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山寺悄然,无声无息,唯有宋纾禾低声的啜泣。

泪水汩汩落下,沾湿了孟庭桉的衣襟。

宋纾禾的仓皇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

孟庭桉眉眼低垂,目光坦荡而从容。

衣袂攥在宋纾禾指尖,渐渐多出两三道褶皱。

孟庭桉漫不经心轻瞥一眼,唇角染上笑意:“好了,绒绒。”

孟庭桉嗓音说不出的温和,他一面拍打宋纾禾的后背,一面温声安抚。

怀中的啜泣逐渐停歇。

再次仰首,宋纾禾眼中、脸上满是细腻的泪珠,晶莹剔透。

孟庭桉眸色忽变,落在宋纾禾后背的手指缓慢往上,而后停留在宋纾禾后颈。

不轻不重捏着。

“哥哥,我……”

余音消失殆尽。

落在唇上的吻强势,不容半点抗拒。

山寺雪色氤氲,疏云薄日,细碎光影洒落在宋纾禾脚边。

她一手扶在孟庭桉肩上,踮起的脚尖差点站不住。

佛门净地,宋纾禾心惊胆战,下意识往后避让。

她支支吾吾:“哥哥,这里……不、不行。”

孟庭桉垂眸,似笑非笑。

那双晦暗眸子沉沉,半分笑意也无。

宋纾禾瞳孔骤紧,拢在袖中的指尖颤栗。

无人比得过她清楚,孟庭桉这样的眼神是何意。

宋纾禾战战兢兢,试探往前走了半步。

又往前半步。

掌心再一次落在孟庭桉肩上,眼中惶恐不安,宋纾禾怯怯,踮脚。

日光正浓,檐下多出两道相依的身影。

红云染颊,宋纾禾唇上的口脂不见。

她低垂着脑袋,亦步亦趋跟在孟庭桉身后,恨不得将嘴角破的口子挡住。

天山寺的斋饭好吃是宋纾禾从徐若烟口中得知的,可今日这饭她却食之无味。

热汤无意碰到裂开的唇角,宋纾禾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她捂唇,掩去脸上的异样。

僧人眼尖,上前温声关切:“可是膳食不合施主心意?”

宋纾禾忙不迭摇头,自寻了个由头遮掩过去:“不过是旧时留下的病根,有劳师父挂念。”

僧人双手合十,默念三声阿弥陀佛,又道:“明日寺中有义诊,施主若有兴致,也可留下。”

天山寺年年都有义诊,京城中妇孺老幼若是请不起郎中求医看病,也会在这日到天山寺来,为家人亲眷求得一副良药。

寺中请来的郎中,或是自愿,或是京城中的夫人姑娘做好事,重金聘请过来的。

宋纾禾往年困在映月阁,自是不知这事。闻言,也让人送上百两金子过来,算是一点心意。

僧人躬身道谢:“施主功德无量。”

宋纾禾莞尔:“师父言重了,我也不过是尽一点绵薄之力罢了。明日寺中人多,我们也不好叨扰。”

僧人笑让:“施主客气了。”

义诊施药是天山寺惯有的习俗,他们也都习以为常,不至于手忙脚乱。

僧人为宋纾禾带路,穿长廊,过宝殿。

后院是僧人起居诵经的住处,再往前走,只有一扇老旧的木门。

门上结满蛛网和尘埃,宋纾禾偏头,瞥见门闩上挂着的铜锁。

锁扣锈迹斑斑,看着像是许久不曾打开。

宋纾禾心生疑虑:“这处可是后门?”

僧人点点头:“正是。”

虽是后门,只是常年无人从这边经过,后门也逐渐荒废,铜锁坏了大半,也无人打理。

门前杂草丛生,堆积着各处的杂物。

僧人面露窘迫:“让施主见笑了,这边请。”

一语未落,忽见拐角处一个小沙弥匆忙跑来,脚下趔趄,差点撞在宋纾禾身上。

僧人冷下脸,呵斥:“乱跑什么?仔细冲撞了贵客。”

小沙弥叠声赔罪,一张脸欲哭无泪:“师兄,不好了。先前说要来的郎中今早出门摔断腿,明日恐上不了山,还有一位说是吃坏肚子,也来不了。”

前来义诊求医的百姓本就多得数不胜数,贸然少了两位郎中,百姓必定失望。

僧人双眉紧皱:“可去京城的百草堂问过?”

“问过了,那边的几位郎中明日都有事,不得方便。”

一计不成,又失一计。

僧人忧心忡忡,愁眉不展。

宋纾禾:“师父可是在寻郎中?我这里倒是有一位,可以为师父引荐引荐。”

柳海川本留在紫林山庄无所事事,闻得孟庭桉找,还当是宋纾禾出事,马不停蹄一路奔至天山寺,一刻也不敢耽搁。

待从宋纾禾口中听见“义诊”两字,柳海川长松口气,连连拱手:“这有何难,姑娘交与我便是。”

宋纾禾福身:“有劳柳郎中。”

柳海川自不敢受,拜了又拜,又将自己的小药童往前推了一推,命好生照看宋纾禾。

芍药心不在焉,点头应下。

柳海川在眼前,宋纾禾自然没有多话。待转到无人处,她才携芍药,低声道。

“我听说你今早去看冬青了?她身子如何了?”

“冬、冬青姐姐……”

芍药磕磕绊绊,差点一口咬在自己舌上。

芍药越是遮遮掩掩,宋纾禾一颗心越是慌乱,她大惊失色:“怎么了,可是冬青出事了?”

“不、不是。”

芍药左右张望,压低声音覆唇在宋纾禾耳边。

“先时李管事说冬青姐姐不中用了,让她家里人带回去。宋姐姐放心,我已经打点好了,此刻只怕已经坐船离开汴京。”

宋纾禾大喜,面露欣慰:“还好有你在,不然我真怕她挺不过这关。”

芍药脸色变了一变,她急急低头,掩去泛红的眼圈,语气也有几分不自然:“两位姐姐待我好,我自是该知恩图报的。”

“这般客气做什么。”宋纾禾挽唇,怅然若失,“你能帮我,已经是顶顶好的事了,再不敢奢望别的。”

芍药一噎,张了张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宋纾禾到底还是在天山寺多留了一夜。

次日起身,天色尚未明朗。

药师殿前早早站满香客,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前来求药的百姓个个面缀愁色,无不对义诊的郎中感恩戴德。

柳海川忙得脚不沾地,宋纾禾见状,忙将芍药带去,又在偏殿帮忙誊写药方子。

雕漆几上设有一方石头盆景,其中点着几处宣石。坐久了,宋纾禾只觉眼睛酸胀,她一手揉着眼睛,一面命人送上干净的帕子。

“要烫的得热热的,冷了可就不好了。”

婢女领命而去,不多时,身后晃过一道颀长的影子。

宋纾禾晕晕乎乎,双手撑在竹案上。未等起身站稳,身后蓦地传来孟庭桉低低的一声。

“坐着。”

宋纾禾身影一怔,从善如流扶着孟庭桉的手臂坐下。

热帕子敷在眼睛上,暂时缓解宋纾禾眼睛的疲惫:“哥哥不是回山庄了?”

也不知山庄出了何事,孟庭桉一大早飞马前去。宋纾禾起身时,榻上早不见孟庭桉的身影。

也不知多早晚离开的。

孟庭桉伸手替宋纾禾揉捏天应穴:“刚回。”

余光瞥见竹案上宋纾禾誊抄好的方子,孟庭桉淡声:“柳海川的方子?”

宋纾禾取下眼睛上的巾帕。

热腾腾的水雾氤氲在她眼前,宋纾禾笑颜展露,坐直身子。

“确实是柳郎中的方子,是我先前有眼不识泰山,竟不识得柳郎中。亏得有百姓认出,我才知柳郎中竟是扬名天下的柳神医。”

前来义诊的百姓本就多得转不开身,闻得神医在天山寺,一传十十传百,差点踏烂天山寺的门槛。

说着,宋纾禾一双涵烟眉渐蹙,仰首往窗外望去,愁容满面:“只是不知日落之前,能不能看完?”

孟庭桉抓过宋纾禾的手,捏着她指骨赏玩:“看不完,就让他在天山寺多留两日。”

宋纾禾迟疑:“那我……”

孟庭桉泰然自若:“不想回?”

宋纾禾垂首,喃喃低语:“我还想留下帮忙。可以吗,哥哥?”

孟庭桉一动不动望着宋纾禾,若有所思。

宋纾禾忐忑不安,指尖蜷动,在孟庭桉衣袂拽了一拽。

孟庭桉垂眼,黑眸冷冽平静。

指腹落在宋纾禾唇珠,沿着唇线无声描绘。

他好整以暇欣赏宋纾禾的慌乱紧张,欣赏她望向自己怯生生的眼神。

孟庭桉天生不是善人,不是君子,骨子里掩藏的只有恶劣和狠戾。

宋纾禾本就是他的,是生是死,是走是留,都得过他的眼。

指骨曲起,在竹案上敲了一敲。

良久。

孟庭桉漠然出声:“可以。”

宋纾禾松口气。

抱着药方出门时,竟在丹墀前和芍药撞了个正着。

芍药目光直直,瞧见从宋纾禾身后走出的孟庭桉,如老鼠见了猫,忙不迭往后躲开两三步,脑袋低低垂着。

“他走了。”

肩上被宋纾禾拍了一拍,芍药惊恐抬眸,不偏不倚对上宋纾禾柔和的目光。

“这是我刚抄好的,你替我跑一趟,交给你师父。”

芍药抱着方子,怔怔顿在原地。

宋纾禾摊开五指在她眼前晃了一晃:“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没、没有。”

芍药咬唇,颤颤望向宋纾禾,“我只是突然觉得,宋姐姐留在公子身边,其实也挺好的。冬青姐姐如今无恙,公子待宋姐姐又好,宋姐姐何不留下……”

宋纾禾猛地望向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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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宫阙》

【追妻火葬场/双重生】

沈清词死在了嫁给陆聿的第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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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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