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偏爱

谢景姝听到这个问题有些不解,疑惑地看向姐姐,拉着姐姐的手回答:“姐姐为什么这么问?我确实有些羡慕,但不会嫉妒,更不可能怨恨。”

父皇很少召见她,她能见到父皇的机会不多,她对父皇的了解多来自于阿娘,姐姐和先生。

她心中对父皇的濡慕之情越来越淡,只是不免还是会有所向往。

可若让她在父皇与姐姐中选一个,她定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姐姐。

谢景嫦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其实父皇对你还是很好的。你看五妹,生母位分低,虽说没人敢欺负,却还是被冷落的。”姐姐顿了顿,“若不是你上次和父皇提起她,父皇都快把她忘了。”

姐姐又安慰道:“虽说父皇不常召见你,可哪次赏赐落下过你的?他连你生辰都记得,虽没有大办宴席,可这年年的贺礼下来却是实打实的,几乎全是贡品。”

“我知道姐姐安慰我,不过姐姐竟然拿我和三皇姐比,我现在生气了!”

“好好好,今儿中午我做蛋黄酥给你赔罪,妹妹就不要生气啦。”

两人相视一笑。

她原本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结束了,姐姐却继续说道:“我问你这个问题并非怀疑你,而是想说,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因此嫉妒我,可别人就不一定像你这样了。”

“姐姐是说五妹吗?”虽然姐姐没有指明是谁,谢景姝却也猜的出来,“姐姐这么说,我会留个心眼儿的。不过五妹性子虽然有些沉闷,总把事情埋在心里,但总不至于和我有什么争端。”

“我也会帮你留意着的。”谢景嫦揉揉妹妹的头,她最喜欢和妹妹聊天也是因为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不必像和其他人那样,说一句想三句,当真累的慌。

如同现在,她从来不觉得妹妹会嫉恨自己,她的目的一开始便是提醒五皇妹的事情。五皇妹是妹妹的新玩伴,她此刻如此明显的提醒妹妹,也不必担心妹妹因此同她生气。

她不想做背后挑拨是非的小人,可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

————

黄昏已至,晚霞染红了桃花。

谢景姝摘下一支桃花,递给五皇妹:“春日里百花盛开,可就属桃花最好看了。”

“四姐姐很喜欢桃花吗?”谢景姲珍重地接过花,手指摩挲着花枝,腼腆的笑了笑。

她又摘下一朵桃花,转身放在贴身宫女绯言手心,说:“并非我喜欢,而是绯言喜欢。绯言最爱簪桃花了。”

谢景姲听了她的话,攥紧了那支桃花,望着谢景姝的背影,情绪就这样低落下去。

“我没什么喜欢的花,也没什么讨厌的花,虽说各花入各眼,可我觉得不论什么样的花都很好。若真要论起来,大约身边人喜欢什么花,我便偏爱那花一分。”谢景姝转过身来,见五皇妹低着头看那支桃花,“我看你似乎很喜欢桃花?攥得这么紧,也没人和你抢,你要是喜欢,我们天天来摘,摘回去插花,就算把树摘秃了都没事。”

“我……”谢景姲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

她也看出谢景姲的反应并不是喜欢桃花了,问道:“那五妹最喜欢什么花呢?若是正当时节,我们可以一起去赏花。”

谢景姲抬头去看她,那人站在灼灼桃花之下,红霞浸染了她的长裙,谢景姲这才明白四姐姐为何名“姝”。

即使年岁尚小,也可以窥见未来的姝色无双。

见五皇妹不说话,谢景姝拿着桃花支在五皇妹眼前晃了晃。

“虞美人,我娘在宫中种了许多,只是如今还没开花。”

她是在认真地问自己,感知到这一点的谢景姲心中有一丝雀跃。

“那我以后便也偏爱虞美人了。”笑意铺满了她的双眸,“虽说还未开花,五妹也带我去看看吧,离晚膳还有些时候呢。”

谢景姲愣在原地,“偏爱”一词总是离她很远的。她是不是可以认为,姐姐说偏爱她喜欢的花,就是会偏爱她呢?

直到谢景姝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

————

不远处,一个少年将身形隐藏在重重树木之后,他垂眸抚平了衣袖上的累累折痕。

他见那两人即将离开,也踏了出树木的阴影。

于是三人迎面撞上。

“四皇兄安好。”

“四妹好,五妹好。”

两人互相行礼,下一秒一卷书从他衣袖中滑落,被晚风吹得“哗啦”作响。

谢景姝顺势捡起那书,交还给他。她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时还有些讶异。

下一句话说出口便也改了称呼。

“许久不见四哥了。”谢景姝朝他一笑,“五妹刚和我在赏花呢。”

谢景姲刚刚跟着稀里糊涂行礼,现下才反应过来面前衣着略微朴素的人是谁。

说是朴素,也只是相对于其他皇子而言,正如同谢景姲自己的处境一般,眼前的这位四皇子在宫中亦是处境艰难。

原本身为皇子,谢景原的处境应当比她好许多,可谢景原却因为生母的原因遭到皇帝厌弃。

谢景姝心中叹了口气,若说最初是迁怒的厌弃,如今则是完全的忽视。偏偏四哥的生母是做错了事被赐死,虽说是咎由自取,到底孩子是无辜的。

“四哥在读《丘传》?”她柔声问,这书前几日先生已经偷偷给她讲完了。

“嗯,前些天先生在教。”

她瞧着四哥脸上似有羞赧之意,大约也猜到了四哥心中的想法。她记得二皇兄与三皇兄十岁时此书已经字字详熟,而四哥如今已经十五了。

“不过我自学了不少。”

“诶,四哥可读过《文要》?”

“读过,韩先生的文章字字珠玑。”

谢景姲沉默地待在一旁,四皇兄与姐姐相聊甚欢,可她一句话都插不上,所幸姐姐果然还是体贴她的,聊了几句便又拉起她的手,与四皇兄辞别。

“小姝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说话的人很自然的忽略了其他人。

谢景原蓦地低下头,却勾起了嘴角。

谢景姝惊讶地拉着五妹转过身,三人一同行礼。

在场的几人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一时间寂静无声,还是谢景姝开口谢罪:“我们一时间聊得忘我,不知父皇在身后,未能及时行礼,还请父皇勿要怪罪。”

接着又回答皇帝的问题:“我原本和五妹一起赏花,碰巧遇到四哥,四哥读了好多书,同我讲了不少文章。”

“哦?”皇帝终于将视线转向一直低着头的四皇子,打量了一会,“既然如此,也和朕讲讲都读了什么书。”

谢景原恭敬的回答:“是。”

一刻钟后,皇帝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还不错,与你三哥当初可以一比。”

“谢父皇夸奖!”谢景原语气微微带了些激动。可惜的是,皇帝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回了谢景姝身上。

“女儿最近学会了几道点心,临华宫……”谢景姝已经半月没有见过父皇了,纠结了片刻还是选择开口问问父皇。

原本沉浸在父慈女孝的氛围之下的皇帝骤然失语,脸色微变:“不了,朕今晚要去乐贵人那,便不去临华宫了。”

谢景姝有些失望,却很快平复下来,其实她已经习惯失望了,有时候她也分不清父皇到底喜不喜欢自己这个女儿。

只是,乐贵人?看来是不久前新进宫的了。

“恭送父皇。”

父皇的身影被丛丛树影淹没,裴公公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远处。

只见他快步走到谢景姝面前,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公主!陛下吩咐您明日晚间做些点心小菜亲自送来乾华宫。这可是好事啊!另外让二公主做一道蒜蓉紫苏,您给一块带来。”

原本欢喜的心骤然跌落,谢景姝脸色一白,父皇这句话是否有其深意?

“公主?”

“蒜蓉紫苏?”

裴公公话里带着提醒之意:“公主不必担忧,此非大事,公主做些好点心才是正事。”

“我明白,多谢裴公公指点。”

“哪里哪里,奴才不敢!”

目送着裴公公离开的身影,谢景姝思绪越发交织混乱。

还是赶快回去和姐姐说明此事为好。

四哥道谢后便离开了。

她踌躇片刻,同五妹说:“今日也不早了,下次再和你一起去看虞美人,我先回去了。”

话说着,却不见五妹有什么反应。

谢景姲像是突然回过神,微微一笑道:“四姐姐回宫路上小心些。”

那笑容中透出一丝勉强。

换做平时谢景姝一定会注意到,只是此刻谢景姝一心系在姐姐身上。

所谓偏爱,从来不属于谢景姲。她能看出,父皇偏爱四姐姐,四姐姐真正偏爱的也不是自己。四姐姐其实对谁都很好,前几日帮了自己,今日又关心四皇兄。

明明四姐姐也说了,是对身边人的偏爱,姐姐的身边人何止她一个,她与姐姐真正熟识才几日?怕是连姐姐身边那个叫绯言的宫女都不如,不过她不会在意,只要姐姐拿她当妹妹就好了。

她不在意这温暖是否热烈。

紫苏就是茄子!(其实我不喜欢炒茄子hhh感觉口感怪怪的,但是很喜欢茄盒)

《丘传》其实就是《左传》。

左丘明发来真挚的问候dog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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