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区区质子

沈朝凰闻言只轻轻一笑,心里已有了答案,无论褚翩月如何问都不回一字,可谓是神秘到了极致。

褚翩月那原本被赐婚的抗拒消磨不少,不再继续追问沈朝凰,只剩下满地好奇。

直至一道去了席面上,同沈朝凰一道坐下都不甚担心,仿佛她天生就该信沈朝凰一般,连她自己都说不出所以然来。

席面上还有个沈朝凰的熟人。

遮着男女席面的满面春风屏半掩,只依稀见得大致轮廓,瞧不清样貌。容阙透过屏风,望着与自己坐在对面的沈朝凰微微举杯,勾起唇角轻笑,尽显风月。

如此明目张胆让沈朝凰眸子微眯,顾及着身旁一直喋喋不休的褚翩月,她佯装口渴举起杯,在同样的众目睽睽之下回了酒。

见她如此有默契,容阙忍不住低了头轻笑一声,眸子里更是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手指不断摩挲着琉璃杯,酒香丝丝入鼻,飘进了心里,止不住泛起涟漪。

本该是极为隐蔽的动作,不应有人察觉。可偏偏却有一人一直盯着他不放。

见容阙低头轻笑,便再也忍不住出了声,怕其他人听不到,还特意将声音提高了几个度,站起身,道:“质子殿下在笑些什么呢?莫不是已有了看中的贵女小姐们,想要求娶?”

此话一出,席上方才还有说有笑的声音立刻噤了声,一个两个一边瞧着容阙,一边望着出声那人,悄悄交流起了眼神。

这本就是为了王公贵族们设的宴,为了他们更好相看,故而太后等人并不会出现在席面上,这也就给了那人嚣张狂妄的资本,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便开始刁难容阙。

王顷轲看着容阙默不作声的模样挑了挑眉,颇为自得地翻了一个白眼,指着容阙肆意嘲讽,“区区质子而已,有资格和我们坐在一起赏宴吗?你们说是不是!”

便连只顾着同沈朝凰聊天吵闹的褚翩月都止住了声,看着屏风那边当着诸位世家子弟面叫骂出声的人,止不住皱眉。

便是质子又怎么了?照样是人。何故如此说话?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忍的人,刚想站起身回怼过去,便被沈朝凰伸过来的手制止。褚翩月转头,眸中不解,便又见一人起身站了出来。

“王公子此言差矣,薛某记得,王公子乃皇后娘娘亲侄吧?”

是薛鹤鸣。

相处了些时日,褚翩月不至于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出来。见有人帮曦和姐姐说话,她心也定下来不少,乖乖坐在椅子上,听着对面吵吵嚷嚷。

那王顷轲见有人帮容阙说话,眸子里的不满多了些许,正想对着那人痛骂一顿,偏头却瞧见了薛鹤鸣。辱骂还未曾开口,便一囫囵重新进了肚。只能干巴巴道:

“是又如何?”

王顷轲愤愤瞧着薛鹤鸣,想起他母亲乃皇室正统血脉,算是半个皇室中人,还是陛下亲封的世子殿下,又是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表哥。王顷轲心里再怎么不满,也还是忍了下来。

薛鹤鸣走至王顷轲面前,看着他不情不愿喊了一声“表哥”,这才慢悠悠开口道:

“本殿下听闻国公爷一向宽宥仁慈,怎教出个如此不实大体的孙子,莫非是觉得自己家里有权有势,可以随意折辱别人不成?”

此话听的王顷轲满脸菜色。

他喊的是“表哥”,但薛鹤鸣自称“殿下”。光凭这一称呼上就能看出薛鹤鸣站的是哪一方了。

王顷轲牙龈都快要咬碎了。却不得不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世子殿下教训的是,是我考虑不周,还望世子殿下海涵。”

“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

薛鹤鸣转过身,明明是个文人一向温和儒雅,从未见他如此模样。可王顷轲偏偏从他眼里瞧出了些冷意,在还未见凉意的初秋里冷得打颤。

王顷轲转身朝着稳坐在椅上、披着一袭雪色大氅,还时不时咳嗽一声的病弱男子,眼里划过一丝讥讽,但说出的话却与面上表现丝毫不同。

“刚才是王某多言,望……殿下莫怪。”

“咳咳、”容阙咳嗽的声音很大,让席位安排在他附近的人忍不住后退几分,生怕这人的病传给自己。

离他有几丈远的王顷轲亦是如此。

容阙扶着身旁翎书的手缓身站起,苍白着脸色朝着王顷轲虚虚一拜,眉眼间尽是无谓,柔弱着声音道:“无妨,容某知晓王公子是好心,不是故意为之。”

旁人见到这幅情形,又加上先前王顷轲那番针锋相对的话,心里忍不住对这位柔弱多病的质子产生了一分怜惜。没过多久,便有人出了声:

“虽为北疆送来的质子,但好歹也是名皇子殿下。王兄,你方才那句话可有失偏颇。若是被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听去了,再传到陛下面前说你肆意妄为,可不知还要被罚些什么呢。”

一听到他人说此话很有可能让王家失了帝心,王顷轲面色都不好了。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做了一件什么蠢事,急忙朝着众人拱手,又对着一旁小厮使脸色,这才笑意盈盈低声道:

“方才是王某喝多了酒失言罢了,还望诸位莫往心里去。宴会散时还请各家公子小姐们清点马车,今日这事便翩然揭过,可好?”

宴中无人搭话。

王顷轲求助似的眼朝着薛鹤鸣望去,在果不其然收获一个白眼后,便看着那人朝着容阙笑的笑,才听他道:“表弟从小肆意妄为惯了,所以一时对殿下不敬,还望殿下莫怪,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薛某在此为他作保,若是以后他还敢再犯,某必禀报圣情。”

这算是将他后路给堵上了。

听得此话,王顷轲步子虚浮,不觉朝后退了几步,想说些什么,但却被一个眼神止了回来。最终张了张口无奈作罢,拂一拂衣袖落回原位。

薛鹤鸣朝着席间拱手。

他是帝京城有名的才子,样貌生的又极好,帝京城中的女子无不欣赏仰慕于他。就连那些难缠的世家公子,因他在外的亲王世子之名也都充满着恭敬。自然无不所从。

既然都那样说了,他们也不多提,权当未曾发生过口角一般,席间一片晏晏。

薛鹤鸣笑着与几人推杯换盏,转头瞧见王顷轲满脸算计地盯着容阙的模样,不动声色皱眉。在王顷轲想起身去找容阙的瞬间,拉住了他的手。

王顷轲有些错愕,“表哥……”

“跟我过来。”

琅轩亭内。

王顷轲站在案桌前,低着头,帷帘浮动的影子扫在他眼睑上,看不透神情。

薛鹤鸣斟了两杯茶,朝他推过,淡声道:“站着做什么,过来坐。”

听他出声,王顷轲便再也忍不住,一屁股坐在面前的蒲团上,直直破口大骂:“表哥你凭何帮外人说话?他容阙算个什么东西?!”

“我才是国公之孙!是堂堂正正的未来国公爷!他容阙不过是北疆不要的弃子,对他恭敬作甚?!”

“顷轲,”薛鹤鸣冷眼抬眸,嘴角紧抿,外人都能明显瞧得出他此刻生了气,王顷轲瞬间住了嘴,只见他将杯盏冷冷搁下,言语里是说不出的森然,“慎言。”

“我……”王顷轲泄了气,抬眸小心翼翼瞅着薛鹤鸣的脸色,嘟囔道:“我就是看不惯容阙那副模样。”

“他怎么你了?”

此间反问顿时让王顷轲无话可说,他抿了抿唇,终是泄了气,如实道:“那副病弱的模样着实碍眼,更何况他不过是个没人要的野种而已,对他不敬些又怎么了?”

“你可知若你这番话传到圣上与娘娘耳中,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薛鹤鸣看他呆愣的模样叹了口气,实在想不通如此聪慧的舅舅怎会养出这么一个蠢笨如猪的儿子。

“这些话一旦传出去,那可是要问罪的事。你可知为何那容阙被送来这些年,却依旧活得好好的原因吗?”

“这……我不知道。”

“他虽为质子,可到底血缘上还是北疆堂堂正正的二皇子。近些年北疆内斗之事你或许也知晓一二,若是那太子赫连战夺帝位间不惜败了,那么容阙……”

不用言尽,王顷轲也知道了未尽之意。

“圣上之所以准他出入各种宴席,无不说明一点,若是将来他能继位,那这些年南楚在他微末发展之时的照拂,便都是示好。虽不能说这些年能给南楚带来多大好处,可就凭这一点,足够南楚平稳一段时日。”

薛鹤鸣悠悠踱步,转身,看着若有所思、突然醒悟的王顷轲,勾唇浅笑:“这下你可懂了?”

“那我……”

“我不管你心里对容阙有多大怨气,但至少在他身在南楚这段时间,都给我忍住了。”

还不等王顷轲回话,远处小厮的叫喊声让两人住了音。

薛鹤鸣踏亭而出前,回头瞧着王顷轲,一双生得好看的桃花眼里一片冷然:“若是还想要你那爵位的话,那便记住方才我和你说的,一字不落,听明白了吗?”

王顷轲被他浑身泄出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来气,后背已然浸湿,默了半晌才答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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