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渝川市罕见的下了一场雪。
雪虽然不大但温度够低,片刻就在没人的枝头上堆积如手掌一般厚的雪。
寒风刺骨,枝头上的雪被吹落,尽数飘向孑孑而行的闻人馥。
闻人馥全身只穿了一层单薄的白裙,她原本就很瘦,此刻又被混着雪的冷风击打,皮肤被冻得发红毫无血色的。但因为木牌力量,她越靠近家,身体就会有力量。
她神情淡然,双眼灵动,自动忽略周围的环境和人,不管不顾地向前走着。
迎面走来,与闻人馥相向而行两人与她擦肩而过。
走在内侧的人看穿着打扮貌似是个律师,大冷天的都还穿着得体的西装,一边走一边还在翻看手中的文件。
闻人馥觉得那张脸莫名熟悉,但应鹊一时汹涌而来的记忆过于冗杂,让她应接不暇,她便收回目光,越过两人。
站在律师旁边走在外侧人目光懒散,他老远就注意到闻人馥,离近了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闻人馥。
“奇怪啊,大冷天的这人穿个薄长裙在殡仪馆附近溜达?我原以为像你这样穿西服已经够冷了,她竟然还穿长裙——”他说这话时,还拢了拢身上厚实的北面羽绒衣,“看着都冷。”
“长裙?”律师原本正在看文件,闻言合上文件转头看了一眼那远去的闻人馥。
闻人馥走得很快,身影快要消失在街尾。幸而时值雪天,路上的人不多,有人得以看清女人的身影。
他总觉得这身影莫名熟悉,思索片刻后他把头扭回,看向前方。
四周空旷异常,这条街地处郊区,他们现在周围几百米只能看见一个殡仪馆。
再往前就是荒山草地,没有别的建筑了。
律师朋友咽了咽口水,心想这女人八成是从殡仪馆出来的。
那女人虽然美,但总莫名给他一种瘆得慌的感觉。
可能从殡仪馆出来的仙女,莫名带点阴气。
两人没多想,转身走进殡仪馆。
他们这次来,是为了处理骨灰火化后的事宜。
这律师叫黄言炎,他身旁怕冷的,是他的死党无业游民富二代路嘉。黄言炎的母亲半年前因为交通事故意外去世,过错方和保险公司为了赔偿拖了老久,所以遗体一直没有火化,后来好不容易处理好了能火化了,黄言炎工作又忙起来了。
他父母早年离婚,黄言炎从小和父亲一起长大,他只见过母亲几面,对这个妈没什么感情,直到前几天,他忽然接了个女高中生因校园霸凌自杀的民事纠纷案,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把老母亲的骨灰一直落在了殡仪馆。
那女学生死之后,也因为事故责任划分的问题,也放在殡仪馆一直没火化。
天气很冷,黄言炎在走廊一边搓手一边等工作人员。
他朋友路嘉是个话痨,那张嘴一秒都不能停下来。
“诶,你说天气这么冷,那女学生的尸体现在是不是还和死的时候一样啊?”路嘉胆大一直往走廊尽头探头探脑。
“怎么?你认识她?想去看看祭奠一下?”黄言炎一想起那女学生的奶奶,心情就变得无比沉重。
“是也不是,我听我朋友说,死的这个是二中最美的舞蹈生,这次它们艺术省考,好像考了全省前三。”路嘉消息广,路子野,对渝川甚是了解,随便一个条犄角旮旯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黄言炎这个被委托律师对死者都没他这么了解。
“最美舞蹈生”,“全省前三”。
黄言炎听到这两个词语,内心的惋惜感更甚,打算下次见高中生她奶奶的时候,多宽慰几句。他刚拿起文件,想继续了解一下这个案子时。
走廊深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噔噔噔”的极有规律。
黄言炎他们回过神来时,走廊那头的人已经窜出来一个人影了。
黄言炎还以为自己老妈骨灰被偷了,所以工作人员才这么着急。
谁料工作人员边走边喊,直接给他俩带来一阵灵魂冲击。
“尸体!尸体不见了!”
声音荡开,整座殡仪馆好像瞬间被点燃了。
黄言炎和路嘉表情忽然凝固,缓过来之后开始有了不同程度的扭曲,路嘉很想挪开腿离开这个鬼地方,奈何脚根本就不听使唤。
黄言炎还好,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律师,他第一反应是工作人员搞错了。但工作人员反复强调自己已经确认过第三次了,停尸间确实少了一具尸体。
空气一下沉默,黄言炎突然觉得额头一凉,他下意识反应是不是有鬼在摸他额头,结果伸手一摸,发现额间不过是自己出得冷汗。
工作人员没空管他俩,拿起手机一股脑地和电脑那头的人汇报。
看得出他真的很害怕,又惊又惧地汇报完后喊住了拉着黄言炎准备溜的路嘉。
路嘉方才一能活动腿,下一秒就撒丫子跑了。
他跑到一半猛地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又火急火燎地回去抓着呆在原地的黄言炎。
这次两人还没走到电梯口,就被工作人员叫住了。
这天是工作日,殡仪馆本来就没什么人,加上工作人员的同僚忽然生病回家了。整个殡仪馆现在就只剩他一个人,他来这儿工作没几年,头一回遇见这样的事情多少有点发怵。
路嘉摆摆手,答应等人来了再离开。
他看工作人员被吓得坐立难安,心想今天怕是没法处理黄言炎母亲的骨灰了。
他回头看向黄言炎,忽然现在这货脸色怎么比工作人员还难看。
“怎么了?你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吗?还怕鬼?”路嘉打趣道。
黄言炎平时一丝不苟,在法庭上见多了风浪,总是一副扑克脸。路嘉很少见到他像今天一样脸色发白。这不得逮着机会好好揶揄一番。
“不是怕鬼,是怕人。”黄言炎脸色稍稍缓和,“那个人...或者说那个消失的尸体,是我的委托人的孙女——也就是你说的那个最美舞蹈生。”
“啥!真假?你会不会听错了,或者是同名也说不定?”路嘉闻言整个人一下跳起来。
他身旁正好有个消防干管,他吓得像猴一样一下扒住那红色的大管子。
“不会,你不知道她的名字吗?”黄言炎顺着消防管抬头看向天花板,“她那种姓氏很少见的,她叫应鹊,应和的应,喜鹊的鹊。”
路嘉并不知道,黄言炎脸色突变不只是因为消失尸体是应鹊的缘故,更多原因是,他的脑子在恐惧和寒冷的双重刺激下忽然想起了一桩陈年旧事。
之前一直以来被他遗忘的,他脑海里关于应鹊的往事。
其实早在黄言炎在接手这起案件时,他就莫名对照片上的少女有种熟悉感,但当时他没多想,把这股熟悉感当成了对少女的怜悯。
现在被怪事一刺激,黄言炎总算想起来了。
殡仪馆室内和室外一样冷,黄言炎感觉眉间的冷汗好像要结成一团霜。
身体置身于凓冽的空气,而脑子却回到了半年前那个炎热潮湿的夏天。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