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样的黎巫,伏宴才意识了这人在别扭些什么,若是他继续追问下去,黎巫肯定会恼羞成怒,他也不是不知进退的人,自然不会让对方难堪,不过偶尔看看对方这样的反应也是颇为有趣。
又替黎巫按揉片刻,两人起身出了屋子,发现玄素和兰无思早已经起身,一个在给老艄公劈柴,一个坐在一旁拿着个包子啃。
“大人,你怎么就起了?”兰无思惊得把包子一丢,上前挡在了黎巫面前,“你伤得那么重,怎么不多躺躺?”
“我的伤不重,已经可以自行走动。”黎巫活动活动筋骨,虽然他体质特殊,愈合力惊人,不过如果没有伏宴给他丹药和输送内力,他也不会好的这么快,“事不宜迟,我们继续赶路。”
兰无思张了张嘴,一旁的玄素也皱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何必急于一时,”这时,伏宴从容说道,“这处村子的魔物虽已经除尽,不过不知道是否还会有下一波袭击,何况经此一劫,不少村民丧于魔物手中,更有不少伤残,村中多处房屋损毁,我们留在这里休养几日,一来防止魔物再度来袭,二来也可向村名施以援手。”
“对对对!”兰无思拼命点头,“道长说得非常有道理,大人,咱们就先不急着走,在这里多留些时日吧。”
听伏宴这么说,黎巫觉得也不无道理,左右在这里多待几日也耽误不了事,有伏宴在,那些追兵也兴不起风浪。
这样想想,黎巫便心安理得地回屋继续休息了,可能因为真的损耗过多,明明已经休息了一晚,再沾到枕头,黎巫还是昏昏沉沉地打起了瞌睡。
他眼睛一眨一眨地瞅着坐在床边的挺拔身影变得渐渐模糊,最终又陷入了梦中。
不知过了多久,黎巫模模糊糊听到了小女孩细弱的说话声,听起来有几分耳熟,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想看看对方的样子。
“哥哥……眼……动了……是……醒了?”小女孩怯怯地说道。
他到底是睡了多久,黎巫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疲倦,完全不像经过充足的休息,倒像是走了很远的路,四肢酸软动弹不得。
黎巫感到一只带着薄茧的手轻轻覆到他的手背上,一股温暖的力量通过他的掌心缓缓注入他的体内,
这熟悉的触感让黎巫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想要睁眼的冲动,他挣扎着从浓重的困意和疲惫中找回了意识。
“醒了。”看见少年终于睁开眼睛,伏宴松了一口气,将他扶了起来,“你昏睡了两日,我替你把过脉,并无病症,也非受伤的缘故,或许是因为内力消耗过多,现在觉得如何?”
“累……”黎巫捂着还隐约有些晕眩的脑袋,有气无力道。
“因为睡的太久了。”伏宴端过一杯碗温水,阻止了黎巫打算接过去的动作,自己一勺一勺仔细地喂给黎巫。
等喂了几勺,黎巫的视线越过伏宴的肩膀,才发现他的身后还站着玄素几人,以及前两日在村子里救的那个小女孩,她睁大了眼睛瞅着黎巫,眼中满是好奇。
他下意识注意了一下自己和伏宴的姿势,忽然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这也太亲昵了,从他们的角度看来,自己完全是依偎在伏宴怀中的姿势……
然而伏宴却仿佛一点也没察觉,见黎巫一直瞪着自己,还关切问道;“可是哪里不适?”
黎巫忍了又忍,还是放弃了,反正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喂过水,伏宴又将黎巫扶着靠在了软枕上,在旁边一直来回瞅着他二人的小女孩才小心凑到了床前;“大哥哥,我爹娘让我给你们送了一篮子土鸡蛋,说谢谢你们救了我,还有村里的大家。”
“……”黎巫鲜少应对这样的情况,面对小姑娘专注的目光,他也不知道如何回应,下意识看向伏宴。
伏宴低下头恰好对上黎巫的视线,大概是因为没睡醒的缘故,少年的眼眸还带着一点迷茫的雾气,他的心头仿佛被小动物的爪子轻轻抓挠了一下,泛起一丝痒意。
伏宴轻轻咳了一声,对小姑娘说道;“替我们谢谢你娘亲和爹爹,只是我们在这里住不了几日,这些东西可以送给其他有伤者的人家补身体。”
“好,好的吧。”翠翠失望地点点头,她来这里之前,娘亲也说了,这些公子门看起来气派得很,是从城里来的,应该也看不上这点东西,重要的还是道谢,心意到了就行。
“那大哥哥你要好好养身体,谢谢你救了我,我娘亲说要在家里给你立一块长生牌日日供奉呢。”翠翠背着手笑眯眯道。
“不必……”黎巫很是无奈地扶着额头,“替我谢谢他们,但是真的不需要……”拒绝别人的好意实在是一件苦手的事情,黎巫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伏宴身上。
伏宴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低声道;“此事交给我。”
站在一旁的兰无思看这两人的交流看起来寥寥不过一个眼神一句话,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莫名的氛围,让人难以介入其中。黎大人之前也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吗?他不解地想。
而兰无思身后的玄素,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在看向那两人时,眼神愈发地深沉。
这之后伏宴替黎巫再次诊疗,发现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已然能够行动自如,于是他们打算第二日便启程前往澹月湾。
伏宴早已从玄素的口中知道他们被人追围堵截的处境,他也并不将这些追兵看在眼里,既然黎巫想去,他自然不会让任何人阻挠他的行动。
“只是……”伏宴轻轻吹开浮在杯沿的茶叶,“我没有想到轩和竟如此坚持要追究黎巫到底,我一直以为他与黎巫共处多年,看着他长大,多少会顾念从前的情分,如果不是我想多了,那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弟子常听人说,帝王最为无情,就算是再亲近的人也不过是手中可以利用的棋子。”玄素面无表情道。
“不过是棋子吗?”伏宴略略咀嚼这句话,欣然一笑,“从前我与轩和第一次见面,他还不是如今的天子,行为举止间云淡风轻,并未将王权看在眼中分毫,而不过数年光景,再见他时,确有不同,可见这世间,人心是最容易改变的。”
只是那孩子,心里或许该伤心了。伏宴托着茶盏,垂眸想到。
“……”不知道是伏宴的哪句话触动了玄素的心事,他望着窗边那个背影,欲言又止。
“有话不妨直说,藏着掖着不是你的性子。”伏宴头也不回道。
被伏宴随口道破,玄素也不再犹豫;“师父是不是和黎巫说了什么?”
“是又如何?”伏宴一笑,看着缓缓游移的青色叶片,眼中带着淡淡的暖意。
玄素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几日,你与黎巫之间的相处与从前大不相同,弟子斗胆猜测,黎巫是不是向师父坦明了心思,而师父也……师父也并未拒绝?”
“玄素,为师一直认为,在所有的弟子之中,唯独你的心思最为通达,虽然平日喜怒不形于色,实际却洞察于心,今日看来果然不错,”伏宴搁下杯盏,起身徐步走到玄素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关于此事为师心中早有决断,你也不必多言。”
伏宴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而他向来不是一个容许别人干涉自己决定的人,哪怕是他最看重的弟子。玄素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他不会再多说什么。
只是……玄素侧首看向窗外,远山葱郁,本是万物复苏生机黯然的季节,却不知为何叫人心中生出几许怅然。
很快便到了启程的日子,婉言谢绝了村民们满怀热情送上的鸡蛋肉干之类的土产,一行人重新踏上了去往澹月湾的路途。
最初的一段路还算称得上平静,随着他们渐渐远离了村子,四周变得越发寂静无声,连鸟雀的声音也变得少了。
“……”黎巫裹着伏宴给自己披上的袍子,侧目与他对视了一眼。
“我稍微离开片刻。”伏宴替他拢了拢领子,轻然离去。
黎巫收回视线,恰巧看到了目光不断往自己身上飘的兰无思;“你有话要说?”
兰无思连忙摇摇头,又很快点头;“大人,你和那位道长的关系真好。”他还从来没见过有人和黎巫这样亲昵,还是因为他见识少?
关系好吗?黎巫托腮细想,他和伏宴如今也算是伴侣关系,这样亲近的动作肯定是免不了,往后感情更深了,搂搂抱抱卿卿我我这样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若叫旁人见着了似兰无思这般大惊小怪也是怪麻烦的,难道都要一个个解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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