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啊，啊——麦克风测试。」

登场人物们初次见到在地铁中出现的鼻荆时，心情会是怎样的呢？

一「大家都能听到吗？」

或许就和现在一样吧，屏幕中的女人和我想象中的韩秀英一模一样，这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而且不止是我一个人这么想，其他读者也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屏幕。

一「看来还有人记得那家伙的故事。是啊，你们都是金独子，真是。」

连讨厌的语气都完美无缺的韩秀英。大概是在制作的过程中运用了深度伪造技术，不知道是谁演的，真是太厉害了。

可韩秀英却突然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

—「前几天我把短篇外传发到云端了，大家都看过了吗？嗯？」

—「你们肯定看过了，我清楚。但那到目前为止只是个预览，真正的『外传』现在才要开始。」

不是，给我等一等。我们还没有备稿啊，胡乱说这种话要怎么办。

要不你现在就给我手稿。

—「所以以后也请多多关照，最后可以接受大家提一个问题。」

盯着屏幕的读者们互相看了看，韩秀英接着补充道。

—「刘众赫的靴子在哪买的，吉永吃不吃蚂蚱，这些问题我也不清楚，问了我也不会说的，提前告诉大家，给各位参考一下。」

有人叹息着说，啊，真可惜。

读者们似乎在犹豫是否真的可以提问。

毕竟那只是录制的视频，即使提问了也得不到回答吧。但意外地，有人开口问道。

「金独子复活了吗？」

提问的是前排坐着的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粉丝，当她一问完，会场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那是一个所有见证了结局的读者都会好奇的问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答案，反而无法回答的问题。

我不住地感到惋惜，如果视频中的韩秀英是真的韩秀英，她也会有和我一样的心情吧。可是——

—「啊，是啊，金独子对吧？」

嗯？

—「那是……」

难道是实时视频？

下一刻，屏幕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火花突兀地熄灭了，观众席上响起了叹息和埋怨的声响。

「哎呀，信号中断了。金独子究竟有没有复活呢？让我们一起去外传中确认吧！」

果然，主持控场的熟练程度不亚于金独子。观众席中一阵骚动，读者们高亢交谈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真的会有外传吗？」

「好像没有单独通知过。」

当然，实际上的确没有通知过。旁边的池恩宥开玩笑地低声道。

「这难道不是一种可爱的威胁，催促我们开始连载吗？」

「……不，再怎么说这也太正式了吧。」

在我轻轻苦叹的期间，主持人正在介绍最后一个环节。

「那么今天的最后一个活动，是全书问答时间。为了保证公平性，让各位都能获得，我们还准备了充足的奖品，答对问题的读者请立即上台。」

话音甫落，读者们的眼睛顿时闪闪发亮，看来这就是重头戏了。站在屏幕前的主持人环视了一遍观众席，开始读题。

「第一个问题是——」

问题还没念完便有读者纷纷举手，这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为那是个相当有难度的问题。

被选中的读者自信地说出了答案，主持人也鼓起掌来。

「恭喜您，请到这边来。」

那位读者兴奋不已，在主持人的引导下走进了屏幕后的幕布。片刻后，伴随着一阵窸窣声，读者的动静在幕后消失了。我不禁扬起嘴角，台下的读者们也难掩笑意。真是有趣的表演。

那这次我也来试试看吧。

「好，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在全读视里，■总共出现了多少次？」

咳……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这个问题有些离奇了，谁会知道那种事啊。连我这个作者都不清楚。

但有读者高高举起了手。

「我我！答案是——」

举手的读者流畅地开始答题，我本以为他随便说了一个数字，但令人惊讶的是，主持人再次扬起笑容。

「恭喜您，请到这边来。」

这到底是怎么猜对的……

答对第二个问题的读者也在主持人的引导下消失在幕布后。主持人微笑着说。

「问题太难了吗？那这次就简单一些！」

我集中精神倾听着主持人的话。好，这次一定要答对。

「第三个问题。灭活法中，刘众赫一共回归了1,863次。这里的『1,863』象征着什么？」

我听到问题后没忍住愣了一下，原来那个数字有什么象征吗？

我开始猜测全读视的作者究竟出于什么意图使用了1,863这个数字。

我觉得……作者没有任何意图，没错。我就是全读视的作者，所以我很清楚。

这次举手的读者相当多。主持人随意点了一人，他正经地回答道。

「1,863是世界上第一条地铁开通的年份，象征着在循环往复的地铁中，刘众赫的回归不断重复。」

嗯？

怎么可能——我心里正大感荒唐，周围的读者们却纷纷附和。

「哦对对，就是那个。」

「啊！我在金独子代表的考据文章里看到了。」

主持人一拍手，答对问题的读者笑着走上舞台。池恩宥一脸狐疑地问道：「1,863真的有那个意思吗？」

「那是自然，我写的文章里，每一个数字都有意义。所有的设定都能像机器一样巧妙地衔接在一起。」

……这下没有也得有了。

问答继续进行。

有些问题我知道答案，有些问题则毫无思路。只是在这来来往往的问答中，我触碰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那些我记得的故事，或者不记得的故事，甚至是我无意中随口一提的几句话，还有在那过去三年里我还未写就的故事，仍然在这里继续着。

一个疑问突然闪现在我的脑海。

我能说我比他们更爱这个故事吗？

「那么，影院地下城里，金独子作为奖励送给郑熙媛的刀叫什么名字？」

「我！我！」坐在我旁边的审判者熙媛高举手臂，也终于答上了一题。

看着他兴奋地拉开幕布消失在后台，池恩宥焦急地喃喃自语道：「这样下去我们会不会被留下来？话说留下来会有惩罚吗？」

大概是着急得不行了，池恩宥也开始举手。就这样过去了十题、二十题，她总算也答对了题目，池恩宥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接着从座位上站起。

「那我先走啦，外面见。」

在池恩宥挥手离开后，我依旧没有举手。

苦苦挣扎的读者们一个接一个地答对了问题，也有人突然开始擦眼泪。

我长久地注视着他们离开影院的背影。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寂静的影院里回荡着主持人的声音。

不知不觉中，观众席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凝视着前排无数的空座位，我久违地想起了「金独子」这个人物。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我紧张地听着问题，希望不会太难。

主持人微笑着问道：「全读视的女主角是谁？」

我张了张嘴，几欲说出一个答案，却又闭上了。

主持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慌张，安慰似地补充道：「可以给你一分钟的思考时间。」

全读视的女主角啊……

如果是金独子的话，他会认为谁是女主角呢？我无从得知，毕竟我不是金独子。所以，我想站在全知读者视角的作者「李作家」的立场上去思考。

【全知读者视角的女主角是谁？】

事实上，《全知读者视角》并不是为了积极设立女主角而写的故事，所以几乎不存在爱情叙事的比重。

「还剩10秒。」

「全知读者视角的女主角是——」

我说出了我心想的那个名字，尽管我并不清楚她的名字正确与否，因为与其他主要角色相比，她的出场几率并不高。

尽管如此，那个人物也是我为金独子创造的角色。

主持人对我的回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问道：「为什么这么想呢？」

也许最热爱这个故事的人不是我，对这个故事最了解的人大概也不会是我，可哪怕是这样，我还是想至少像这样说一次。

「因为是我写的。」

「什么？」

主持人似乎没能听清，他又问了一遍。

我笑着提高了声音：「因为我喜欢那个角色。」

我不知道我的回答是否正确。

只见主持人默默地点了点头，我的耳边缓慢地响起了掌声。那是答对了的意思吗？还是说我与答案失之交臂了呢？

仔细想来，主持人至今从未强调过「正确答案」这个词。

「恭喜你。」

随着主持人的道贺，我顺着放映厅的台阶，一步步走向舞台。

我经过读者们先前踏过的路，空荡荡的剧院座位映入眼帘，屏幕上「第四面墙」的字样微微发光。

我突然想起那些一边擦眼泪一边走下台阶的读者，还有那些勉强笑着回头看的读者们。

我在这一刻才隐约明白了他们的心情，他们并不是因为答对了问题而高兴得或哭或笑，而是因为这里正是《全知读者视角》的完结。

我突然反应过来，我终于走上了很久以前就应该走的路。读者们以各自的方式到达了终点，现在轮到我了。

迈上舞台，主持人正静静地等着我，我们在舞台上短暂地对视了一眼。

主持人若有所思地观察着我名牌上的昵称。

［■■■］

「嗯……这个昵称发音很难啊。」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即使近距离看，我也无法看清主持人的脸。声音略偏中性，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我突然想问他是否就是「金独子代表」，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也许我并没有那样问的资格。

「奖品就在窗帘后面，您可以领取后自行离开。」

听到「奖品」这个词，我不由得有些激动。会是什么呢？文化商品券？

我缓缓伸出手，在即将触碰到舞台幕布的瞬间，却又堪堪停了下来。因为我深知，如果拉开这道幕布，这个故事便会真正地画下句点。还能继续讲述的故事难道连一个也没有剩下吗？

难道那些我没有注意到的句子，没有说的话，就真的不曾存在过吗？最后一刻，我的余光瞟向了观众席，似乎还有人留在那里。

如果那里真的有人，我想为那个人写一个故事。

然而我回头望去，果真有一个人在那里。不知是什么时候移动过去的，主持人正站在观众席中央笑着挥手。在舞台上，观众席的景色比想象中更加明晰。

我也向主持人挥手回应，随后慢慢转身拉开了幕布。现在，是时候踏入完结后的世界了。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就在那时。

「如果你就这样独自完结，那其他人又该怎么办？」主持人的声音幽幽传来。

在我正欲开口询问之际，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嘶嘶嘶」的声音。我反射性地攥紧了手机，但那并不是手机的震动。

「所以，请好好讲述那个故事。」

我眼前的一切景象逐一扭曲，奇异地旋转了起来。

嗯？

形成的漩涡裹挟着我口中的声音，将我一同卷入其中。眼前火花四溅，视野不停闪动。只觉得有人像揉面一般将我的身体卷起，扔进了一辆不断急刹的地铁中。

屏住呼吸的嘴里泛起苦涩的味道，在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

【我真的在地铁里。】

视野比平时稍高一些，微温的风从天花板上挂着的通风口里吹来。闻着地下特有的灰尘的霉味，我眨了眨眼。

那种飘忽不定的感觉慢慢贴附在皮肤上，就像是灵魂终于回到体内，我逐渐恢复了实感。

【准确地说是在地铁站里。】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产生疑问的瞬间，我的脑海深处就浮现出了答案。我想我已经知道这是哪里了。

【『但是作家，为什么是从地铁开始呢？』】

池恩宥曾经这样问过。

【『因为那里最自然。』】

但连我也无法接受那个回答。

「到底是什么啊。」

从嘴里发出的声音陌生得不自然，这让我吓了一跳，我反射性地抬眼向前看去，玻璃门上倒映着的身影并非「李鹤翾」，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眯着眼睛的男人，他正在看着我。

「不——」

一部不认识的手机静静待在我的掌心，我下意识地按下了手机的电源键。

【那一刻我只是偶然看到了手机。】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数字跳动了一下，变成了PM 7：00。当我在同一时刻抬起头，不知从哪里传来了轻微的爆炸声和莫名的信息。

［第8612行星系，免费服务已终止。］

［主线任务开始。］

我无比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就是，我的人生类型改变的瞬间。】

但那句话并非我心中所想。

【于是。】

那一刻的我，「被思考」了。

【我进入了『全知读者视角』。】

————

作者的话

全知读者视角的更新周期是每周一、三、五下午7点。如果有变动会提前通知。再次感谢您与全知读者视角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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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pisode 1.完结后的世界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