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璧人

太后接过隐隐可闻得清香的清茶,却并未饮下,只缓缓将那茶倒在桃树下,转身进殿。

昔年桃花树下,先帝浅尝手中芳蕊茶,“这芳蕊需得赏着桃花品尝,方才有滋味。”而今桃花未开,自然也不必喝“芳蕊”。

春风终是未将那桃花吹开,只惊扰了那挂了绿叶的枝。

西东街上,颜清岚身着朱红衣袍,将那如墨长发竖起,正是一公子打扮,帷帽上轻垂的白纱更衬得袍角红似火。

“夫人把人安置在琼玉馆?”颜清岚被楚黎晔的问话拖慢了脚步。

楚黎晔既知晓琼玉馆,那想必早已把倾陵阁查探得差不多了。

“王…你究竟何时查到倾陵阁的?”颜清岚习惯性的欲称呼王爷,回头看了楚黎晔面上戴着的半镂金面具,便改了口。

“早晚没什么区别,我说过不会动倾陵阁,便会守信。”楚黎晔听出颜清岚话中的担忧,温声开口。

二人进入琼玉馆,穿过酒馆中往来酒客,便在众人的羡慕之中,进了馆中雅间。

若不是这里的酒客早已见惯了各方奇人,怕也会被这二人的装扮惊着。

“阁主,这位是?”颜清岚落坐后,木亦白望向挨着颜清岚坐下的楚黎晔。

“在下楚荀,是颜阁主的人。”楚黎晔抢先道。

在旁斟酒的莫竺闻言不慎摔了杯子,脑中不由想起前日看的那山匪抢亲的话本子,“今后,我便是你的人了。”

“幸会。”木亦白拿过莫竺手中的酒壶,递给颜清岚。

而后木亦白亲眼看着那墨衣公子伸出包着锦帕的手指了指酒壶,自家阁主眉头微蹙之后,还是给他斟了酒。

震惊之余,他不由暗叹世事无常:记得数年前,颜清岚曾在此处指使一小公子给自己斟酒,如今却……不由叹一声物是人非。

莫竺方擦干桌上的酒,抬头便见那墨衣男子正伸手接过颜清岚递去的酒,不由暗自吃惊:这人究竟是何来历?颜清岚如此细心对待之人她竟未曾见过!

“陈景鸿妻儿可还好?”颜清岚忽略投向自己和楚黎晔身上的两道灼灼目光,开口问道。

“除了有些伤心,其它都好。”莫竺说话间目光始终不离楚黎晔。

“如今她们在何处?”因事发突然,木亦白传信之时也只知那母子二人被阁中人救走,并不知那几人去往何处。

“为免暴露,也经把她们送到……”莫竺欲言又止。

“无妨,直说便是。”颜清岚知晓他是在顾虑楚黎晔,但事到如今,也实在没有必要避开他了。

“在夏姨从前住的那宅子中,另有人守着。”

“清岚给这人斟酒还递过去,除了我谁还过这般待遇?她还许了这人听阁中机密!”莫竺在心中细想,越发觉得他二人关系定不简单。

“如今前往不妥,就先在小白这雅间中用了饭,晚间再去。”颜清岚又补充道:“不用给银子吧?”

“自然不用,我现在去让人准备,不过,你晚间不在王府可会引那奕王怀疑?”木亦白起身走到门口后,又折回到桌前问道。

被楚黎晔的目光盯得略生了几分心虚之感,颜清岚一时不答。

“自然无妨,我既然是阁主的人,便会处理好这些琐事,令阁主可开怀畅饮。”楚黎晔喝下那杯颜清岚亲自递来的酒,胸有成竹地替颜清岚作答。

见颜清岚不语,木亦白便在又一次震惊中再次走出雅间:这公子身份定然要查个清楚!

木亦白离开后,莫竺挪了椅子坐到颜清岚身旁,自以为低声地开口“清岚,你和这人究竟怎么回事?”

莫竺早已将那山匪抢亲的话本子回忆一番:山匪劫了被选入皇宫的富家之女,却对她十分体贴。那富家女子便爱上了那山匪。二人在山寨成了亲,日子过得和乐。可那皇帝派人剿了匪寨,将那富家女子接回,富家女子被迫入了宫,与心上人天人永隔。

如今细细想来,自家公主莫非同那富家之女际遇相同。

莫竺那句话一字不落地传入楚黎晔耳中,他不由勾唇浅笑,只是笑意下一刻就凝在唇角。

只因莫竺下句话依旧直入他耳中 “你定是心悦这人。楚黎晔真是禽兽,如此逼你,真应该在你们当初回侯府那天杀了他!”

莫竺将对那话本中皇帝的恨意全数加到楚黎晔身上,一并说了出来,顿感神清气爽,痛快至极。

一家欢喜两家愁,颜清岚连连饮下三杯雪域佳酿,方才匆匆看了眼楚黎晔。奈何那面具之下神情无法看清,只能从那露出的下半张脸上看出:无悲无喜,无怨无悔……

看到颜清岚痛饮“浇愁”,莫竺

自斟了杯酒,“清岚,‘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散发弄扁舟’我陪你喝!”

此时木亦白令人端了菜来,落座之时还不忘教育小辈:“你这诗也要好好学,跟着凌柏这些天,就一点长进都没有?”

提到颜凌柏,莫竺心中更是不快:前几日特意邀他看那话本,还险些被他夺去,不就是描写了些许房中事么?指不定他自己私下偷看呢!

然而颜凌柏此时实在没有空闲去看偷看那山匪与贵女的柔情蜜意。方才一下人送来一幅画,说是由字画店小厮送来的,买画之人却没留下姓名。

那画确为名家真迹,泼墨之间便将万里江山尽纳于一方宣纸之上,颜凌柏查看一番后,只得出这些结论。

虽不明送画之人是何意,但素好些古玩字画的颜凌柏仍想把画小心收好。

行动之间,他不甚打翻了桌上一木精致盒。

听到珠玉击地的声音后,颜凌柏头痛地看着莫竺昨日买来打弹弓的彩珠满地乱滚,无法,只能自行满屋去寻。

忙活了半日,终于只剩了一颗,却是滚到了那书架之下。

于是乎,安乐侯近乎趴在地上去摸那彩珠,只是手方探进那书架底下,便隐约可见自己手上泛起光亮。

而在琼玉馆中,颜清岚一顿饭也是吃得欲哭无泪。

莫竺用她自以为只她和木亦白能听到的声音声情并茂地讲述了颜清岚同那墨衣公子的情深似海。

“ 那公子手上锦帕上绣的可是鸳鸯,还有你几时见清岚亲自给我们不识得的人斟过酒,还递上前去?那公子还说他是清岚的人……”

虽然木亦白一把年纪仍未婚配,但自认阅人无数,毕竟平日里来这酒馆的也不乏恩爱夫妻,又听了莫竺这些话,一时感慨:莫竺在这等事上倒是细致。

颜清岚面无表情地听完那一番

有理有据的胡诌,正欲开口解释一二,却只听木亦白语重心长地开口:“此番嫁与那楚黎晔委屈阁主了。若你与这位公子情投意合,我等定尽力相助。”

听到木亦白将此时摆到明面儿上来说了,莫竺也附和:“这位公子最好始终如一,否则,便想想如何死吧。”

“我自然会对阁主一心一意,莫姑娘放心。”楚黎晔拉起颜清岚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至于那奕王楚黎晔,我也定会处理好。”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被占了便宜,颜清岚似是渐渐习惯了,也只任他牵着 。至于如今局面,左右影响不了大局,无视为好。

然而,她一边说服自己,一边却有些烦躁地看着楚黎晔修长的手指:不知他握过多少姑娘的手,倒不如剁了,省得再祸害别人。

望着眼前璧人,莫竺在那话本子里留下的遗憾一时全消,连连祝福。木亦白只偶尔纠正了莫竺胡乱配对的诗词,其余时间在心中暗喜:流落异国,自家阁主有这天赐的姻缘可慰藉一二实为幸事……

在阴天里只偶尔露面的太阳不知何时已完全隐去了踪迹,只留下漆黑夜幕。

大理寺自周信知从宫中回去后便开始着手查陈家的案子。

方忠谨那头已然绕进了死胡同,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能从陈家灭门一案中查到些线索。

忙活了半日,终于将陈家众仆人的尸首处理妥当,仵作再三查验,结果为一剑封喉。

因仍未寻到陈景鸿母子的尸身,周信知一方面派人全城搜查,一方面派人到城外找寻尸体。

“周大人,敢问这密信从何处得来?”方忠谨与周信知周旋了一番,随意问道。

“方大人这可就是在为难周某人了,不可说。”周信知拱手道。

夜色已深,周信知同方忠谨进行日常“深谈”后,才离了凯大理寺回府,案子如今除了等别无他法,或许查到最后,他还得好言好语将方忠谨送回府。

甜水巷中,只偶尔可见几个形色匆匆急着回家的人,颜清岚斟酌一番,还是开口:“只要你不动他们,我们便不会动你。”

“方才在琼玉馆我已经把‘收拾楚黎晔’这事儿揽下了,夫人就不必挂心了。”

二人和谐地“闲话”一路,在一挂了“夏宅”的小院门前停下,颜清岚上前先掏出腰间骨哨轻吹了小调,便上前扣门。

“阁主请。”前来开门的男子道。

虽是夜里,颜清岚却仍能轻易找到西厢房的位置,这小院,是她几年前视为家的地方。

陈家母子听到有人来了只缩在屋里,不敢起身开门,直到夏嬷嬷也就是夏芙的娘亲轻声唤了几声,方才开了门。

夏嬷嬷安抚了那母子二人几句,颜清岚便进入正题。

“为何要害了你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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