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包装好的西药和开水壶挤在一起,旁边的一次性纸杯升起徐徐热气,像层流动变幻的薄纱。
复古风的窗帘,周围的环境不像酒店,
别的老板出差都走流程住酒店,就温秋律不仅机票钱自己出,住也要自己掏钱住独栋的别墅民宿。
这样做,也是因为温秋律的心结。
顾青阳刚回来房间就看到温秋律裹在柔软被子里,眉头微蹙,鼻翼伸缩时而快时而慢,呼吸的节奏不平稳,似乎睡得不太踏实。
他掀开被子,用热毛巾给温秋律擦去身上的细汗。
不久前还挺精神的温秋律,这会儿睡过去了脸上也挂着疲态,乌青的眼圈,感冒头的胡青。
不过温秋律肌肤纹理细腻丝滑保养得很好,腹部的肌肉紧实有弹性,腰间左侧有颗水滴状的痣,落在白皙透红的皮肤上,犹如晶莹剔透的白月光翡翠洒上了一点乌鸡花。
顾青阳不自觉咽了口津液,暖光描绘出喉结上下蠕动的运动轮廓。
温秋律生得很好看,大气的东方帅哥。剑眉星目,眉眼存在感强,眉骨高耸往斜上方挑起,醒着的时候黑曜石般的眸子非常有神,睡着的时候又温柔了几分,白玉般的皮肤和淡粉色嘴唇很显年轻。
要不是知道他27了,只以为20出头而已。
他身上有不少痣,右边嘴角下方的食痣特别吸引眼球,给他添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柔软,笑起来让人有种明知道可能有坑还心甘情愿往下跳的魔力。
房间开着暖气,顾青阳只穿一件衬衫也出了一点儿,是心燥。
他赶紧给温秋律换了一套宽松点的干净衣服,以免毛孔舒张将排出的汗吸回去二次着凉。
温秋律迷迷糊糊睁了下眼:“别乱摸。”
“我没乱摸,就给你擦汗。”
顾青阳把暖呼呼的湿毛巾塞到温秋律手心,让他感受一下。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盯着我腹肌看。”温秋律又阖上了眼睛,手胡乱一甩就把毛巾甩到顾青阳身上。
昏暗的灯光笼罩着顾青阳,他知道温秋律半睡半醒,就没反驳,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前面湿了,不擦肚脐眼容易入风受凉了。”
说话间,顾青阳宝石般的异色双瞳眸光流转,无奈的笑意和绵绵的耐心交织盘旋。
温秋律翻了个身,留出一道细缝的眸子瞧见了窗外亮灿灿的灯火,哼哼道:“几点了,你还不睡。”
顾青阳看了眼手机上23:56分的字样,淡然笑道:“才晚上九点多,我等会儿就睡,哥继续睡。”
没有回应。
顾青阳低头看去,温秋律已经睡了回去,睡颜比方才要自然舒展许多,双眼皮的弧线褶皱描绘出淡淡的月牙,自然下垂的长睫毛在下眼睑印出阴影。
顾青阳大胆了点儿,五指穿入温秋律发间,轻轻揉了揉。
仅仅如此,他就笑得很满足,仿佛只是纯粹的接触就是他现在最想要的愿望。
房间暖气开的很足,空气有些干燥。
早上的柔光破窗而入,洒在那张病气的脸上,白皙的皮肤此刻更加白里透粉,唇边的食痣格外显眼犹如点睛之笔,眼皮轻颤睫毛随之挥动,有醒来的迹象。
温秋律悠悠睁开眼睛,阳光灿烂让他条件反射眯起眼睛用手掌挡在眼前,手的影子刚好落下一道阴影,横在面中,黑曜石般的眸子在阴影中光彩熠熠,仿佛经历过大雨冲刷焕发了新生。
温秋律感觉舒服多了,脑子没有昏昏沉沉灌了千斤铅那般沉重,摇晃脑袋也没有了脑子里一团浆糊脑浆都着晃荡的人脑分离感,他用手背探了探额头,体温也下来了,没有昨天那种可以煎鸡蛋的高热。
唯一的不舒适,就是腰部和四肢关节,传来轻微的生锈卡顿感和酸涩刺痛,好像有谁趁他睡着了打了他一顿。
“顾……”才开口尝试说第一个字,嗓子仿佛被砂纸摩擦过又疼又暗哑,还堵了湿水棉花似的,声音卡在喉咙只能从咽喉的边沿慢慢漏出来。
“顾青阳。”
温秋律喊道。
空旷的房间内回荡着鸭子叫,嘶哑的音色如同磨砂纸,将空气打磨了一番。
没有回应。
温秋律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人影,起身还没站直,就发现问题了。
气接不上来,胸口好像有块沉甸甸的大理石压在着,呼吸不顺畅,而且皮肤还传来一阵阵刺痛。
他理顺了气,晃晃悠悠跑到全身镜面前一站,脖子、胸膛、腰腹和手臂都多多少少挂了红斑疹子,就连左边脸下颚线都有。
不碰还好,指腹只是轻轻碰了下就如石子投入平静湖面,立刻激起圈圈强烈的刺挠瘙痒涟漪,沿着皮肉走遍全身。
温秋律没忍住挠了一下更加要命了,瞬间生出三道殷红的印子横在红斑上,像被开水烧过似的灼热刺痛仿佛要刺穿细胞,火辣辣的还特别痒,让人身心难耐,控制不住伸手抓挠。
他管住手不去抓挠发红发痒的皮肤,拍了拍发红的地方,利用痛感掩盖过刺痒,让自己好受些。
他没有皮肤病史,医生开药之前询问了过敏药史,而且昨晚就喝了点粥,饮食也没有问题,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果然,他水土不服了。
他知道自己逃不过这趟远门的时候,就有很强烈的预感,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严重到上脸。
他每次出远门都会水土不服,轻则食欲不振感冒发烧,重则上吐下泻,最严重那次就是到国外念书,持续了差不多半个月才缓过来。
“先去洗个热水澡。”温秋律喃喃自语道。
温秋律翻开行李箱,里面已然空无一物。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桌子上放了张纸条。
“早饭在保温,哥今天好好休息,我出门跟进。”
“还行,知道干活。”温秋律看完随手把纸条丢进垃圾桶:“水土不服而已。”
最严重那次持续了半个月水土的不服,他依然提早十多分钟到教室上课,没请过假没迟到过,这次水土不服怎么能让他休息。
不过温秋律身体却不这样认为,哪怕他睡了十来个小时,眼睛依然有些酸苦,他用力眨眨眼睛,将酸涩疲累挤出眼眶,眸光从纸条上移开,才发现衣服行李箱的物品已经规规矩矩放到了该放的位置。
温秋律转到厨房,哪怕顾青阳一大早买了好些色香味俱全的广式早茶,他也完全没有食欲,甚至胃还一阵蠕动伴随着刺痛和胀气。
顾青阳也是有心了,估计是问了李隋宁他的口味,水晶虾饺、艇仔粥、鱼翅黄金糕和虎皮凤爪,都是他喜欢的,不过很可惜没胃口,光是看两眼他的胃就已经胀气难受了。
温秋律看了那堆香喷喷的早餐好一会儿,才挪开脚步:“先洗澡。”
温秋律折返回去衣帽间,拿换洗衣服。
内裤折叠好放在衣帽间进门就拿得到的柜子,易皱易变形的衣服和裤子用木质夹子固定好两端挂在衣橱自然下垂。
“这小子,挺会做细节。”
温秋律很满意,木质夹子不像金属架子那样容易留痕。
皮鞋也擦干净了,甚至用了点香水盖过去从医院沾回来的消毒水味。
温秋律随手抓了一身衣服,手感有些不对劲,纯棉高领黑色长袖,宽松垂感的灰色运动裤。
他让阿姨帮忙收拾行李的时候,阿姨给这些衣服都塞进来了?
居家穿这种衣服舒适,但他更偏爱稍微正式些的服装,即给人尊重也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
“衬衫跟西裤哪去了。”温秋律打开衣帽间其他的衣柜,看了个遍也没找到正装。
翻了好几分钟都没找到,在身体不适的催促下他放弃了,想着算了,拜访纽布穿日常服应该不影响。
他随手拿上那套衣服进了淋浴室。
热水浇在温秋律发红的肌肤上,于是弥漫起朦胧的白汽,那鼓囊囊胸肌上的草莓印子还没完全消散,如同褪色到半透明的润湿花瓣粘在肌肤之上。
皮肤有过敏症状,温秋律就没敢用洗浴用品,只能徒手轻轻搓。热水拂过光滑的蝴蝶骨,滑过沟壑分明的腹肌,所过之处留下了一抹淡红,水流汇聚在指尖如珍珠串般颗颗坠地,落到瓷砖地板溅起数不清的皇冠状水花。
手掠过血管舒张凸起青筋的肚脐眼下方,洗干净柔软的部分。
热水让过敏的红斑疹子变得更红更触目惊心,不过高温洗涤反而减缓了瘙痒刺痛。
水声渐止,浴室门敞开,氤氲的热气云雾般淌出来缭绕在温秋律脚边,随他迈出步子而流动。
他拿起衣服就穿,内裤前面空间大了些,修身衣服的束缚感也没那么强。
“发个烧还掉秤了。”
温秋律赤脚往外走,串串水印留在木地板上反射了灯光,映出天花板巴洛克风格的雕刻花纹,也映出了温秋律染上了湿润粉色红的脚后跟。
学美术的通病了,讲究搭配,黑色高领修衣和灰裤子配皮鞋有些不伦不类,犹豫了一下还穿了顾青阳带过来备用的那双运动鞋。
温秋律拿上手机就要出门,对他而言因水土不服就休息是拖延进度,不该成为影响他工作步伐的阻碍。
温秋律站到门口,特地整理了一下衣领,不想让下颚线那块红斑露出来。他刚要碰到门把手,门就自动开了。
一双如同藏了绚丽极光的瞳孔映入眼帘,只是眼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如同扭曲蜿蜒疯狂汲取营养的藤蔓,眼瞎浓重的乌青像墨团似的在白皙的皮肤间晕开,十分突兀。
壮阔结实的胸膛在紧身高领黑毛衣包裹下欲盖弥彰,微微隆起的胸肌曲线让人非常想摸一把。
“哥要去哪儿?”
顾青阳看到温秋律没事,又惊又喜,刚对上眼时眼底还有藏不住的疲乏,不过一刹,那堆叠积压的疲惫就如呛人的烟雾遇上清风,顿然消散无影踪。
温秋律微微一愣,顾青阳看到他就那么开心吗?
他们之间没有感情羁绊,顾青阳对他的种种,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诶范围,真的有人会不求回报,对一个人好,把一个人放在心上吗?
那种不加掩饰,纯粹干净的感情,让他受宠若惊。
“工作。”温秋律眼神平静,理所当然道。
“不行,这些有玄学色彩的职业,很讲究的,如果预约好了但是突然生病了,带病过去他们会不高兴,不仅影响当天的交流,还可能会拒绝以后的来往。”
顾青阳往屋子里走,不过步伐比平时慢了不少,左脚脚后跟似乎没怎么发力。
“还有这种说法?”温秋律微微皱眉,将信将疑反问道。
顾青阳连连点头,生怕点头幅度跟力气小一点儿温秋律不信他:“嗯,我虽然在国外长大,但小时候爸爸经常带我找过纽布,所以比较了解。”
“行吧,你有经验那就听你的。”温秋律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难怪顾青阳会想到找西藏的纽布这类有传奇色彩的人,还能用藏语跟他们日常交流,原来小时候经常接触。
温秋律话刚说完脖子上的红斑就又发作了,钻心的刺痒让他浑身不舒服,恨不得把那块皮肉挖下来丢掉。
红斑的刺痛瘙痒像扎进肉里的倒刺,不会一直难受,但会在不经意的瞬间来一下特别重的刺激,温秋没忍住轻轻拍了两下脖子上的红斑。
手掌的温热暂时缓和了刺痒,温秋律满足地舒了口气。
顾青阳这才注意到温秋律穿的衣服不对劲,上下打量了一番,得出结论:“哥,你穿错衣服了。”
温秋律一愣。
顾青阳打了个哈欠,眨眨眼睛,眼眶边缘泛起眼睛过度劳累的生理性泪水,如同宝石的异色双瞳披了一层水光。
“哥的行李箱只有睡衣、衬衫、西裤、毛衣和大衣,没有这种修身高领黑色长袖,也没有灰色运动裤。”
顾青阳说着还上手捏了捏衣袖:“看,尺码大了,这是我的衣服。”
温秋律低头看了看确实大了些的衣服陷入沉思,就说怎么发个烧掉那么多称衣服都宽松了,原来是穿错了顾青阳的衣服。
虽说顾青阳比他高了三五厘米,穿好衣服看起来也没多健硕,没想到实际骨架比他要大点。
其实衣服是顾青阳的也无所谓,衣服穿的舒服保暖就好。
不过他表情管理做得挺好,面色无异只是黝黑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目光瞟向一楼拐角的衣帽间:“那我的衣服呢?我在衣帽间没找到。”
顾青阳指了指楼梯:“哦,哥昨晚睡的是我的房间,给你弄上去二楼有点太麻烦了,反正都差不多,我就先让你在我房间休息,也不用走上走下。哥的衣服就在二楼房间附带的那个衣帽间,那个衣帽间比较大,还有专门放腕表的地方,东西我都给你放好了。”
“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好,没有跟你说清楚,我没考虑不周,不知道哥起来想洗个澡,害你没找到衣服。”顾青阳垂下眼皮,长翘的睫毛挡住了翠绿霓虹蓝异色双眸的光彩,却挡不住眼神里蔓延的乖巧。
“我要是再细心点就好了,这样哥就不会穿错我的衣服,没那么舒适了。”顾青阳补刀:“我把衣服拿过来,哥换回去吧。”
顾青阳活干得很好只是没机会报备,现在又把错揽到自己身上,那诚恳乖巧的认错模样,跟高大帅气的外表反差太大了,透出一股很强烈的光长个子的乖巧弟弟既视感。
当然还透出一股蹩脚笨拙的绿茶既视感,只是当自己成了绿茶捧着的对象,那又是另外一番体验。
温秋律抬眸扫过顾青阳眼白的血色和乌青的眼圈,昨晚肯定照顾他到很晚才休息,今早又一大早按照他的口味去买早茶,他是真的不好意思语气生硬,忙前忙后还要挨说,是谁都不好受,他也不是抖S,以欺负别人为乐。
不过温秋律说的跟做的有事两码事,想着说话不能太生硬,但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去了,他只能嘴硬:“大家都是男人,穿错了就穿错了,又不会掉块肉,我又没说穿得很难受。”
他轻声“嘶”地吸了口气,转移话题:“一大早干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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