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那株蝴蝶兰被陆离爱护的很好。她找到了几片塑料薄膜,用铁丝弯了个小的笼子。把塑料薄膜贴在铁丝上头,做了个简易版的温室花棚。
花棚正好罩住鲜花,不大不小正合适。
那颗菠菜终于被拔了去了,花盆安排给了新来的小金贵。陆离每天一早天不亮就起床了,浇水施肥,生怕怠慢了这几株金贵娇嫩的花朵。
生活井然有序,除了少了一个人的身影。整个假期陆离都没有再见到邹野了,邹野没有上她跟前凑,她也没再去找过邹野。
两个人就这样互不打扰,相安无事,直至开学。
假期就这样消磨殆尽,又到了开学的时候,学生们痛苦的时候。陆离倒是还好,日日起得早,已经习惯了,早起完全不是困难。
今早,陆离从饭桌上拿起了根油条,背上书包就要出门。因为过去那些事,她现在挺恶心面前这两个人的。所以,她不愿意跟姥姥还有张展鹏一桌吃饭。她也没打招呼,抬腿就要走。
张展鹏拦住她,“我也要走了,工地要开工了,不走该耽误了。”
“走呗。”,陆离冷冷看他。
张展鹏临走跟她说,“我回来就是为了告诉你那事儿的,现在要走了。”
“不好意思啊。”,他朝陆离道了个歉,看着挺真诚的。姥姥在旁边捂着脸,看来是不想说什么。
陆离扫了他一眼,清秀的眉毛皱起。眼里堆满了不屑,说出口的还是那副话,叫他们去自首,仍然没变几个字。
“你没有对不起我的事,你所作所为都是对张美玉。她才是受害者,我跟张美玉不过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你说的那些事都跟我无关,用不着在我这抒发你的负罪感,你赶紧自首去吧。”,话音落下,陆离跨过门槛,要走。
张展鹏直起身望着她的背影,拎上行李对陆离着的后背喊,“对你姥姥好点吧,她至少也是你姥姥。”,张展鹏最后嘱托。
张展鹏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饭桌上吃饭的母亲,母亲又恢复了往常的状态,像是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妈,我走了。”,张鹏辉开口。
“你去吧,展鹏,路上慢点。”,姥姥算是要把张展鹏送走了。
“哎,知道了。”,张展鹏的视线在她身上多做停留了几秒,跟着挪开了视线。
家里又恢复了往常的状态,屋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老太太一个人,她一下子老了几岁一样。头发丝上的白头发又多了几绺,连走路姿势都蹒跚了几分。
但是...是装的,装出来的步路蹒跚,满脸愁苦,头发丝也是染的。陆离被他们俩骗的团团转,还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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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路上,一路陆离都心不在焉的,最近发生的事让她身心疲惫。太阳穴疼得很,一想到张美玉遭遇的事,她不住地犯恶心。
理智告诉她别多想,可又有一个恶魔般的声音在耳旁嘶吼,“你的姥姥,你的母亲,这两个的女人没一个无辜的。能有今天都是活该,活到现在即可怜又可恨,遭人厌恶。下一个就是你,下一个可怜可恨的人就是你,陆离。”
陆离捏了捏眉头,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那个偷拍她的小孩还没找到,手机还没拿到。她不能再耽误了,再磨蹭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直到陆离走到教室内,她雾霾般的心情被扫了个大半。邹野早就坐在了板凳上,朝着她绽放了个笑容,“早啊。”
笑容灿烂耀眼,那么干净,陆离被他笑的晃了眼。
“早,蝴蝶兰谢谢你。”,陆离放下书包,坐到了板凳上。
“能聊聊了吗?现在?”,邹野盯着她。
陆离刚一口答应,“好,也该聊聊了。”,躲也躲不掉,不如早点撕扯干净,脱身自在。
邹野还没开口,门口传来一声洪亮的“陆离”,声音之大,喊的人脑门一震。
“到办公室来。”,班主任老何亲自站在门口,邹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攥紧了拳头。
陆离看见他攥紧了拳头又松开,是先前张德发的事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他生怕陆离再受欺负。但是在看清来的人是老何后,他这才放松下来。老何人老实,不会做有违师德的事。他跟陆离说,“你去吧,我们回来再说。”
陆离起身跟在班主任身后往外走,她早上没吃饭,现在胃里开始翻腾。不好好吃早饭的报应来了,一阵阵的绞痛。大早上起来,她挺烦躁的。
怎么一大早的一个两个都要聊,有什么可聊的。班主任这又是凑的哪门子热闹,陆离只想早早了事,她实在无心再听班主任念经。
显然老何耐心好得很,没她那个焦躁劲。办公室里,老何慢悠悠地端起了茶缸,倒上了热水。热水冒着热气,大有耗到上课的意思。
陆离耐着性子等了他有一分多钟,老何还在磨蹭,陆离忍不住打断了他的哑剧表演,“老师,如果没事,我回教室了。”
“怎么没事,叫你来不就是有事吗。”,老何扔了一张纸到陆离面前,“你看看你的成绩。”
老何在纸上点来点去,“偏科偏的太严重了,数学怎么能这么差。”
“我从小就偏科,一下子改不过来。”,胃越来越疼,陆离用手捂着胃,尽量缓解疼痛。
“找你来不光是偏科,主要是你这个小姑娘心思不在学习上。你要是把那些爱美的小心思放到学习上,不晓得能考的多好,说不定能去一班。”,老何对陆离指指点点,显然他不满意的不仅是成绩。
“什么爱美?什么心思?”,陆离胃里翻江倒海,脑子也一动不动,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老何放下茶缸,手指点向陆离的额头,“你看看咱们班的女孩子,手指头上涂指甲油,都是你带的。你不光耽误自己学习,还影响同学。给班里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你现在有一点认识到你自己的错误吗?”
老何越说越气,显然内心已经把陆离当成了坏了一锅汤的老鼠屎。
陆离耐心辩驳,“那是他们自己没有自控力,又不是我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我逼他们了吗?”
老何一拍桌子,“歪理。”
“看来你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你需要老师的引导,不然容易走上歧路。”,老何正了正身子,大有不肯罢休的意思。
办公室内其他老师一个接一个踏出门口,抱着课本准备去上课,上课铃也适时地响起。
陆离低头,“打铃了,我去上课了。”,她说着退着朝后走。
“别走,站住。没有好的思想,上课你能听进去什么?”,老何一句呵斥,“老师今天就给你上思想课。”
陆离停在原地,胃里拧成麻花。头上也有些冒汗了,嘴唇的颜色也开始泛白。
办公室就剩二人了,老何显然不满意陆离的态度,想办法要端正陆离的态度,“站直,弯着腰像什么样子。”
陆离抬起脸来,咬着牙说,“我肚子疼。”
老何显然不信陆离的话,对陆离的印象也停留在,先前课上她当着女老师面说,她来了月事时。
老何总觉得这个女孩子是鬼心眼多,还厚脸皮。这次不肯再让她轻易脱身,非要好好教训她一次。
“你又来月事了?”,老何眉毛一挑。
陆离疼得脸色唰白,冷汗直往下冒,“我真的肚子疼,我胃疼。”
老何冷笑一声,“装得可真像,接着装。”
见着老何不信,陆离啧了一声,不再辩解。只是弯着腰捂着胃,然后闭口不言。她听着老何的批评,期望这场批斗会能够结束的快一些。
结果老何一张嘴就已经踩到陆离底线上了,“你这个年纪的女孩,不要起勾引男人的心思。更不要总想着男欢女爱,那是大人的事。”
“男欢女爱?”,陆离重复了一遍,满脸的难以置信。
“对,你看看你,把这个学校搞得乌烟瘴气的。你同桌,邹野。自打你来了后,他从一班直接掉到四班。你来之前,他在整个年级从来没掉出过前二十名去,哪回考试他不被表扬?自从你来了,他现在什么样子了。被你迷的五迷三道的,哪里还知道学习。”
“你淫眼看人淫,邹野跟我能有什么男女关系。”,陆离咬着牙从嘴里挤出这句话。
老何被她气的吹胡子瞪眼,拿起手边的戒尺,在陆离肩膀上狠狠地抽了一下。
“张德发老师也被你鬼迷了心窍,搞到最后连工作也没了。你还能再狡辩,全校都听见了你们在广播站里头干什么了。这种事苍蝇不叮无缝蛋,你倒是再狡辩啊。”
陆离疼的有些红了眼眶,不怒反笑。那张德发色胆包天,对着学校里的未成年女学生下手。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倒变成了苍蝇不叮无缝蛋,好一个苍蝇不叮无缝蛋。
陆离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张媛媛被性侵时,向你求救过吧。你是班主任,却放任不管,我有理由认为你跟张德发狼狈为奸。你就是默认那性侵犯肆意欺辱学生的帮手,你更该坐牢。”
话音回荡在不大的办公室内,一部分敲在了老何脑壳上,剩下的部分飘到了办公室的门外。
确实,这事老何有个管理不严,袖手旁观的责任。他被陆离笃定的语气说的害怕了,又见陆离嗓音沙哑,嘴唇褪色成苍白。
阴鹜的表情伴随着恶魔般的声音,贴着老何的耳膜。老何接收到陆离低暗的频率,她这样讲话,实在直白尖锐。一句坐牢,让老何觉得阴风阵阵,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别乱说啊,张媛媛那事。她可没跟我说过,我真不知道。”,老何慌忙地站起来。
“你说的话谁信呢,张媛媛被性侵这件案子如果再翻出来。你就是站在风口浪尖的人,到时候无论你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不会有人信。”,陆离拧着眉毛,一个字一个字的敲打着老何。
陆离快疼晕了,觉得自己傻逼透了,跟这人废了半天口舌。
老何见她要走,要拦住她,“你不能这么诬赖我,张媛媛的事我真的是无辜的。”,老何拽住了她的手臂。
“放开我,我要回教室。”,陆离想推开。
老何劲大,拦住她不要她走,要跟她把话说清楚,她挣了挣没挣脱。
陆离胃绞起来,不想跟他废话,抬头恶狠狠地警告,“别逼我,否则我能做出什么事来,你想象不到。”
老何被她的语气吓退了半步。
陆离一下子撞开挡在身前的人,朝教室奔跑而去。
快到走廊时,陆离一阵头晕眼花。路都要看不清了,满眼冒了星星,就快撑不住了。
她扶着墙边,不让自己晕倒在没人的地方,“争口气,陆离,不要任人欺辱。”
再撑一下,就快到了。
既然受到莫名的歧视,莫名的侮辱。骂声也已经砸到了头上了,为什么不竭尽全力的让人看到呢,难道受的苦要白受吗。
偏见已经落到了头顶,就要在紧随其后的拳头砸下来之前,先翻过身来,至少掌握主动权。
陆离凭着直觉推开教室门,在老师责骂声中脚下一软,一头栽倒在了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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