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到左新鹤高中毕业,徐大峰才肯低头承认他们老徐家没有从文的天赋,于是决定送儿子“入武”。
体检都过了,可一个嘴角上方长痦子的男人的到来,改变了左新鹤的命运,他说他是恒明娱乐的星探,给了左新鹤一张名片。
许多年后,左新鹤铩羽返乡,他妈武桂花说要离法令纹上长痦子的人远远的,这种面相的人最会骗人。
左新鹤一开始觉得自己遇到了骗子,但那颗痦子直接给恒明娱乐一位家喻户晓的老艺人打了视频电话,左新鹤看过那位艺人演的电视剧,他信了,但仍未放松警惕,他决定先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正巧小姨一家来做客,可以给他提供更多的建议。
11岁的小表妹说:“男人进娱乐圈会被.操屁.眼子的。”
小姨忍住扇她的冲动,揪住了她的辫子,解释说她闺女**小说看多了,然后把左新鹤的脸夸了一顿,夸得左新鹤乐开了花。
左新鹤照着名片上的号码给痦子打电话,把小表妹的发言化作问号抛了过去,痦子大笑,说左新鹤操错了心,那些外貌条件不好没有后台的才需要靠卖身上位,像他这种硬件优秀的,随便在哪部剧里露个脸就能红,而且恒明娱乐是大公司,不会让艺人去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痦子变着花样夸左新鹤长得帅,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痦子又吹嘘他从前挖掘到的几个好苗子,后来都红遍了大江南北。
左新鹤心动了,但徐大峰和武桂花不同意。
所以左新鹤一脚迈进了痦子设下的陷阱,绳子勒死他的脚脖子把他倒吊起来,血都倒灌进脑子,使他的头颅膨胀,眼球滚烫,世界颠倒,焕然一新。
左新鹤进入公司的第一个任务是学普通话,痦子说他哪哪都好,就是张嘴说话的时候影响颜值发挥。
他觉得痦子说得对,所以勤奋刻苦地练习普通话,拿央视主持人的广播腔一日三餐当饭来吃,虽然演戏都是配音根本用不上。
左新鹤人生的第一部剧播出后,小有名气,开始频繁地参加宴会和酒席,他在那里遇到的人和村里的老男人们一样喜欢劝酒,但他不喜欢喝酒,参加了两次就厌了,他跟经纪人说以后不想去参加这些聚会,经纪人说他是个弱智。
左新鹤遇到的第一个想让他卖身的人,是个画着大浓妆的女制片,她对他讲黄色笑话,动手动脚,邀请他去她的别墅玩,左新鹤还没弱智到听不懂这当中的暗示,他冒了一身鸡皮疙瘩,瑟瑟缩缩向同公司一位挺聊得来的同性艺人前辈打探秘辛,前辈辛辛苦苦前后卖过好几次,前辈依旧是个糊逼。
然后左新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被公司放弃了,隔个一年半载把他扔进小成本网剧里演个配角,剧本拉胯,妆造把他往丑里化,经纪人也不待见他,说他是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花瓶,现在连脸也不行了。
左新鹤变成了一条流浪狗,这里的一切都和他最初想象的不一样,他开始自行觅食,去公司没安排的其它剧组试镜,他很幸运,遇到一个和他18岁时一样稚嫩热血有理想的年轻团队,没有作品、没有资历、没有名气,也不被恒明娱乐这种老油条所重视,抠脚抠了快一年的左新鹤被扔进去捞钱,能捞到一点是一点。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左新鹤会靠这部剧一飞冲天。
从此公司开始重视他,身边所有人都对他微笑对他热情对他恭维,年会上,本该感恩公司的优秀员工左新鹤觉得自己牛逼坏了,狠狠把自己夸了一顿。
左新鹤红了,红得五颜六色,觊觎他屁.眼子的业内大佬终于现身,把他带到休息室共商大计,问他晓不晓得什么叫做前列腺**,左新鹤骂他死变态为老不尊,差点把人揍了一顿。
然后左新鹤就糊了。
流星坠落,冬天的天空是黑的,落在他身上的雪是白的,公司的合约没到期,不允许他接任何活动,就干耗着他,鹿可盈那个无情无义的坏女人也在此刻抛弃了他。
所以左新鹤灰溜溜地跑回了老家,徐大峰让他跟着他小姨夫去种地,他小姨夫承包了好几百亩田地。徐大峰叹气,后悔,说当初就是把他打晕了用麻布袋扛也要把他扛进部队,左新鹤说卡里还有三千多万,徐大峰突然说不出话了。
徐大峰和武桂花问,以前那个姑娘还谈没谈了,左新鹤说没谈了,徐大峰和武桂花说,那娶个媳妇儿吧,早点让他们抱孙子,到城里买套房,找个年轻漂亮性格好的姑娘,就让七大姑八大姨们给介绍一个。
好不容易介绍来的姑娘,年轻端正性格腼腆,就是太腼腆了,到餐厅里约会,拿个饮料和左新鹤碰到手,都要慌里慌张地缩回去,临走前磨磨蹭蹭,似乎有话要说,憋得一脸便秘样。
左新鹤叫她不要紧张,有话直说,姑娘有话直说前打预防针,说跟他相处下来感觉挺好的,就是想进一步交往的话,最好做个传染病检查,毕竟村里人都传他有性病。
左新鹤气得像个窜天猴差点窜飞出去,把人姑娘骂了一顿骂跑了。
左新鹤气得满脸通红,红里透黑,黑化了,他决定重返娱乐圈,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结束不三不四的七年合约后,左新鹤通过手机里留存的人脉搜集组讯,踩着赌王周润发的BGM入组试镜,然后发现自己是被骗去走流程的,别说男一号,就连男三男四男五男六都被内定了。
左新鹤望着那些有后台的男演员们的屁股,回想起小表妹的金玉良言,陷入了沉思。
他觉得自己黑化了个寂寞。
与此同时,他发现两年过去,影视寒冬并没有回春的迹象,而是以“歪嘴龙王”这部小说APP广告短剧为导火索,从体表光滑的琉璃瓦夹缝中迸发出一种花卉——烟花——市区是不让放的,其主要材料来自地下矿物——娱乐圈的边角料,燃烧后释放有毒臭味气体,增加火灾风险,有效促进全球变暖,他决定一探究竟,搞不好以后转行去做烟花。
鹿可盈觉得左新鹤黑了,她不知道黑料是会影响皮肤色素的,剧本围读,她需要到场,出门前特意洗了澡洗了头发,喷了香水化了淡妆,穿了一条薄荷色的碎花裙,整个人清新得像三伏天喝到的第一口青柠冰雪碧,每个工作人员看到她都夸她今天好漂亮。
可左新鹤看她的眼神却好像两人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人没到齐,左新鹤坐在桌前待机,他看到鹿可盈这个无情无义的坏女人的时候,瞳孔扩大,站了起来,没过一会儿又坐下,然后又站起来,又坐下,又站起来……
他在重复这些动作的同时,脑内产生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她怎么会在这儿?她是来看他的笑话的吗?她和这个剧组什么关系?我不干了!但是合同已经签了……左新鹤,你成长了,你现在是个成熟的男人,怎么能轻易被别人影响情绪呢?幼稚脆弱的人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牛羊才成群结队,猛兽一向独行!
他是长痔疮了吗这么坐不踏实?鹿可盈在想。
小陶给她准备了焦糖拿铁,她坐在导演旁边,视线正对左新鹤,整场围读下来,左新鹤只在得知她是该项目的编剧时惊讶了一次,等到全体工作人员探讨剧本细节的认真氛围压下来,渐入佳境,一切爱恨情仇化为乌有……
——只是暂时被抽离。
散场的时候,鹿可盈的焦糖拿铁也只剩冰块,她加快步伐,跟上即将一脚迈出会议室的左新鹤,问:“你合约到期了吗?”
左新鹤猛回头,拿鼻孔瞪人,甩下一句“关你屁事”,然后潇洒走人。
这小子态度真差,鹿可盈压低眼帘,懒得再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可在她正准备拎包走人的时候,左新鹤又折返回来了,很动画片儿地从墙角探出一颗脑袋,也问:“你怎么来写剧本了,大律师忙得快进棺材了还有空搞副业?”
鹿可盈往前挪了一步,委屈巴巴地嘟起粉嫩水灵的嘴唇。
这是在作甚?左新鹤晃了神,没料到这是“关你屁事”的起势口型,被第三个“屁”嘣了一脸口水。
左新鹤的眼皮弹簧似的合上了,再睁开时,露出被血海深仇打磨犀利的下三白。
“干嘛,这四个字只有你能说我不能说啊?”鹿可盈歪着脑袋,无辜中带着点得意,可下一秒就感到手腕受制,连带身体重心都往门外倾倒,紧接着背身撞上又冷又硬的墙面,一张帅得无论做什么都能被原谅的脸压了下来。
鹿可盈只能用喘息与之对抗,心也跳得飞快,这样近的距离,她的视野重心只能落在左新鹤的脸和身体上,他面部的骨骼感更明显,皮肤黑了一个色号,使他的气质更具攻击性,他穿着黑色无袖衫,可以清楚看出他的肩膀变得更宽阔厚实,臂围粗了一圈,肌肉线条明显,和从前为了迎合圈内白幼瘦审美节食保持的瘦薄身材截然不同。
想来这些就是小陶所说的“更成熟”了。
鹿可盈的余光看到了小陶,于是她的耳朵开始发烫。
“你别在这里发疯!”鹿可盈压着嗓子用气音提醒他旁边有人。
左新鹤不以为意,抓住了她的裙摆,他把身体重心放低了些,手背和手臂因用力亦或是情绪高涨而青筋贲张,尾指和无名指往上挑,将裙摆收束。
“你干什么!?”鹿可盈失声叫道,一巴掌扇过去,她和他认识了那么多年,竟然没看出他是这种人!
巴掌没扇到,左新鹤突然矮身,鹿可盈低头看去,看到左新鹤拿她的裙摆当毛巾迅猛擦了一把脸,然后跑,跑了。
鹿可盈望着左新鹤消失在拐角的残影,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韩语:“西八塞 gi。”
旁边的小陶一脸八卦:“鹿姐,你和左新鹤竟然认识啊?”
鹿可盈没心情理她,切话题:“他哪天有通告?”
“谁?左新鹤吗?明天就有。”
鹿可盈眼睛微眯,“我明天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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