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巫是捂着脸被伏宴抱进屋中的,途中遇到了那两个小弟子,他们还好奇地问了缘由,被伏宴敷衍了过去,但是黎巫觉得这样光溜溜被另外一个男人抱着实在太失颜面。
刚被从池子里捞出来,黎巫的全身连带头发都湿漉漉的仿佛一只小鸡崽,伏宴命人找来干布,将黎巫裹成一团,动作轻柔地帮他擦拭头发。
“我自己来!”黎巫连忙夺过伏宴手里的干布,自力更生。
然而没一会儿黎巫就败下阵来,这小孩子的形态实在多有不便,擦个头发比倒立一个时辰还累人,最后还是得拜托伏宴帮忙。
一阵兵荒马乱后,穿好伏宴找人给他订做好的新衣裳,黎巫坐得整整齐齐与伏宴面对面。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在巫族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吗?”伏宴认真道。
黎巫知道瞒不过伏宴,而且他也不愿瞒着这人,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告诉伏宴也无妨。于是黎巫便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伏宴,包括黎潜和叶伽这对夫妇的过去。
“因为我的身上兼具巫族和叶伽的血液和能力,对于同为巫族人的他们来说,我的血液中凝聚的力量可以延年益寿,也可以强化天赋,对于日渐衰微的巫族来说是天赐良机,发现了这个以后,他们耗费了数年的时间和心力找出了一种阵法,可以将人体内的力量分化到与之血脉相通的人身上,获得力量的人生命得到延续,力量也随之强大,而被夺走力量的人则有可能枯竭而死。所以,或许从我出生开始,他们就在算计我的命。”
如今时过境迁,再提起这些事,黎巫倒也很平静,毕竟黎潜和叶伽的结合本就受到巫族的谴责,而作为他们的子嗣出生的自己更是自小就受到巫族上下厌弃,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伏宴唇角的笑容渐渐隐没,眼中竟多了几分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怒气。
至于黎巫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孩童样貌,他猜测或许是受了叶伽的影响,因为力量抽离得过于突然,为了使残余的力量继续支撑躯体的运作,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所以,我在想,或许我该通过调查叶伽的身世,才能弄清我变成这副模样的缘由,由此找到解决现状的办法,毕竟我不可能以这种模样过一辈子。”
话虽如此,黎巫更加犯愁了,叶伽的身世,别说是已经作古的她的丈夫黎潜,就是叶伽自己都是毫无头绪,更不用说巫族人了。叶伽仿佛是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和过去有关的任何记忆,也不知道这世上是否还有叶伽的亲人或者朋友。
“无需担忧,”一只手落到黎巫的头顶,顿了顿,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此事我会陪同你一起追查,事情总会得到解决。”
莫名其妙又被摸了头,然而这次黎巫却没如同过去那般抗拒,只是默默低了头任由伏宴给他顺了顺毛,心头还在为黎巫心念百转的伏宴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其实保持现在的状态,黎巫并没有那么不乐意,反而如今因为孩童的外表,他可以和伏宴走得更近一些,而不至于如过去那般别扭,
“在这之前,就先在昆仑住着,在这里,不会有人怠慢于你。”
当然没有人敢怠慢断岩峰主带回来的人,黎巫目前这张带有欺骗性的面孔也是坑骗了不少单纯的昆仑弟子母性大发地给他送吃送喝。但是昆仑山毕竟都是道士,这样的仙门清规戒律繁多,饮食清淡,习惯了俗世生活的黎巫到底有些不太适应这里的生活。
故而,这之后的昆仑山一时间就不那么太平了起来,隔三差五就能听到昆仑弟子在呼喊;
“七师叔,那个小娃娃又不见了!”
“阿黎一大早就跑到山门外面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阿黎,不能在门中烧柴烤野物,叫师叔们见了得罚你了!”
黎巫才不怕昆仑那群老古董,反正天塌了有伏宴扛着,罚也罚不到他身上。
果然,门中的一些颇有分量的前辈找到了伏宴,语重心长,心痛成疾;“伏宴啊,这娃娃行径如此顽劣,长此以往怕是给门中其他弟子起了坏头,败坏门中风气啊。若是你看重这孩子天赋,便早早将他收入门下,有了名分,也好严加管教,免得多生事端。”
“多谢师叔关怀,不过阿黎他性子本就是如此,如果过分拘束,反而压抑其天性,无益成长,而且这孩子聪慧机敏,自有分寸,各位可以放心。”在这些长辈面前,伏宴的态度很是谦卑,然而话里言间却分毫没有责怪黎巫的意思。
伏宴在昆仑的地位尊崇,哪怕是辈分高于他的几位长辈们也不敢多说什么,也只是因为这次黎巫闹得厉害了,还烧了那万泽峰主云逸的不少丹药,无奈之下才找来伏宴,希望他能压制一下那位小祖宗。
然而此刻小祖宗就坐在伏宴惯常坐的位子上,晃荡着两条小肥腿,蹂躏着手上的小蛇,态度也很是嚣张了。
等伏宴送走门中一干前辈,回头瞥了姿势惬意的黎巫一眼;“就算云逸之前冤枉过你,小小报复一下就行了,何必烧了她那么多珍贵丹药。”云逸此人,虽然心性不算太坏,但是睚眦必报,既然让她知道是黎巫捣的鬼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然而黎巫依然一脸你在说什么我完全没听懂的茫然表情,伏宴也很是头疼,如果真的是他的弟子,那不过是罚抄经书三百遍倒立十二时辰就能解决的事,然而对方是黎巫,伏宴是罚也罚不得,说也说不得,只能无奈地叹着气命弟子从自己的丹药房里挑了一些最珍贵难得的给云逸送了过去,算是代替黎巫道歉的赔礼,这样云逸哪怕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过分苛责。
后来伏宴一想,黎巫之所以这样一反常态地闹腾,大概都是在清虚宫憋得久了,他本来就是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性子,如今有清虚宫中种种规则约束着,多少有些憋屈。所以,伏宴找了一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带着小霸王下山溜弯去了。
黎巫腿短,行动自然不方便,一路跟在伏宴的身后,虽然很努力迈腿了,但是还是走出了屁颠屁颠的滑稽感。
随着黎巫额上的黑线一条条蹦出来,走在前面的伏宴忍不住笑出了声,回头将乌云罩顶的小孩抱了起来;“山路多颠簸,我抱着你,总比两人分开走快得多。”
黎巫趴在伏宴的肩上埋着脸,颇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然而在伏宴看不到的地方,黎巫轻嗅着伏宴衣上糅杂了阳光和熏香的气息,白嫩的面颊浮现出一点淡淡的红。
昆仑山下,散落着几处长居于此的村落,也有渐渐形成的小镇子,镇上的原住民,还有过往行商的货郎,慕名而来昆仑寻仙问道的人,都不在少数,故而这样偏远的所在,也有热闹的集市,人声鼎沸,货物琳琅,令人眼花缭乱。
到了这样人多的地方,黎巫始终窝在伏宴怀里,伏宴不说,他也懒得下来自己走,反正伏宴怀里舒服得很。
伏宴容貌俊朗,身姿卓绝,非常人可比,一身出尘之气更是引得一路瞩目,趴在他怀里的娃娃也是粉雕玉琢,精致秀气得仿佛观音座前的童子,只是两人都是一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气,叫人不敢亲近,只能远远艳羡。
既然是带黎巫出来游玩的,自然一切以黎巫的喜好为中心,伏宴对于黎巫有求必应,一会儿是糖葫芦,一会儿是糖画,一会儿是小鲤鱼,过了黎巫的手玩一会儿就腻歪了,自然也是伏宴帮他拿着,这若是叫昆仑的那群老头子瞧见了,怕是胡子都要惊掉了,什么时候见过总是令人高山仰止的断岩峰主这样顺着一个人了。
然而就是这样了,被宠着顺着的那位还是不满意了。
黎巫趴在桌盘摆弄着刚到手的竹蜻蜓嘀咕道;“都是小孩子才喜欢的玩意儿。”
伏宴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黎巫,这人现在可不就是个小孩子,若是从前的黎巫,早就躲得远远的了,哪里会这般无理取闹。不过这样闹腾些也好,多少能帮他忘掉巫族那些不愉快。
“不过这样的穷乡僻壤,想找些有趣的事物也没那么容易。”黎巫抬头向窗外望去,与此同时,一窗之隔的街道上突然传开一片喧闹,两人闻声望去,看见闹市之中不少人拥挤着朝同一个方向而去。
伏宴招来了掌柜;“这街上何故如此热闹?”
掌柜神秘兮兮地一笑,露出两颗大金牙;“客官有所不知,今日是本镇镇长之女抛绣球招亲,镇上的人男的女的都赶过去凑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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