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的深黑色污痕已经逐渐消退,露出了地砖的原本样貌,神谷将身边的光照法术升上半空,黑暗的大堂终于亮了起来。谕佳在一堆扭曲的残骸前蹲下,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用手杖拨挑着那些焦炭一样的躯体,检查着隐藏的蛛丝马迹。
“还好,这些人身上那些手榴弹之类的□□,都被Hydrargyrum提前引爆了,枪械也全都被损毁,所有隐患都已经被排除。但这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她自言自语着,轻轻将残骸翻了个面,寻找着可以用于识别身份的东西。一枚金属制品不知从哪里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滚到谕佳的脚边。她小心地捡起,吹了吹上面的灰,拿到眼前仔细辨别着上面的花纹与图案。
“嗯……实在是很有趣(実に面白い)。”
她缓缓站起身,将手里的那件金属品递到神谷的面前,我也凑上前来,借着光看粗略地看了看。神谷感受着它的分量,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告诉池谕佳,这是一枚纯金的戒指。我有些难以置信,又凑得进了一些,观察着这枚金戒指。在它宽大厚重的戒面上刻有圆规与角尺的图案,还有一个大写的G字母——毫无疑问,这是一枚□□的戒指。
“这件事情怎么还能牵扯到□□?”
神谷皱了皱眉,把戒指还给了谕佳。在把那枚戒指放进一个小布袋里之后,池谕佳又看了神谷一眼,摆了摆手:
“牵扯到□□其实也很正常,它本身只是一个门面组织而已。”
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评价□□,我有些不明所以。神谷看了看我,接过话头说了下去:
“毕竟它吸纳了各行各业的人士,而且还在数百年的发展历程中受到了各种神秘主义结社的影响——比如说玫瑰十字会和之后的光照派。正因为与不少组织团体有着紧密的联系,所以许多势力也会在它的掩护之下,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工作。不过这样一来,我们也不太可能轻易追查到这群人到底隶属于什么组织了。”
说罢,她也在一具残骸前蹲下身去,从腰间抽出短剑,轻轻地拨开已经碳化的皮肉,找寻着可能留存下来的金属制品,我帮她提着箱子,站在她背后默默地看着。
“池小姐,您看看这个。”
海塞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回过头去,他正从依娜丝手中接过一块闪着光的金属片,小心地放在池谕佳的手心。谕佳将它放在眼前看了看,向我们走来,神谷便停下手边的检查,收起短剑,站起身来。
“羽音,这个标志,你熟悉么?”
这块略微变形的金属片其实是一枚别针,上面有倒立五角星与无穷大的符号,翻到背面,又看了三个衬线体字母“NOS”,不知是什么词句短语的简称。神谷若有所思,但还是摇了摇头:
“倒五角星我倒是见过不少,但这个图案没什么印象——谕佳,你曾经见过这个么?”
池谕佳皱了皱眉,又重新审视了一下这枚别针:
“这也许是一句拉丁文的简称……等等,好像是Novus ordo seclorum,美国国徽的背面有这句话,是New World Order的意思。”
“新世界秩序?”
我重复了一遍这句拉丁语,而神谷在突然间恍然大悟:
“我好像有些印象了,十三年前,羽山市一座教堂发生命案,现场就有这样一个类似的图案,只不过那个时候,墙壁上画的是一只猫头鹰,和一颗倒立五角星。”
谕佳摸了摸下巴:“这个表示无穷的记号,大概是用以指代猫头鹰的眼睛,有可能这就是当时那个印记的变体。这些人也许就和那时的人一样,属于某个组织的分支。”
神谷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十三年过去了,我们居然还能再次遇到他们,不可思议……不过这也是在情理之中,从雷根斯堡寄出的那封信上看,卡米勒教团是收到了三百人委员会的委托,开始进行人偶研究——你知道的,这是光照派一系当中最庞大的组织。”
池谕佳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她:
“什么从雷根斯堡寄出的信件?这怎么又牵扯到了三百人委员会?”
神谷从大衣的内侧口袋中取出了那封信,递到谕佳的手上。粗略地扫了一眼内容之后,谕佳的目光落在了末尾的落款上。
“The Olympians,虽然很多资料上都说这就是三百人委员会的自称,但是朗纳告诉了我另一种说法:有一个比三百人委员会更高一级的组织,会不定期地召开小型会议,地点似乎在雷根斯堡附近。很可能就如字面上的意思一样,奥林波斯有十二主神,这个组织也由十二位委员构成。”
委员,Commissioner,这个词曾经出现在那个镜中吸血鬼的口中,想必也与这个组织关系甚密,顺着这条线再往下想,我的思路仿佛也更加清晰明了。池谕佳将那封信还给了神谷,一边在我们身边踱着步子,一边留意着脚下那些残骸:
“这样想的话……那刚才他们枪杀的那个人质,很有可能曾经在这里驻扎过。而这群人来这里的原因,大概是得知了我的下落,想要来找到我,把我带回去。不得不说,羽音,还好你们早了一步。”
神谷收起了信件,又开始观察手上的金属别针,皱起了眉头:
“看来真主党军医部队研究人偶的目的,和那个十二人团体并不一致。那他们造出这些人偶又是为了什么?”
“我在真主党的内部没有线人,而且那支曾经关押我们的军医部队可能已经被歼灭了,就算想要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估计也无从下手。”
池谕佳耸了耸肩,把那枚别针从神谷的手中拿了回去,也放进了布袋中,又补充道:
“羽音,这里的事情与你们身上的任务应该没有什么关联,还是交给这里的教会来调查吧。依娜丝,回去以后,我不方便露面,所以还请你去向文悠纳和主教汇报这件事情,教会应该会同意让你和你弟弟组织人手继续进行调查。”
依娜丝看着池谕佳,眼神中似乎带着些许激动,又按捺了下来,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接过了谕佳递到面前的装有证物的布袋。神谷抬腕看了看手表,清咳了两声,面向我们,指了指手腕上的表盘:
“从我们会合到现在,已经差不多过去了半个小时,教会派来接我们的车应该就要到了。谕佳,你要不要做些准备?”
“的确,我得找块头巾把脸和头发包起来……我记得军官办公室里好像有一捆白布,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谕佳急匆匆地回身,消失在了楼道里。趁着这个时候,我稍稍放松了些许紧张的情绪,长舒了一口气,而神谷也拿出了笔记本,又开始在上面记录着什么。
“说起来也真是惊险,我们只比这群人早到了四个小时,不过好在是有了计划外的收获——悠纳大概也会相当意外和高兴吧。”
她喃喃自语地写完了笔记,而后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拿出了那封刚收起不久的信件,递给了依娜丝:
“我会把今天晚上调查的结果整理一遍,然后全都交到你的手上,剩下的工作就拜托你了,依娜丝。”
依娜丝轻声说了句“谢谢”,俯下身打开箱子,把池谕佳交给她的布袋和那封信一起放了进去。楼道里再次响起了脚步声,谕佳迈着急促的步伐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她的头部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墨绿色的眼睛,与一般的□□女性相比,看不出任何区别。
“不得不说,羽音,你搞破坏的水平还是一流,刚才那次爆炸让五楼的走廊都面目全非,还好军官办公室只是窗户玻璃被震碎了。”
神谷咂了咂舌,赧然地笑着跟在她的身后,踩着瓦砾与钢筋的残片,走出了这栋上演过诸多罪恶与苦痛的大楼。
那具尸体还躺在院子里,已经接过调查任务的依娜丝快步走上前去,戴上手套熟练地搜索着衣物上的每个口袋,一会儿过后,她拿着一张卡片,回到了谕佳的身边。
“这个人是真主党的武装人员,但是我只在他的口袋里找到一张通行证,我推测他大概是游击队里的士兵,但是无法进一步确认身份。”
池谕佳点点头,轻轻抚摸着依娜丝的肩,双眼里流露出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神谷又看了看手表,把箱子放在了地上:
“教会的人马上就到,我们先休整一会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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