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6. Jesus bleibet meine Freud

“我听到敲门声,就知道是你们来了。”

我们进到房间之后,文悠纳缓缓说着,走到书桌前,合上了摊开的笔记本,转向神谷:

“如果你们是想要知道应急方案,那恐怕还得多等一会儿,教士们这会儿还在整理上午的会议记录。”

“啊,不是这个……是为了另一件事情。”

“另一件事情?”

文悠纳歪了歪头,等着她把话说完。

“上午的时候,依娜丝提到了谕佳曾经留下过一个箱子,里面放着一把钥匙,似乎和保险箱配套。这个箱子自从谕佳失踪之后,就一直放在这里。悠纳姐,你有打开那个箱子查看过么?”

悠纳思索一番,走到床边,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不算大的手提箱,拎到书桌上:

“确实,我的房间里有这么一个箱子,不过它被锁住了,而且是用魔法封印。我尝试过几种方法,但是都没有把它打开,唉……”

她的右手轻轻拂过那个略显陈旧的箱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沉下脸去,摇了摇头:

“池小姐的这个魔法封印,构造实在是太精巧,破解的时候就仿佛是在一个精心布局的迷宫当中寻找出口,但是只要出现一丝错误,就必须重新开始。”

“尝试过暴力拆解么?这大概是最简单便捷的方式了吧?”

神谷走上前来,挽起袖子,打算把手按到箱子上。文悠纳急忙拉开了她:

“这个封印有自毁功能,不能强行破坏,如果对它使用攻击法术,封印里的某个术式就会被激活,整个箱子里的东西都会被破坏。”

听到这样的话,她咬了咬牙,大声地咂了一下舌,转过身去,轻轻咬着拇指的指甲,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放下手来,心急如焚地按着太阳穴:

“如果找不到谕佳,那这个箱子就没有办法打开了?”

“恐怕就是这样,除非你可以破解这个箱子的封印——我觉得比起我,你更加熟悉池小姐,成功的概率也许会更高。”

文悠纳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对神谷说着。盯着那个箱子许久之后,神谷也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重新回到书桌旁,把手放在了箱子上。随着她手腕上的术脉发出浅蓝色的光,箱子上也出现了一个个白色的符号,线条也慢慢显现,逐渐蔓延链接,最终成为了一个包裹住整个手提箱的魔法阵。神谷闭着眼,左手握住了右手的手臂,紧紧地咬住牙关,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的右手开始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了几粒汗珠。但最后,她却像是忽然泄了气一样,后退几步,坐在了椅子上,术脉的光黯淡了下去,箱子上的魔法阵也同时隐去了纹路。

“抱歉,悠纳姐,我也没有办法破解这个封印,看来非找到谕佳不可了……所以说,你那边有什么新的进展么?”

文悠纳摇头否认,长叹一口气,然后拿起放在桌上的水杯:

“我手上的情报严重不足,而教会现在更想要追回那个丢失的魔法装置,把情报网的重心都放在了那一边,更何况他们还要把你们借去……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神谷小心翼翼地把手提箱从书桌上搬起,放到了地上,用罕见的温柔姿态抚摸着她的后背:

“你就放宽心吧,教会正在调查的事情也和谕佳有关,也许等这边的调查有了进展,你那边也会取得重大突破也说不定呢。”

悠纳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而神谷也坐到了一旁的床沿上,站在门边,安静地看着面对而坐的两人。

文小姐的语气依旧平静:“其实仔细想想也知道,教会不可能会把情报重心放在一个失踪已久的人身上,哪怕已经有了一些或真或假的迹象也是如此。所以他们这些天,策划着夺回装置,救出囚犯,而去有意忽略我这边的工作,虽然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但也不好抱怨什么。”

神谷眨了眨眼:“救出囚犯?我之前可没有听说这回事。”

“大概是因为行动前的保密需要吧,之前的情报上说,那所废弃的医院里关押着一名囚犯,教会判断那个人也是秘仪师,就决定顺便救出来。你看看吧,一个完全与这件事无关的人,都比池小姐更受重视……他们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池小姐还活着呢?”

悠纳左手攥起拳头,重重地敲在了书桌上,她的声音颤抖着。神谷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扶着她的肩膀,陪着她一起沉默——这样一来,我似乎就成了这个房间里的冗余人。

“神谷小姐,我先出去透透气好了。”

“好,到时候我在外面走廊上等你。”

看不见阳光的午后,阴郁的天空飘起毛毛细雨,我靠在教堂二楼的走廊立柱上,推开玻璃窗,安静地看着雨中的街道。教堂面前的那条马路并不宽敞,而对侧路边停满的车辆又让这里变得更加逼仄——从马路对面林立的商铺饭馆来看,正午时分来这里吃饭消遣的人并不少。街边人行道上,屈指可数的行人打着雨伞步履匆匆地走过潮湿的路面,周围除了雨声之外,听不到其他哪怕一丝交谈,仿佛外界那些如烟尘一样的繁华,都与这里无缘。

这让我不由得回想起在宿英城时,被禁足于教堂里的那一段时间。我记得,那座教堂的附近,也有这样一条不太宽敞的马路,对面居民楼的楼下同样是街市,只不过那里不管何时,都充斥着各种吆喝声,就算是疫情最为严重的时候也是如此。最初我对于那样的喧闹,竟然还有些许羡慕,但随着被封闭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却越来越反感这样的景象——“表面上的繁华,终究还是掩盖不了满目疮痍”,我记得当时我就是这样对弦千渡说的。

但真的将这有些萧瑟街道呈现在我的眼前时,却激起了我更加强烈的惆怅。在科罗纳瘟疫以及社会动荡过去之后,那些创口尚未被时间抚平,它们就这样血淋淋地展示在眼前,我反而觉得经过粉饰之后的喧嚣,才能更加被人所接受。

推己及人的话,我大概也能体会文悠纳这几个月以来,执着于寻找池谕佳下落时的心境。抬起右手,我看着很多年前她一笔一画在手腕上留下的术脉,心情沉重地叹着气——如果我还能见到她的话,我一定要向她道歉才是,毕竟我辜负了她对我的期许,没能成为一位真正意义上的秘仪师。

“秋洋,事情似乎比我们的预期要复杂得多。”

神谷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回到现实,我转过身去,看见她倚靠着栏杆,神情严肃地紧锁眉头。

“巴夏洛神父与舒勒执事遇刺,牵扯到那一封用苍穹文写成的书信和戒指,然后是阁楼上那些笔记里的记载和一个找不到钥匙的保险箱。到了贝鲁特之后,又发现这些事情还和几年前的港□□炸扯上了关联,甚至还涉及到了宿英城的事情……”

她还想继续往下说,但我直接打断了她:

“神谷小姐,既然这些事情远超我们的预期,那恐怕就不是我们两个人,甚至也不是这一小群人能够掌控的。李维先生只是让我们调查‘真木智雪’的下落,但现在除了那两封完全无法解读的信件之外,我们一无所获,反而还成为了给这里教会跑腿打杂的人。这样节外生枝真的合适么?”

注释:

[1] 标题为德语“耶稣,世人仰望的喜悦”,出自巴赫作品BWV147清唱剧第十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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