关,新娘后头很有可能需要单独行动,甚至是,入棺。”
4号听见“入棺”这词顿时一哆嗦,这词儿听起来跟送死没啥区别啊。她忍不住磕磕绊绊问道:“那那那……那谁来当这个新娘呢?”
6号立刻回答:“我们这几个大老爷们肯定是不行的,只能你们三个女的商量下。”
场面即时陷入了沉默。
“也不一定就是这个法子才能出去,”胡之甾细想又觉得之前推测有些太过果断,便提议,“再找找线索吧,这屋子我们都还没怎么查看过。”
1号不大赞同地打断:“没什么必要浪费这个时间吧?挑个人扮上新娘,门没开再找也不迟。”他说着,并扬了扬手中的纸笺,“我找到一句添妆词,估计就是提示大家要当新娘的。”
3号问:“写了什么?”
“红喜烛燃红盖头,嫁衣身披入喜楼。底下还留了一句话,欢喜娘子不落地,喜上眉梢弟及兄。”1号念完添妆词后,再次催促,“赶紧下决定,别浪费时间。”
4号心直口快,毫不遮掩自己的贪生怕死,直接便说:“这个新娘子我不当,我怕死怕得要命。”
3号沉默片刻,委婉道:“我倒不是不行,但‘欢喜娘子’四字估摸是做不到的,万一要是误了大家就不好了。”
众人又把目光移向7号。7号女人身上总有几分女强人般的利落气质,走路举止都很稳当,6号中年男人讷讷地说:“我看你英姿飒爽……”
“说起来,”胡之甾忽然出声,“心理压力不要那么大,玩密逃,重要的还是开心。说服自己这些都是假的,是不是就没那么害怕?”
4号闻言,内心咆哮: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不害怕你行你上啊!
紧接着,胡之甾便说:“女孩子害怕也是正常,不如我来吧。”
4号的内心咆哮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胡之甾,脸上写满了“你莫不是个傻的”。
“先澄清,我没有女装癖好。”胡之甾耸耸肩,轻松道,“词里没有说男人不可以当新娘吧?没提就是可以。”
众人:……这是重点吗!!
5号在此刻勇敢地问出了大家的心声:“兄弟,我一直想问,你搁这,咋一点都不怕呢?”
胡之甾心想反正鬼也是人扮的,这有什么好怕的呢?面上却正气凛然、义正言辞地回道:“因为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
“那,接班人,”4号对胡之甾致以崇高的敬意,并生怕这位崇高的接班人会反悔,马不停蹄地接话,“事不宜迟,咱上妆吧!”
不过因添妆词里只提了红盖头和嫁衣,所以胡之甾最后还是婉拒了4号热情的帮助,成功逃脱化妆和戴凤冠的命运,先披上了那套火红的嫁衣。
盖喜帕之前,胡之甾忍不住再次提议:“要不还是在屋内找找线索。”
这回不待1号拒绝,4号便匆匆说:“没事没事,门没开再找线索也是一样的!”
胡之甾想了想,转头去找那个少年。因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胡之甾斟酌了下,喊了他一声:弟弟。
少年仍旧沉默地站在不远处,不知何时披上了他给的外套,在那静静地盯着他看。听见胡之甾一声“弟弟”,少年沉沉的目光微微一动,而后他一步一步,极其乖巧似的靠了过来。
胡之甾说:“你年纪小,火柴给你。”
说着,弯腰,宽大的红色袖袍如水般掠过少年黑色的衣角,胡之甾白皙的指尖捏着火柴盒探入少年风衣的口袋,将那盒火柴放了进去,末了还轻轻地拍了拍。
“收好。”胡之甾温和地对少年说,“害怕就点一根。”
5号在一旁看得眼红:“我也害怕匀我五根行不?五根不行三根也……”
少年一言不发,只平平看了5号一眼。5号接收了这个眼神一个透心凉,话还没说完就立刻改口:“一、一根也可以商量嘛!”
“他才多大,”胡之甾把喜帕盖上,一边说,“要照顾……”
胡之甾话还没说完,屋内的烛火却突然不稳地晃动起来,屋内时明时暗。紧接着外边铁链哗啦啦响了片刻,很快又沉寂下去。
1号男人目光一凝:“门开了。”
这时呼啦一阵过廊风,直直地将木门咿咿呀呀嚯地吹了开来。众人透过胡之甾翻飞的红色衣袍间,匆匆一瞥那悠长狭窄似是没有尽头的过道,那风便在瞬间诡异地吹灭了屋内的烛火,四周顿时再次暗了下来,只余风声在廊里簌簌回响。
不多时,风声渐停,寂静之中,隐约传来铜鼓唢呐。可那声音隐隐绰绰,奏乐哀婉凄切,像是响在众人耳际,又像是响在走廊尽头,听得人毛骨悚然。
4号忍不住哀嚎:“妈妈呀!灯灭了鬼肯定要来了!”
5号:“能不能别搞这套,中规中矩地解密逃脱它不香吗!!”
站在最前排的胡之甾闻言回头,安抚道:“不怕,我在前边开路,有不对劲你们就立刻蹲下。”
话到此,胡之甾除了身边的少年,好似没看见什么人影,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你们现在人在哪?”
4号娃娃音率先不好意思道:“呃,嗯,地上。”
“……其他人呢?”
所有人:“都在地上。”
添妆词我瞎扯的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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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鬼嫁新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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