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回到凝翠阁,何昭容坐在榻上兴致缺缺。听到动静,抬眼看她,问道:“她怎么样了?”
“回昭容,太医已经为她们上好药了,行刑的人下手轻,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好了便可下地行走了。”
何昭容叹了口气,说:“小梦自小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这哪怕是皮肉之苦也够她受的了。她答应乖乖出宫了吗?”
芬芳点头:“于姑娘答应了。但是她说御前失仪一事是有人陷害,希望昭容能帮她报仇出气。”
“谁?”何昭容疑惑。
芬芳把于梦的原话说给她听。
“谢坤柔?”何昭容嘴里咋麽着这个名字,随后问道:“这个谢坤柔是什么来历?”
“我私下问过尚宫局的一些人,说她出身不高,家境普通,只是她文墨较好,顺利通过考核进了尚宫局。”
何昭容想了想,吩咐芬芳说:“宴会相比快结束了,你去看看,顺便把这位谢姑娘叫来我瞧瞧。”
“是。”
宫宴结束,宾客都一一离开,谢坤柔做完事情也准备跟着尚宫局的人离开。
她刚走出大殿没几步,就看到一个宫女拦在了自己面前,她疑惑,正要发问,那宫女就先开口了。
“我是凝翠阁何昭容的宫女芬芳,请问是谢坤柔姑娘嘛?”
听到是何昭容,谢坤柔已经想到是怎么回事了,她回道:“我是谢坤柔,不知道芬芳姑娘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芬芳直截了当,说:“我家昭容要见你,请姑娘跟我走一趟。”
“现在吗?我跟姐妹们打个招呼。”
谢坤柔跟罗红玉说了一下,然后就跟着芬芳往凝翠阁走去。
凝翠阁位置比较偏远,走在路上,谢坤柔想询问何昭容找她什么事,但是芬芳都不正面回答。
好不容易走到凝翠阁,天都黑了。
谢坤柔跟着芬芳走到何昭容跟前,恭敬地向她行礼。
“拜见何昭容。”
何昭容细细打量着她,轻声说:“免礼。你叫谢坤柔?”
“回昭容,是。”
“倒是个不错的名字。听于梦说,你的字写得很好。我前些日子得了本佛经,可是这佛经年岁已久,不好时时翻阅,以防破损,今日就由你为我抄录几本吧。本来我是想要于梦给我抄的,可是她的字不佳,又犯了错事,不能抄了,你可愿意啊?”
这是给于梦报仇吗?谢坤柔心想。她都这么说了,自己还能拒绝吗?
谢坤柔微笑着说:“为昭容办事,是我的荣幸。”
何昭容满意得笑了,说:“如此,就幸苦你了。你就在这写吧,我累了,去歇着了。”
“是。”
谢坤柔来到桌案前坐下,她翻开那本佛经,确是一本古籍,纸张褶皱斑驳,还有些脆。字迹倒还清晰,只是有些地方破损,字迹有些难以辨认。
谢坤柔翻阅了一遍后,心里有了数,就拿笔蘸墨开始写。
刚要下笔,她又停住了。她抬头看向旁边孤零零的烛台,对芬芳说:“芬芳姑娘,这烛火有些暗了,可否再添一盏?”
芬芳有些轻蔑得看了她一眼,说:“皇上下旨要缩减后宫用度,就连皇后宫里烛火都有限。这已经很亮了,姑娘就赶快抄吧。莫不是姑娘不想为昭容抄经,故意找的借口吧?”
谢坤柔立马摆手道:“不敢,我这就抄。”
话音刚落,谢坤柔就落笔开始写。芬芳见她老实了,就离开了。
很快,谢坤柔就沉浸在书写中。她小时候为了练字,也为了背书,就经常抄书,所以这些对她来说不在话下,即使是烛火幽微。
半个时辰过去,谢坤柔就有些难受了。她好饿啊,她忙活了一天,午饭只匆忙吃了几口,晚饭还没吃过,现在又累又饿。
她停下来叹了口气,又继续写。
又是几个时辰过去,已经夜深了,刚换不久的蜡烛也快要燃尽,谢坤柔也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她放下笔揉了揉眼睛,随后把墨迹吹干整理好,就交给芬芳。
芬芳接过书稿,拿进里间给何昭容过目。
谢坤柔乖乖地等着,不一会儿芬芳出来了,对她说:“昭容说,你写得还算不错,你可以离开了。”
谢坤柔松了一口气,说:“多谢昭容。”
谢坤柔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凝翠阁,夜深风露重,本想跟他们要个灯笼,奈何他们不给,就只能摸着黑往尚宫局走。好在今天月光很亮,勉强能辨别方向。
谢坤柔离开后,芬芳有些不解地问何昭容:“昭容,她既得罪了于梦姑娘,咱们这样就放过她,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何昭容慢悠悠地喝着参汤,说:“小惩大戒即可,看她的谈吐举止,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在这深宫里,每个人都不可小觑,一不小心就容易被人抓人抓住把柄,受制于人。若我也像于梦那蠢货一样张扬跋扈,怕是不知道被人收拾多少回了。这事就过去了。”
“是,还是昭容想得周到。”
“睡吧,折腾这一宿,疲乏得很。”何昭容喝完了参汤便去睡了。
谢坤柔还在找寻着回去的路。
夜晚宫里有巡夜的守卫和太监,她向路过的太监要了一个灯笼。那灯笼不太亮,也照不清路,只是有点光亮总是会好一些。
谢坤柔努力在黑夜中辨别方向,小心翼翼地走着。虽然她进宫的时间不算短,但是她们之前都在集中培训,并不怎么走过这宫里的道路,况且后宫中有些宫殿的位置东西错落,这在晚上就更难走了。
谢坤柔走着走着,感觉越走越偏,她想往回走,但是又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处何处。她看到一座宫殿,于是走上前去想要看看是什么地方。宫门口都有牌匾,知道是什么宫殿,就更好找回去的路。
她缓步向前走着,突然,她看见前方一个人影正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她觉得怪异,就往旁边的大树后边躲了躲,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那个人影跑到近前时,谢坤柔隐约看出是个女子。正当她迷惑之际,宫墙上忽然窜下一个影子,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就听见“呃”的一声,紧接着就是东西倒地的声音。
谢坤柔虽然没有看清楚,但是她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她忍不住惊呼一声,等她反应过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可是还是晚了,她的气息声还是流露了一些出来,还有她手里提着的快要熄灭的灯笼,都暴露了她。
很快,有人来到了她的身旁,瞬间钳住她的手和肩膀,灯笼被掉落在地上。她被抓着往外走,经过那个女人时,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此时,谢坤柔的心中是绝望的,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多半不会有好下场了。
她被提溜着进了宫殿,然后被粗暴地扔到地上,她的手掌被地上的石子擦伤了,火辣辣的发疼。
“主子,这人在宫外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是不是在打探情报,请主子定夺。”提溜谢坤柔的人回禀说。
谢坤柔跪在地上,抬头看向前方的人,在烛火摇晃间看清了,那个人是雍王卫渊。
卫渊看向前方跪着的女子微微眯起了眼,眼眸中满是疑惑。
见他看向自己,谢坤柔急忙磕头解释:“奴婢深夜迷路,是误闯此地,打扰了王爷休息,请王爷恕罪。”
卫渊给一旁的卫桑投去了一个疑问的眼神,卫桑领会,向外走去。
不一会儿,卫桑回来了,走到卫渊身边,偏头看了谢坤柔一眼,然后又回头低声跟卫渊说:“主子,据跟着的影卫说,谢姑娘被何昭容召到宫中,很晚才出来,确实是夜深迷路了。”
卫渊松了一口气,同时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拜拜手,让众人退下。
他移步到谢坤柔跟前,说:“起来吧。”
谢坤柔闻言顿了一下,随后起身,站直身子后不自觉地向上看,直视着卫渊的眼睛,随即察觉不妥后又立马低下头,拘谨着一动不动。
“这三更半夜的,何故迷路到此?”
谢坤柔抑制着抬眼看他的冲动,说:“是何昭容召了奴婢去抄写佛经,抄完出来已经夜深,又不大认得路,这才迷路误闯至此。”
“那她是为何找你抄经啊?”
谢坤柔眼珠子转了转,腹诽道:当然是为难我,还能为啥?
“昭容说奴婢的字写得好看,才...”
卫渊淡淡地说:“本王倒好奇那你的字写得有多好,不如你写来本王一观?”
谢坤柔有些不解,抬头直直看向了他。
卫渊不与她多说,转身向殿内走去,丢下一句:“进来。”
谢坤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是他位高权重,自己只能乖乖跟进去。进到殿内,她也不敢到处打量,只能紧紧跟着他走到桌案前.
卫渊在桌前站定,拿了张纸铺平,又拿了一支笔蘸了墨递到她面前,说:“写吧。”
谢坤柔看了看他拿着笔的骨节分明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脸,随后抬手接过他手中的笔。在拿笔的时候,谢坤柔尽量小心不要触碰到他,可是越想做成某件事却越事与愿违,反而是她的过分小心让自己紧张了,手一抖就碰到了卫渊的手。虽然只触碰了一瞬就移开了,但在那一瞬间,谢坤柔的心还是猛跳了一下,喉咙干得有些发紧。
谢坤柔定了定心神,提笔在纸上写了两句诗:野梅含水白,渔火逗烟青。寒屿融残雪,春潭浴乱星。
写完后就放下笔默默站到一旁。
卫渊拿起纸张看了看,随后点点头,说:“字确实不错,灵动流畅又不失刚劲,典雅中又有些许飘逸。”
卫渊话音刚落,就听到“咕咕”一声,他望过去,就看到写坤柔颇有些尴尬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头都快埋到胸前了。
卫渊不自觉轻微勾了勾嘴唇,然后对外吩咐道:“拿些点心进来。”
随后,几盘精致的点心就端了进来,摆在了旁边的茶几上。
谢坤柔正有些迷茫地看着这一切,就听到卫渊说:“去吃吧。”
谢坤柔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卫渊那冷硬的不容拒绝的脸,客气的话说不出口,只屈身行礼道谢:“多谢王爷。”随后走到茶几旁,在看到还有一碗牛乳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不在多想,拿起点心就吃了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太饿了。若是睡着了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一晚上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让她有些心力交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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