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睁开眼,好似跌进一场荒诞的梦境。
陈美娇变了,那个曾经阴鸷疯魔的男人,如今竟像换了个人似的,对我百般温存。
端茶递水、嘘寒问暖,活像个新婚燕尔里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那双总噙着暴戾的眼睛,现在望向我时竟盛着能将人溺毙的柔情。
更诡异的是整个混沌殿的氛围。
总有些陌生面孔进进出出,见到我便恭敬行礼,口称"夫人"。而他们唤他——
魔尊。
我望着窗外被皑皑白雪覆盖的衡禾宗山门,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错过了太多。
那个总爱把"要拆你骨血"挂在嘴边的疯子,竟真成了统御正魔两派的霸主。
"尝尝新摘的雪顶灵茶?"陈美娇捧着青玉盏凑过来,
从心而问,最初的怀疑始于汤泉那次。
那时陈美娇不知做了什么惊动了付鑫师兄,导致我染上风寒。
我清楚记得,陈美娇趁我昏迷时偷吻了我,甚至将我的嘴唇咬破,肿得不成样子。
自那以后,他便对我产生了扭曲的执念。
我总能察觉到他暗中尾随、窥视的身影,这种被监视的感觉令人作呕。
我曾用拳头警告过他,没想到这反而让他的执念变本加厉。
论道大会期间,我早料到他会去——魔族之人怎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但整整半个月,我都能感受到他如影随形的气息。
当时我想,只要不妨碍我,便由他去。
可当绮与宗康勇等人,将我们衡禾宗剩下的弟子献祭给百拥树破坏结界时,
我站在百拥树前,赌他会不会现身救我。
结果呢?他没。
我真是疯了才会指望他出手相助,最后还不是靠自己。
他倒是出现了——可偏偏是在结界破碎、一切已成定局的时候。
更可笑的是,他竟然是魔尊。
原来他潜伏在衡禾宗,也不过是为了百拥果。
后来我才知道绮与宗的阴谋有多荒谬,可这其中若没有魔族推波助澜,怎么可能顺利实施?
我决心变强,他却总是阻拦我,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没过几日,宗门安排下山历练,他的行为越发古怪。
我察觉到了,所以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这人……真是病得不轻。
他居然给我送晕船的丹药——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毒?
我根本不敢信他,可他却强硬地捏着我的下巴,逼我咽下去。
我气得一刀刺进他胸口,可这家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唇依旧死死抵着我的,不肯退开。
我只好假装吞下,结果他像是看穿了我的把戏,直到确认我真的咽下去了才松开。
我也狠狠咬破他的嘴唇报复,
后来更离谱,他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我面前,烦得我反胃。
可偏偏……他救了我一命。
行吧,救命之恩,我总得给点好脸色,毕竟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可后来他离开山洞很久,我竟莫名笃定,他不会真的抛下我。
……真是见鬼了,我为什么会这么确信?
我烧得昏昏沉沉时,他竟厚着脸皮将我搂进怀里,倒是会挑时候。
算了,只要不背后捅我一刀,随他去吧。
最可笑的是,明明灵力强横到能横扫千军,却偏不御剑带我离开这鬼地方。
我问他是不是受伤了,他倒好,勾着嘴角说没有——
谁信?
魔尊的心思,果然难以揣测。
等回到衡禾宗,这人越发肆无忌惮,连装都懒得装了。
胸口那道被我捅出来的伤故意不处理,血淋淋地晃在我眼前,不就是想让我愧疚?
做梦。
我偏不让他如愿,处处躲着他。
可这人不知怎么总能精准逮到我,每次突然出现都吓得我心头一跳。
后来他却干脆换了副新身份,堂而皇之地继续纠缠,又是取我心头血又是做那些另我不解的事情。
至于我没醒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他又在盘算什么诡计?
夜风微凉,陈美娇的手臂紧紧箍着我的腰,像是怕一松手我就会消散。
我盯着帐顶的流苏,开口道:"我到底睡了多久?"
他喉结动了动,沉默得像块石头。
直到我肘击他肋骨,才闷声道:"三百年。"
"......哈?"
我猛地撑起身子,"你说什么鬼话?"
陈美娇忽然把我按回枕上,掌心压着我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正魔两派大战打了七十年,剩下二百三十年,给你重塑灵脉,和......"
说着突然掐住我下巴"在等你睁眼。"
后来才知道,当年洞穴里我根本不是昏迷而是已经死了……
我冷笑一声,质问他:"既然有相思阎罗能共享灵力,何必多此一举?"
他眸色暗沉,指腹摩挲着我腕间淡红的咒印:"相思阎罗?那不过是用来试探你心里有没有我的东西,只要你片刻未想起我,或是压根不在意我,它就会让你我痛不欲生。"
他顿了顿,嗓音低哑,"即便阴阳两隔……这噬心之痛也不会停止。"
我嗤笑:"所以你胡编乱造一番,骗我喝下?"
"是骗了你,"他竟坦然承认,眼底却翻涌着偏执,"但最后……你还是喝了不是吗。"
原来他真正想要的,是与我灵力相通、寿命共享。
为此,他不惜动用魔族禁术——修佞术。
我听完几乎气笑:"都说了是禁术了,你也敢用?!"
"修佞术需在情动至极时施展,方能将二人灵脉彻底相连。"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
这术法之所以被列为禁术,不仅因它霸道,更因它要求施术双方必须情意深重、甘愿交付一切,且……须是同族血脉。
我猛地从榻上弹坐起来,浑身骨头仿佛被碾碎重组过般剧痛。
"所以你连禁术的禁忌都没看全——"我气得指尖发颤,"就敢拿我的命去赌?!"
陈美娇竟还理直气壮:"当时你心口都凉透了,我哪还顾得上查典籍?"
这疯子甚至露出几分委屈,又后来才知,他翻遍魔域找到禁术创始者的后代,那人起初咬死说无解,直到被他折磨得只剩半条命,才吐露个荒诞法子,需重塑灵脉,每日以心头血喂养尸身,再辅以阴阳交合渡气。
我低头看着胸口的血色咒纹,突然明白醒来时,身体像被拆散重组过一样,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连指尖都疼。
这混账竟真按这邪法折腾了三百年!
"你们魔族都疯了吗!"我揪住他衣领的手在抖,"非得又喝血又双修?修仙界就没个正经法子吗!"
他忽然低笑出声,气息蹭过我耳垂烫得惊人,"有啊,可那样你就永远不是我的了。"
看,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连救命都要烙上独占的印记。
这一夜,我气得发笑,又恨得牙痒,最后只剩满心荒唐。
原来我早被算计得彻彻底底,被这疯魔的魔尊,被整个修仙界,甚至被我自己深信不疑的"现实"。
什么他潜伏在衡禾宗?
根本是整个衡禾宗早被魔族鸠占鹊巢!
早在我穿越来之前的那场"大战"里,就是场精心策划的骗局,真正的衡禾宗早在那时就被屠尽,如今这些道貌岸然的"仙门正统",恐怕连骨头缝都渗着魔气。
多可笑啊,我竟在仇人的老巢里喊了两年的师尊师兄……
更讽刺的是,修仙界其他宗门至今仍对"第一仙门"恭敬有加,浑然不知他们每日参拜的,其实是魔族的獠牙。
"所以……"我攥紧被角冷笑,"连我都是你们计划的一环?"
"不,你才是那个,毁了我全盘计划的变数。"
还变数?简直是全宗门就我一个纯良好吧。
他坦言曾动过杀念,却在发现我因大战失忆后转为试探,那些看似偶然的相遇,被付新师兄追击时共浴汤泉的狼狈,每日并肩值守的时光,全是他精心设计的身份验证。
可在这场侦查游戏里,这个猎手却反被猎物捕获,对我的执念日渐疯魔。
真相劈落时,天地倒悬。
原来清醒的是他,痴妄的是我。
我才是记忆残缺的异类。
拳头攥紧的瞬间,不知该砸向哪处才算清醒。
是的,这一切的算计不过也是为了百拥树。
绮与宗不惜在论道大会上搅乱风云,只为趁乱盗取一枚青涩的果实,动静是往年分发的果子熟透了,因此说核种不活,可魔族虽取代了衡禾宗,不愿轻易交出未至成熟的果实。
如今才恍然,池然师姐之前说的什么三载一熟,若提前摘取不仅可能毁掉机缘,更怕求果之人见培育不成,翻脸不认账,都是真的!
所以,绮与宗铤而走险,以混乱为遮掩,试图强夺新果。
而魔族则顺势而为,借机讨伐既铲除异己,又让绮与宗替他们破了那连魔族都无法解开的百拥树结界。
当时陈美娇那句,"两年后,待百拥果成熟时,本尊自会来取"暗藏玄机。
一方面是在试探我,想看看这个被替换的宗门里是否潜伏着其他势力的眼线。
另一方面也是在敲打其他宗门,既表明魔族对百拥果势在必得,又一次提醒其他宗门还有魔族的存在,这修真界可不是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能够一手遮天的。
兜兜转转,我竟成了这场局中最蠢的棋子,以为身在正派,却不知早已踏入贼窝。
从头到尾,我不过是个被耍得团团转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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