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皓月当空,支开的窗棱,秋风灌入,珠帘相互碰撞,惊起阵阵涟漪。

宋纾禾无力卧在贵妃榻上,粉腮晕染,似春半桃花。

纤长浓密的睫毛笼着水雾,轻轻颤栗。

孟庭桉居高临下站在榻前,甫一碰到宋纾禾的手指,立刻遭到推拒。

“蝴蝶、蝴蝶会没了。”

她还以为自己还在浴池,深怕水珠晕染了身前的画。

孟庭桉无声勾唇:“不会。”

不顾宋纾禾的推搡,孟庭桉强势拥她入怀,大手掐着宋纾禾盈盈一握的素腰。

春衫半遮半掩,隐约可见身前若隐若现的风光。

孟庭桉眸色一暗。

薄唇落在宋纾禾眼角,又一点一点往下。

宋纾禾白皙肩颈顷刻多出一圈齿痕。

红痕极深,几乎可见血珠子渗出。

宋纾禾眼眸圆睁,却见孟庭桉抬手,指腹轻柔抚过那一抹血色。

他淡声:“彩墨是海上来的舶来品,不怕水。”

宋纾禾双眼瞪得更圆了,难以置信:“……什么?”

先前的担惊受怕全成了一纸笑谈,宋纾禾咬紧红唇,别过脸,愤懑不平。

她鲜少生气,往日气急了,也只会闷声不说话。

官窑美人瓢供着数株秋桂,香炉点着香,青烟徐徐,如云似雾。

“是哥哥错了。”

难得,宋纾禾竟然从孟庭桉口中听到这样的一句话。

她错愕抬首,半张脸自孟庭桉怀里抬起,一双琥珀眼眸如宝石明亮,熠熠生辉。

似是难以相信孟庭桉竟会有承认自己做错事的一天。

宋纾禾双眸亮澄澄,并未发觉自己的一喜一悲都掌握在孟庭桉手中。

她轻轻扯动孟庭桉的衣袂,宋纾禾大着胆子:“做了错事,是要罚的。”

宋纾禾声音怯生生。

话落,又忙忙为自己描补,“这是哥哥自个说的。”

孟庭桉心不在焉应了一声。

他手指捏着宋纾禾的后颈,不轻不重揉捏。

孟庭桉漫不经心道:“那绒绒想如何?”

她想如何?

往日在孟庭桉面前,宋纾禾只能听令于他,何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有“处置”孟庭桉的机会。

宋纾禾脑袋空空,心神恍惚。

余光瞥见满地凌乱的罗衫,宋纾禾双颊泛起层层红晕,她目光闪躲。

“哥哥、□□后不可再如今夜这样了。”

孟庭桉挑眉,明知故问:“……今夜怎样?”

宋纾禾脸红耳赤,双腮如胭脂,白里透红:“就、就那样。”

宋纾禾破罐子破摔:“反正日后,哥哥不能再如今夜这般过分了。”

孟庭桉揉搓宋纾禾的耳尖。

他垂首,温热气息洒落在宋纾禾颈间,孟庭桉嗓音带笑。

“怎样算过分?是让绒绒自己坐上来,还是后来……”

捏着宋纾禾耳尖的手指缓慢往下,似星火燎原。

宋纾禾双眼渐渐染上水雾,泣不成声。

她听见孟庭桉落在自己耳边的一声笑。

笑声短促,好似故意为之。

“是这样吗,绒绒?”

孟庭桉温声细语,如墨双眸低垂,“还是这样?”

烛光悠悠,山中遥遥传来古老沉闷的钟声。

孟庭桉今夜喝的是剑竹春,那酒明明不烈,可宋纾禾整个人仍觉身在云端,摇摇欲坠。

忽而一脚踩空。

宋纾禾猛地从云端跌落,惊呼声溢出喉咙,又很快消失在孟庭桉唇齿。

皓白手腕再次垂落在榻边。

……

宋纾禾是被鸟啼声吵醒的。

山庄枫叶尽染,翩翩如画。

宋纾禾扶榻而起,转过碧纱橱,竟听得窗下传来冬青刻意压低的笑声。

“都小心点,倘若吵醒了姑娘,可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话落,又迫不及待催促,“烧鸡呢,怎么还不快拿来,不是说狐狸最爱吃烧鸡吗?”

婢女捂嘴笑:“只怕是冬青姑娘记错了,爱吃烧鸡的应当是黄鼠狼。”

宋纾禾迷迷糊糊,推开窗黼往外瞧。

日光满地,冬青正同园子伺候的婢女站在一处,余光瞥见宋纾禾立在窗下的身影,冬青眉开眼笑,提裙笑着入屋。

“姑娘怎么站在窗边,仔细着了凉。”

宋纾禾目光越过冬青肩膀,好奇:“你们方才瞧什么呢,我怎么听见有狼,可是这园子进狼了?”

冬青哭笑不得:“这是公子的园子,自然没有这等凶兽猛禽。不过是今早园子混进来一只赤狐,大伙没见过,所以才觉得稀奇。”

宋纾禾也来了兴致:“赤狐?快抱来我瞧瞧。可是同画上长得一样?”

冬青一怔,随即笑道:“姑娘身子骨弱,那赤狐不知从哪里混进来的,也不知道干不干净。奴婢让人抱来,姑娘隔着窗子,远远瞧上一眼,也当见过了。”

说着,又朝廊下垂手侍立的婢女招招手:“你过来。”

婢女不敢耽搁,连连抱起地上的赤狐,往宋纾禾走去。

那赤狐通身火红,一双狐狸眼灼灼,似烈日骄阳。遍身油光水滑,毛茸茸的大尾巴蜷缩在婢女臂弯,好不温顺。

宋纾禾眉眼弯弯,又往前走了两三步:“不过是只狐狸罢了,我又不是美人灯,风吹吹就飘了。”

话犹未了,婢女怀里的赤狐忽然仰天长啸。

它猛地跳下地,两只爪子在空中跳跃,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纾禾瞠目结舌:“它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我才是洪水猛兽?”

冬青哭笑不得:“姑娘自然不是洪水猛兽,只怕是这狐狸……”

秋高气爽,廊檐下铁马晃悠。

一人从乌木长廊走出,竹青长袍透着慵懒闲适。孟庭桉黑眸轻抬,剑眉星目,眼似明炬。

冬青大吃一惊,忙忙福身行礼。

园中笑声不再,只剩悄染然庄肃。

怨不得那赤狐远远看见孟庭桉,一溜烟跑得没影。

宋纾禾忍俊不禁,笑着揶揄:“原来哥哥才是那洪水猛兽。”

话音刚落,忽而又想起昨夜不管自己如何哭诉,孟庭桉都不为所动,甚至还越发凶了。

当真和洪水猛兽无异。

宋纾禾红了双颊,讪讪别过脸,只拿后背对着孟庭桉。

“还难受?”

颀长身影转过缂丝屏风,孟庭桉从容不迫端坐在炕上,随意拿起案上沏好的秋枫露。

白雾氤氲,在孟庭桉眼前弥漫,他轻敲了一下茶盏,“转过来,绒绒。”

那声音不冷不淡,好似九月的天,无风亦无雨。

宋纾禾慢慢转过一点,又转过一点。

粉面含羞,那双凤眸似嗔似怪。

宋纾禾慢吞吞往前挪动半步。

孟庭桉眼中含笑,拽住宋纾禾的手腕往自己膝上拉:“昨夜是哥哥不好。”

宋纾禾抿唇不语。

孟庭桉:“宫里刚送来一堆新鲜玩意,等会让李管事送来,你自己挑。”

“我不要那个。”

宋纾禾转首侧目,悄悄拽动孟庭桉腰间悬着的玉璜,轻声细语,“哥哥,刚刚园子跑进一只赤狐,我可以养吗?”

孟庭桉皱眉。

宋纾禾急切:“山庄有珍兽园,它可以住在那里,不会叨扰哥哥的。”

孟庭桉淡声:“不是只见过一面,这么喜欢?”

低垂的黑眸冷冽,透着居高临下的威慑压迫。

宋纾禾心口颤栗:“也不是喜欢,只是觉得新鲜。哥哥若不喜欢,就……就算了。”

孟庭桉一瞬不瞬凝望宋纾禾,倏尔展颜:“一只畜生罢了,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你若是喜欢就让人抱来。”

宋纾禾喜笑颜开,当即命人寻来。

又怕那赤狐生在山林,不喜约束,特地叮嘱一声:“若是它不愿就罢了,不强求。”

只是未等奴仆动手,那赤狐竟自个钻进宋纾禾的园子。

问了山庄伺候的婆子才知,这赤狐先前也常去他们厨房讨肉吃,很是不怕人。

宋纾禾这些天不是待在暖阁做针黹,便是抱着赤狐午憩。

徐若烟收到信得知此事,叠声催促宋纾禾回京,她也没养过狐狸。

云卷云舒,风和日丽。

这日午后,冬青提着漆木攒盒入屋,一盒八个奶油松穰卷酥。

湘妃竹帘垂地,宋纾禾半卧在榻上,一把青丝落在手边。

冬青提裙上前,推推宋纾禾,好言相劝:“这天也见渐渐短了,姑娘仔细午歇睡多了,夜里睡不着。”

宋纾禾迷迷糊糊,一手揉眼睛,左右环顾:“玉梨呢?”

玉梨是宋纾禾为赤狐起的名。

那赤狐素日便是好吃懒做的,先前是靠着在厨房卖乖讨吃,如今养在宋纾禾园子,更是懒得挪动。

能躺着绝不坐着。

屋里屋外找了一圈,竟连赤狐的影子也见不到。

宋纾禾一双涵烟眉拢着担忧不安,唯恐那赤狐出事。

冬青温声宽慰:“许是偷溜着出去玩了,过会就回来了。姑娘莫慌,奴婢让人四处找找,总能找回来的。”

可一直到掌灯时分,宋纾禾也不见赤狐回来。

山庄各处点灯,烛火通明。

宋纾禾忧心忡忡,携着冬青往后山走:“园子的糕点都不见它吃,也不知是不是受伤了,又或是遇上猎户了?”

冬青安抚:“姑娘放心,这方圆十里的猎户都是孟家的,李管事已经交待下去,不可伤玉梨半分。”

忽而一阵风吹来,拂灭冬青手中的火烛。

正巧廊下有婆子提着羊角宫灯走过,冬青扬声喊人。

婆子耳背,不曾回头。

冬青匆忙丢下一句:“前面林子深,姑娘莫再往前走,奴婢很快就回。”

又快步追上婆子。

更深露重,空中摇曳着桂花的香甜。

宋纾禾拢紧肩上的氅衣,忽然闻得一阵窸窣动静。

最先露出的是一双尖尖的赤色双耳,而后是一对狐狸眼。

正是宋纾禾遍寻多时的玉梨。

宋纾禾大喜过望:“玉梨,你怎么躲这来了?若是我先走一步,你就得……”

余音渐低,宋纾禾遽然回神,连连往后退开两三步。

那处她先前和冬青翻找过,若赤狐一直待在那,她们之前怎会不知?

除非,有人故意为之。

秋风乍起,一个笑声从天而降。

赵渊一身夜行衣,自树上一跃而下:“宋姑娘果真聪慧过人。”

宋纾禾猛地抱起玉梨往外走。

“还未谢过宋姑娘,之前在湖边,若非宋姑娘相助,本王定走不了。“

赵渊言笑晏晏,朝宋纾禾拱手作揖。

宋纾禾面无表情:“我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

赵渊不怒反笑:“宋姑娘听不懂无妨,只要孟大人听得懂便好。”

宋纾禾转身,怒不可遏:“你——”

赵渊冷笑:“宋姑娘不会天真以为,孟庭桉什么也不知道罢?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

“蝼蚁尚且贪生,宋姑娘这么聪明,难道就没想过不再受制于人。”

他微顿,目光徐徐落在宋纾禾脸上。

“就没想过……离开吗?”

悄悄看了一眼这文的数据,疯狂掐人中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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