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巫看得出此人眼中的为难不似作伪，虽然有些失望，不过或许能另想他法，“如此倒是我运气不佳，无妨，我再想其他办法便是。”

“小公子不必着急，虽说库中已无苦寒枝，不过三年前长成的那几株现如今也已经将近成熟，细算也不到一月的时间，小公子若是不急着走，可在凝光等候一个月，届时我派人去将苦寒枝采回，奉与小公子。”

一个月？黎巫想了想，在凝光城停留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今他无官一身轻，有的是时间，在哪里都一样，可若是那两路人马追来又如何？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多留些时日，苦寒枝之事，还请古城主多费心了。”在黎巫尚且犹豫之时，身旁的伏宴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这都是应该的，正好，再过月余便是小女的大喜之日，到时候小公子和道长可一定要来喝杯喜酒啊！”古鸣乐呵呵说道。

大喜之日？黎巫有些意外地看了古岚一眼，她涨红了脸，干脆撇过脸去，整个人瞬间安静了许多。

“那真是恭喜了，到时候我二人也来凑个热闹，沾沾喜气。”伏宴微笑着接过话。

“好好好，”古鸣点点头，突然咦了一声，仔细打量了一下伏宴，笑道，“我细看道长觉得颇为面善，道长从前可曾来过凝光城？”

“从前云游时在此地匆匆停留过几日，或许我们曾经偶遇过，不过那也是许久之前的事了。”伏宴淡淡说道。

除了苦寒枝之外，黎巫又给了古鸣一张纸，伏宴随意一看，发现上面写着几十种药材名字。

“这药材虽然算不上多么稀缺，但是也只有在凝光城才能配齐，此事还希望城主多多费心。”黎巫取出一颗明珠，“这颗鲛珠且算做定金，等拿到苦寒枝后，另有重谢。”

古鸣执意不肯收，然而黎巫向来不愿欠人情，也不认为因为他偶然救过古岚就可以挟恩图报，直说若是古鸣不收下他便直接离开凝光。

最终古鸣还是拗不过黎巫只能收下了那珠子。鲛珠历来稀缺，有市无价，用来换苦寒枝绰绰有余。

二人前脚刚出了古家，古岚就提拎着裙摆匆忙追了出来。

“你别误会，我不是有心想要瞒你的，亲事是阿爹定下的，并，并不是我自己的想法。”古岚低着头说道。

黎巫愣住了，显然一时没会意过来古岚为什么要对自己解释这些，他想了想，对少女说道；“你不愿嫁给那人？”

“啊？”古岚结巴着说道，“我，我不知道……”

那就是愿意了。黎巫点点头；“那么那人可有什么不是之处？他对这桩亲事有任何不满？”

“也，也没有……”古岚弱弱说道，“他人挺好的，知道两家结亲也挺开心的，还说要照顾我一辈子……”

黎巫对伏宴露出个了然的表情，看吧，两情相悦，真的没他什么事。

“那便是了，既然你们二人你情我愿，两家结亲就是天作之合，又为何要与我解释？”黎巫顿了顿，“古岚，你我之间，从来都是普通朋友，一次救命的恩情不必一直挂在心上。”

“可，可是……”古岚眼中噙泪，“我……”

黎巫不知道自己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竟逼得女孩子落泪，一时慌了手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想说，你要大婚了，这很好，作为朋友，我很替你开心……”

“我知道……”古岚擦了擦眼泪，“刚回到凝光的那段时间我一直想去找你，可惜京城真的太远了，时间久了，我就想可能一切只能这样了，我属于凝光，而你活在另外一个太过遥远的世界，我也就慢慢死了心……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你能记得我，来找我，我真的很开心，苦寒枝的事情，我会催着我爹，咱们是朋友，等你有空了，我带你在凝光城四处逛逛，这里虽然地方不大，但是各种各样的吃食都有。”

“好……”面对含泪带笑的女孩子，黎巫只能应承了下来。

告别古岚，回客栈的路上，黎巫闷闷不乐地对伏宴说；“我觉得她并不是喜欢我，很明显，她很中意她未来的夫婿。”

“你说的对。”伏宴表示赞同，“对于这位姑娘来说，你代表着她从前天真烂漫的年少时候，伤感和不舍其实无关情爱，更多的是一种宣泄，过了今天，她会开始向往新的生活。”

黎巫叹了一声；“可方才的那一幕，仿佛我成了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你这么觉得？莫非你心里对这件事还是有遗憾？”伏宴调侃道。

黎巫冷漠着一张俊秀的面容瞟了伏宴一眼；“莫非道士你吃醋了？若是吃醋了直说便是，我又不会笑话你。”

伏宴啼笑皆非，这小家伙方才对着人家姑娘家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出几句，对上他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巧舌如簧，无所顾忌。

“方才被灌了好几杯茶，喝得我肚子都饿了。”黎巫摸着小腹意有所指。

伏宴心领神会，带着某人直接去了闹市觅食。

回到客栈，兰无思和玄素听说黎巫要在凝光停留一个月都颇为惊讶。

“怎么偏偏这么凑巧，有人提前我们一步买走了最后一棵。”兰无思撑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难得你这么敏锐，”黎巫瞟他一眼，“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古鸣说这苦寒枝虽难得，可价格奇高，非寻常人家消受得起，一般人也用不到这么偏门的药材，偏偏我们来了，就被人买走了……不过我们来这里的目的除了我们四人并无别人知道，或许真的只是凑巧。”

“还真是奇怪了……”兰无思抓了抓头发。

黎巫看伏宴一眼，咳了一声，正色道；“我还要在凝光等候一个月，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们可以回昆仑去了，还要多谢你们一路辛苦陪我到此。”

玄素抬头注视着黎巫，他发现这人是真的不一样了，在雪原上初见时的那个冷若冰霜的少年，如今甚至会礼貌地对人道谢，这一切变化，果真因为师父吗？

“我自然是要在你左右。”伏宴言简意赅道。

黎巫唰地红了脸。

“卫统领派我来保护大人，我肯定不会离开的。”兰无思立马竖起三根手指，“属下誓死守护大人！”

黎巫奇怪地打量这小青年，总觉得这人性子比起当时跳脱了不少。

“我……”玄素先是出声，转而又轻轻逸出一口气，道，“我先回昆仑协助长老们处理事务，这里有师父在自然不会有问题。”

“也好，”黎巫点点头，“一路小心。”

伏宴瞥了弟子一眼，淡然道；“回到门中，须得潜心修炼，做好师弟师妹们的榜样。”

“是，师父。”

玄素第二天便离开了，兰无思手搭凉棚看着他御剑而去的身影，百般艳羡；“道长，我现在拜你为师学御剑术还有指望吗？”

伏宴微笑道；“昆仑弟子均是从十岁以下便开始修习基本功，兰公子若是天赋奇佳，先练十年基本功，再花五年时间或许有机会御剑低空飞行，若是想达到玄素这样的水平，怕是还需多十年。”

兰无思的笑容渐渐消失。

“你说的是真的？”回去的路上，黎巫拉着伏宴咬耳朵，他还想找个时间向伏宴偷师，若真要学个二三十年，他还是早点打消念头算了。

“不过是敷衍他罢了。”伏宴瞥了后头失落的兰无思，低声对黎巫说。他逍遥惯了，而且作为断岩峰峰主他的弟子已经够多，再来一个实在是吃不消。

黎巫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后来的几日，古岚果然时不时过来找黎巫拖着他满凝光城乱蹿，吃遍大街小巷，黎巫免不了带上伏宴同行，古岚虽然不乐意，但也拿他没办法。

“你上次不是让我问那个向阿爹买了苦寒枝的人的消息吗，我问了，阿爹说那个人并非凝光城的人，也没有人呢知道他是如何过了澹月湾，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富商，倒像是个习武之人，给的也不是银票，而是成箱的黄金和明珠，而且，交易之后，这个人就消失无踪了，根本查不到他去了哪里，泥缩，奇怪不奇怪。”古岚拿着只烧鸡吃得满嘴流油。

“……”黎巫默默啜口茶，“烧鸡不是买给我的吗？”

古岚边吃边假惺惺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都怪阿爹，非说姑娘成亲前不能吃太多，不然到时候穿不上已经订做好的嫁衣，所以我最近一日三餐只有青菜和白粥，只能借着来找你的机会，开开荤，嘤嘤嘤……”

黎巫也不是魔鬼，只能放弃了虎口夺食的盘算，转而对伏宴说道；“习武之人，行踪诡谲，非凝光城之人，不远万里来此，却不用容易携带的银票，而带那么多沉重的珠宝黄金，你认为这会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