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来了。”
看到屋里的一切都一如既往,我们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下来。夏洛蒂正坐在餐桌前接听电话,同时拿着笔正在记录些什么——不过她说的是法语,我一句也听不懂。我们坐到餐桌旁,夏洛蒂与对方道了别,挂上了听筒。
“啊,抱歉,我也是回来没多久,路上遇上了些事情,耽误了一会儿。刚刚我已经打电话叫了外卖,大概半个小时就会送来。你们那边回来的时候还顺利么?”
我看了身边的神谷一眼,摇了摇头:“我们……也遇上了点麻烦,不过好在神谷小姐没用多久就摆平了。你那边怎么样?情况也很严重么?”
夏洛蒂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递给我们。看得出来照片是她仓促之间拍摄的,从驾驶位上拍摄后视镜,上面是一辆黑色轿车。
一个念头进入脑海:“跟踪?”
“并不只是想要跟踪,这辆车好几次想要逼停我,被我躲开了几次之后,他们甚至还准备来撞我的车,还好我躲避及时,没让他们剐蹭上。甩掉他们花了我不少时间,我甚至围着卡斯尔登城的城区公路绕了一圈,最后才终于摆脱了他们的追踪。”
神谷问她:“那车牌呢?有看到车牌么?”
夏洛蒂把面前的纸张推到我们面前,上面除了外卖菜单的菜式之外,还有一串字母与数字:VD 012168。
她依旧镇定:“在回来的路上,我让线人去查了一下,但是他们调查之后告诉我,这辆车是□□……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找不出跟踪者了。你们那边是什么情况?也是被跟踪了么?”
神谷拿出了她的银质短剑,轻轻地放在桌上:
“回来的路上被人堵在了巷子里,不过都被我们摆平了。他们说我们妨碍了他们的计划,所以要解决我们,还派来了一个吸血鬼,不过到最后也没有抓到真身……我问剩下的人,是谁派他们来做什么,只问出来他们的上峰是一个叫魏萨普的人,而且他们和那个吸血鬼在行动之前互相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多方的行动是割裂的,很奇怪。”
我从大衣口袋里把手枪和消音器都拿了出来:“还有这个,神谷小姐,下次一定要注意身后,不然你这会儿得在医院里了。”
“行吧,那还是谢谢你了。”
神谷看起来有些不甘心地道了谢,然后指了指楼上的方向:
“夏洛蒂小姐,我和秋洋回来的路上商量了一下,准备去看一看阁楼上到底有什么东西,你能找到打开阁楼房门的钥匙么?”
平复了些许心情的夏洛蒂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拿出一串钥匙,轻轻放在神谷的手上:
“我暂时还没有分开所有的钥匙与门,你们可能得多试几次才能打开。我就在楼下等晚饭送来,顺便整理一下今天收到的线报和邮件,楼上就拜托你们了。”
拿到钥匙的神谷感受了一下它们的分量,点点头站起身来:
“辛苦夏洛蒂小姐了,如果我们找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还请你转告李维先生。走吧,秋洋,我们去阁楼。”
烧完水泡好一壶咖啡的我从厨房里走出来,把放着咖啡壶和咖啡杯的托盘轻轻放在餐桌上,刚准备开口问大家要不要先喝上一杯的时候,夏洛蒂看向我,指了指离开餐桌正在往楼梯上走的神谷:
“林先生,你先跟着羽音小姐去阁楼吧,咖啡之后我给你们端上去就好。”
我“哦”了一声,也赶紧跟了上去。楼梯间的灯光亮着,斜长的影子顺着木制的阶梯绵延到最下一层台阶,我顺着影子向上望去,神谷正站在两层楼之间的平台,倚在楼梯的扶手上,一下又一下地向上抛着钥匙串。银白色的头发在日光灯管的照射之下,愈发显得洁白与耀眼,在修身毛衣之下勾勒出曲线的身躯则显得愈发匀称,仿佛山脉一般流露出一种古典的美感。
“喂,你又在发什么呆呢?”
神谷的声音把我从妄想中拉回现实,我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台阶,来到她面前,低声向她道歉。
“你这家伙,又在想什么不正经的事情?……呐,钥匙给你,去开门吧,你来开路。”
说着,她把手中的钥匙串向我抛来,我双手接住,朝着楼上走去。她则是跟在我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迈上一级级阶梯,边走边看着手机。我忽然觉得,神谷总的来说还是非常有女人味,如果说不被她吸引,那肯定是骗人的。不说是爱慕,至少也会有些许憧憬——不过就算是如此,我也没有再回过头去看她,如果真让她知道了我内心的某些想法,恐怕等待着我的就是如寒冬般的悲惨结局。
怀着这种有些矛盾的想法,不知不觉中我就来到了阁楼储物间的门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钥匙串,可能有十几片,真要一片一片试,虽然不需要费多大功夫,但总感觉依旧很麻烦,于是我无奈地望向了神谷。
“嗯?秋洋,有什么问题么?”
“不是,没有什么问题……我只是想知道,如果让神谷小姐来选的话,你会选哪一片?”
我把手中的钥匙摊开在手掌上,递到她的面前,她捏着下巴思索片刻:
“这些钥匙都长得差不多,我哪里看得出来哪把钥匙能开这扇门……那就这一把好了,反正只是试一试而已……”
神谷纤细的手指随意点中了其中一把钥匙。我握着由她直觉所产生的选择,不抱任何希望地把钥匙插进锁孔里,然后轻轻地转动,只听见“喀哒”一声,门内传来了锁舌移位的响动,再扭动门把手,随着储物室的门缓缓打开,楼道里的灯光照进了尘封多时的房间。
“神谷小姐,不得不说,你的直觉真准。”
“运气好而已,不要在意。”
她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推开门走进房间,在墙上摸索一阵,然后打开了储物间的顶灯。
在我目所能及之处,储物间被一个个在架子上堆放整齐的纸箱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就像是储存卷宗的档案馆一样。我吸了吸鼻子,感觉到了房间里弥漫着的一股霉菌气味,四处处都积着灰,我轻轻地摸了一下身边的一个木制支架,手指划过的轨迹立刻清晰地显露了出来——看样子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清理过了。我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捂着鼻子来到悬窗边,用力地推开窗户,流动的空气涌入这个长期通风不畅的房间。
“我很好奇这个房间到底有多久没有打扫过了,灰尘积累了这么多,墙壁上也有不少霉斑,估计整栋楼翻新整修的时候,这里也被略过了……是有意被遗忘的么?”
我站在窗口吹着风,转过身去看着站在门边的神谷,又指了指那些放着纸箱的支架。
神谷也皱了皱眉,用手扇着鼻子周边的空气,走到距离她最近的一个储物间,小心翼翼地打开其中一个纸箱,从里面拿出一本有些厚度的黑色封皮笔记本,看上去已经存放了很长时间:
“估计这里面就是一些文件或者手稿什么的吧……不过这一本笔记我看不懂,看上面的插图和十字架,感觉应该是和基督教有关的东西——只是瞎猜的而已。”
我凑了上去,从她手中接过那本沉甸甸的手稿,翻到了正文的第一页,很不幸,我也看不懂。
“这些笔记有些难辨认,不过你猜的也许没错。”
神谷揉了揉太阳穴,走到另一个书架前,随手从纸箱中又抽出一本笔记摊开翻看:
“这一本大概是实验记录吧,不过里面有很多简写,还画着一些卢恩符文和魔法阵什么的,是在尝试进行某项仪式的记录?这栋房屋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不过这样看来,这里被改造成魔法阵地,也合情合理了……啊,这么多的箱子,我可算知道为什么要忽略这里了……”
她有些气馁地把笔记放回纸箱里,合上盖子回到门前,看着满屋子的纸箱,扶着额头一筹莫展。我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只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信件,有些信封上还罕见地写着汉字,比如说寄件方的落款写着“陸笛深(りく ふえみ)”或者“唐泽誠(からさわ あきら)”。这个储物间里的东西浩如烟海,想要找到对我们有帮助的内容如同大海捞针。我一言不发地把信件放回原位,走到神谷的身边:
“神谷小姐以前不是做研究的么?查阅文献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得心应手?”
“查阅文献比这个要简单得多好么?把数据库打开,输入关键词,就能找到一大堆你想要的文献,还能给你按年份排序,浏览的时候一目了然。这个房间里的笔记哪里有数据库那么便利,看着这么多纸质文件,我就伤脑筋,唉……”
神谷一声叹息,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打开记事簿:
“先把它们都打开看一看里面有什么,我给每个箱子编个号,然后记录一下,到时候逐一查阅的时候会方便很多……就从面前这个架子开始吧。”
她轻轻踢了踢我们前方脚下的那个纸箱,我弯下腰,拿着在窗边找到的一把刷子,拂去上面的灰尘,小心翼翼地将它拖出储物架,轻轻地打开。在打开纸箱的盖子,看到里面存放的物件的那一刻,我听到背后的神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大概一个小时后,我们已经把所有能够打开的箱子都查看了一遍,神谷舒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对照着笔记上的记录再次清点了一遍所有的纸箱与它们的位置。
“一共八十个箱子,一半以上是研究笔记,十几个是书信往来,还有十几个是实验器材和一些遗留下来的魔法原料,可以好好研究一下原来住在这里的人到底在研究些什么……就这样吧,我今天也不太想继续查阅这些东西。走吧,回客厅喝杯咖啡歇会儿,顺便把整理好的清单给夏洛蒂。”
我看看她:“大晚上还喝咖啡,你不怕睡不着觉?”
神谷望向别处:“这个……其实咖啡对我来说能够助眠,晚上喝一杯的话,睡眠质量会好不少。”
“那你这种体质太奇怪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喝咖啡安眠的人。”
“我还以为你在看到我满头白发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我的体质很奇怪了呢,秋洋你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有些迟钝。”
走在我前面的神谷回过头来,望着我微微一笑,这种不明所以的亲近仿佛突然袭击,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往常一脸严肃的神谷,此刻的微笑竟然如此自然而又充满幸福感。
不知为何,我颇为感慨地说道:“不得不说,你还真是可以给人安心的感觉……”
“嗯?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她歪了歪脑袋,左手抓住楼梯的扶手,放慢了脚步。
“唔……说不出为什么,大概就是一些十分主观的认知,可能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失望吧。”
神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个理由有够牵强……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也这么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不过那家伙……他说并没有什么理由。”
我尽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与神谷并着肩回到客厅。然而就当我在走廊的拐角处,准备伸个懒腰,宣告一天的操劳到此结束的时候,却听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和夏洛蒂交谈着。我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握住手枪随时准备拔枪瞄准,不过身后的神谷把我拉了回来。
“别紧张,只是客人来访而已,之前在阁楼的时候,她给我发了消息,但是我当时忘记告诉你了,那位也是谕佳的朋友,似乎是因为听说了我也在卡斯尔登城,所以来登门拜访。”
她一边解释着,一边顺手拉开了一旁储物柜的抽屉,我顺手把手枪放了进去。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夏洛蒂和另一位女人,她看上去比神谷的真实年龄大个五六岁,穿着牛仔裤与白色高领毛衣,乌黑的长发梳成低马尾,自然低垂落在肩膀上,端庄的举止之中又隐隐流露出一丝开朗的活力——和神谷一样,这位女士也十分美丽,而且更多了一份成熟的气质。
看到那位女士正在望着茶杯,神谷于是走到沙发跟前,打了一个响指,女人抬起头来,在看到神谷的那一刻,喜悦充满了她的双眸:
“好久不见啊,Miss Haneka(はねか),最近过得还好吗?这位是你的男朋友?看起来真是年青!”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有些尴尬,神谷倒是反应平淡,她摇了摇头,双手一摊:
“我哪有什么男朋友……过得也就那样吧,每天都要处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枯燥得很。哦对了,向你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我的助手,他叫林秋洋,是谕佳的侄子。秋洋,这位是文悠华(ふみ はるか)小姐,是谕佳的朋友。还有,悠华姐,你要么叫我神谷,要么叫我羽音,Miss Haneka听起来太别扭了……”
“好吧好吧,羽音妹妹,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文悠华小姐依旧还是笑着,稍稍变得正经了一些,然后把目光从神谷那边移到了我的身上:
“你好呀,秋洋,很高兴认识你!谕佳从前经常会来找我,我跟她很熟的,如果你今后遇到什么问题需要我帮忙的话,你就告诉小羽,我会尽力帮你们的。”
在无视了神谷那阵“小羽又是什么奇怪的昵称”的眼神之后,她站起身向我走来,主动伸出了右手,我轻轻地握住,微微鞠躬:
“谢谢您,文小姐。”
夏洛蒂走向厨房:“我给你们拿杯子,你们先坐吧。”
于是神谷走到她经常待着的沙发旁,正襟危坐,而我则是坐到了她的对面。她看了看文悠华手中的茶杯,主动寻找起了话题:
“悠华姐,你怎么会想到要这里?悠纳(はるな)姐没有跟着你一起过来么?”
文悠华放下茶杯,看了看窗外,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
“哎呀,怎么说好呢……我本来是要和我妹妹一起来卡斯尔登的,因为白先生收到消息,科尔米耶教堂发生了神父被刺杀的事情,案情还十分诡异,就把我们差遣过来借着慰问的名义调查一下。不过中间出了些岔子,我们在叙利亚那边逗留了一阵,去处理另一件事情。眼看着时间越拖越长,于是悠纳让我先到这边来,她暂时留在那边。来到这边之后,我又听她说,你也在这里,于是我就顺着她给的地址,自己找了过来。”
神谷看上去有些失望,她随手拿过一张纸,又摸来夏洛蒂放在茶几上的铅笔,对着手机一边抄写着记录,一边继续着谈话: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来专程探望我的呢……说起来,谕佳也是在中东那边失联的,你们准备去调查一番么?”
“我们在中东逗留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在迪拜中转的时候,我们得到消息说,有同僚曾经在黎凡特地区见到了疑似小池的行踪。在向白先生说明了情况之后,他让我们先去叙利亚和黎巴嫩,联系一下那边的几个教会。”
夏洛蒂从厨房回到了客厅,将两套茶杯分别摆在我和神谷的面前,倒上了咖啡。我微微向她点头,然后端起杯子嘬了一小口,又十分关切地看向文悠华:
“那你们有没有了解到关于姐姐的一些消息呢?啊不好意思,虽然谕佳在辈份上是我的姑姑,但是她一直都让我叫她姐姐……”
“啊……这个的话,我和悠纳确实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是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行动,大马士革就发生了恐怖袭击,调查陷入停滞,所以悠纳决定去阿勒颇继续调查,让我先来卡斯尔登找小羽……抱歉,秋洋,没有找到你的谕佳。”
“不敢不敢,谢谢你们费心思了……不过说起来,文小姐既然是来调查刺杀的,那是不是也算是在协助我们呢?神谷小姐,那样东西能给她看看么?”
我看向神谷,向她征求着是否把那封信展示给文悠华看,然而她只是耸了耸肩,翘起右腿搭在了左腿上,又望向文悠华:
“悠华姐,我先问一下,你看得懂苍穹文或者德语么?”
文悠华顺了顺头发,摇摇头:“很不幸,这两样我都不懂,但是悠纳能够看懂一些苍穹文。为什么要问这个?”
神谷叹了口气,搔了搔脸,拿出手机找到那张信件的照片,放在文悠华的面前:
“科尔米耶教堂的巴夏洛神父被遇刺之后,我们在他的办公桌上找到了一封这样的信件,通篇都是这样的苍穹文,夏洛蒂小姐把它们转写成拉丁字母之后,发现是德语写成的信,翻译成英语的话,就是这样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茶几下的拿出一个文件夹,从中抽出一张便笺,同样递了过去。
“七盏灯,七根柱子的房间,象牙和蓝宝石,还有命运之轮的钥匙什么的,我感觉都像是另有所指,应该不只是字面意思。而且接下来的内容,应该是预警的同时,又在控诉某些罪状,科尔米耶教堂确实曾经发生过一些丑闻,一些教士在暗中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事后他们却没有受到相应的处罚。”
文悠华一边看着便笺上的翻译,一边听神谷慢慢解释。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窗外,在神谷把认为能够说的部分都如实告知之后,她也拿出了手机:
“嗯……情况我大概了解了,而且我这边也收到了类似的消息,所以可以肯定的是,寄信人的目标范围十分广阔,而且在酝酿更大的计划。”
“悠华姐,你的意思是说,其他地方的教会也收到了类似的信件?”
“是这样的,悠纳不久之前给我发过邮件,里面恰好提到了有这样一封信件,当时她正好在阿勒颇的天主教会里,估计也是偶然发现的……你们可以看一看她发的这封邮件。”
说着,文悠华把手机递给了神谷。我站起身,走到她的身旁,和她一起看着那封邮件。夏洛蒂只是粗略地瞟了一眼,就坐回了自己是沙发上,读起神谷方才抄写下来的便笺。虽然是姐妹之间的邮件往来,但也同样极为正式:
悠华:
辛苦你了,在此寒暄。
我目前在叙利亚的阿勒颇,因为某些原因暂时躲在圣厄里亚主教座堂里暂避风头,还没有来得及开展调查,但是我在这里得到了一些与池小姐的事情无关,但是又感觉有些重要的情报。
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一种叫苍穹文的文字,这里的一位神父在不久之前也收到了这样一封由这种文字写成的信件,在经过转写与翻译之后,这封信的内容指代性不明,但类似《若望默示录》中的书信内容。翻译如下,原件的照片也一并附上:
“致提佩喇(Tempera)的信使:
我站在有七根柱子的大厅里,脚下点亮了七盏灯。我的眼睛是蓝宝石,我的身体是象牙,我的精神是水晶,但我的心是以太。我从远方来,取了神的钥匙,去了耶路撒冷。在城门口,守卫们为我引路。在石头大厅里,有人的声音,呼唤天使的名字,恳求神听他们的愿望。围绕着石头大厅,我依次点亮七盏灯,大厅从亮变暗,又从暗变亮。七次后,光带来死亡,并撕裂了天空。我死了,但还活着。现在,我的手是剑,声音是号角,转动命运之轮的钥匙就在我脚下。
我用象牙支持我的身体,你却只能看到上面的蛀孔,忽略了内在的光,你说这令人生厌。当枯树重生后,牧羊人要将你送入监狱,使你遭难,这是神赐予你的月桂花环。在死亡之后你又将重生,循环往复,而你不可心存怨怼。否则,你的身体会迅速化为尘土。
任何在高呼人子的名字时低头的人,都将化作月桂花环的叶子,不会受到第二次死亡的惩戒。”
落款转写则是Chiyuki Sanaki,尚不清楚其汉字写法。若有别的发现,我会继续给你发邮件。
祝好,
悠纳
这两封信大同小异,单看信件的内容,刨去那些难以理解的比喻,剩下的部分看上去就像是死亡预告一样,这让我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神谷独自呢喃着:
“提佩喇,Temperantia,拉丁文中的节制……搞不好这个教会出过什么收受贿赂的丑闻,如果那个神父真的要被刺杀,我觉得应该也是罪有应得。就算高度戒备,如果行刺的人铁了心要让他付出代价,那我们做什么都是徒劳,特使的秘书不就是这样么?”
“特使的秘书?发生什么事情了?”
文悠华突然坐直了身子,显得有些惊愕。
“今天早上,科尔米耶大教堂又有人遇刺了,宗座特使前来调查巴夏洛刺杀案,然后他的秘书在教堂里的走廊上被刺杀,行凶者很可能不是人类。”
“难道是使魔?”
神谷摇了摇头,然后花了十分钟时间快速地把今天的来龙去脉向她叙述了一遍。听完之后,文悠华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许久,她终于抬起头来:
“说实话,小羽,我也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深层次的联系,不过两枚戒指上都有马龙尼礼教会的印记,很难不让人往那边去联想。有人去调查这些事情么?”
神谷有气无力地回应她的话:
“还能让谁去……特使说,他原本要派他的秘书去黎巴嫩,但现在那人已经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了,所以去贝鲁特的人就换成了我们。看来我注定是要颠沛流离的吧……搞不好到最后都是过劳死。”
“神谷小姐……”
虽然知道她只是在自我调侃,但听到她拿死亡开玩笑,我还是感到有些别扭。文悠华皱了皱眉:
“这样啊……那你们去黎巴嫩之后,这里谁来照看呢?”
夏洛蒂轻声说道: “我会留在这里,羽音小姐刚才去阁楼上整理了很多档案,需要有人留下来分类研究。”
得知了阁楼上有一件储物间之后,文悠华的眼神在某一瞬间亮了起来,她有些迫切地询问着神谷:
“小羽,在你们去那边之后,我能够每天来你这里帮夏洛蒂小姐整理文件么?”
神谷歪了歪头:
“如果夏洛蒂小姐同意的话,我倒是没有意见,不过你为什么会对那些东西感兴趣?”
“啊……其实是因为,悠纳比较关心阁楼储物间的那个保险箱,她对里面的东西比较感兴趣。”
“保险箱?秋洋,我们刚才是不是看漏了什么?”
“大概是被那些储物架挡住了吧……不过为什么她会知道我们阁楼上有个保险箱?”
文悠华摇了摇头:
“这得去问悠纳,我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知的这个消息,她对此讳莫如深……好了,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真是久别重逢,说的话可能有些杂乱无章,小羽还请你多多包涵。”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向我们微微点了点头。夏洛蒂起身,从衣架上取下她的大衣,轻轻地递了过去:
“文小姐,欢迎您任何时候到访这里,很高兴您愿意帮我一起清理那些档案。”
第二天,在神谷不厌其烦的催促之下,我又去到了阁楼上,把那些紧靠墙壁的储物间搬开,寻找着文悠纳心心念念的保险箱。幸运的是,在几番艰苦劳作之后,我终于在其中一个架子的背后,找到了一个嵌入墙内的保险柜——更加让我觉得惊异的是,这个保险柜门上,同样也有一个莫林十字徽记。
“这下事情可就变得有意思了……”
站在我身后的神谷轻声嘀咕着,随即又意识到了当下的状况——我们没有保险柜的钥匙。
“好吧,看样子我们在黎巴嫩的行程里,又要多上一项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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