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裴醒从裴纪手里扣走百分之二十股份的时候, 裴家和半个新京的天都变了。maixi9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一看这裴家老大得势,就开始瞒着裴二少开始讨好裴醒这个前妻生的儿子了。
所以裴醒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一呼百应的酒局。
他以前在国外酗酒成瘾, 但后来回国以后基本上戒得差不多了。大半年没碰过酒这东西,再喝一口,辛辣直从鼻腔窜到整个头部和胃部,呛得他咬牙。
攒局的是宋梁,兄弟几年, 别人不知道裴醒突然发什么疯, 一改往日滴酒不沾的习惯,但他最清楚。
那时候裴醒在国外被裴家那老东西掐了所有的经济来源, 苦心经营的科技公司也被阮灵珊暗算一窝端, 他就是这样, 喝得像个鬼一样,给宋梁打电话。
——“她今天过生日, 我好久没见过她的新照片了。你帮帮我,你帮我去看看, 再拍两张照片。我瞧瞧,要不,我怕我活不下去了。”
宋梁照做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裴醒心心念念的女孩儿。刚上大一, 客观来说, 只能称得上清秀,看着娇娇软软的, 跳舞的时候又像个女汉子一样,彪悍的很。
或许别人理解不了这种近乎执念的爱,但宋梁自己经历过,所以他完全能明白裴醒的心境。
他偷拍了很多, 甚至掏钱买了那小姑娘在ktv里唱歌跳舞的监控视频,一股脑地传给裴醒。
那也是他第一次听到裴醒说谢谢。
——“你怎么自己不给她打电话呢?你怕什么?”宋梁知道自己不该过问别人的私事,但他知道爱而不得有多痛苦,就想着推裴醒一把,至少让他不留遗憾。
裴醒因为这句话沉默了很久。
“……裴家看不起我,也看不起陈家和长宁。”
宋梁这才知道,原来那小姑娘叫陈长宁。
“……裴家不允许我留恋前十八年的一切,说那叫污点。裴许毁了我的东西,说我再敢给陈家打电话,这辈子都不会让我回国。老不死的,他自己活得不开心,也见不得我好,他想控制我,做梦……”
裴醒说这话的时候,还不满二十岁,为了放松裴家的警惕,他只能隐忍。
同辈的这些人里,裴醒是宋梁见过夺权最凶的。不要命一样,钻各种空子,那种如果夺不过来就要和裴家同归于尽的架势,令很多人如今提起还是望而生畏。
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裴醒上一次提起那个叫陈长宁的女孩儿,也是在她生日那天,他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高兴,隔着大洋彼岸传过来:“……她二十岁了,我二十二,到法定结婚年龄了,我想回国。”
宋梁忽然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急切地除掉裴家这个大麻烦。
冒险,但好在老天保佑。
但是现在——
宋梁凑过去夺了裴醒的酒瓶,“这酒烈,你喝这么多,不要命了?”
裴醒不跟他抢,又另开了一瓶,神情萎靡地苦笑一声:“我今天见到她了。”
宋梁的动作一顿。
算起来,这应该是裴醒回国以后第二次见她了。他回国第一天,下了飞机下午五点多,宋梁接的机,直奔a大。
俩大男人,像个猥琐的变/态,躲车里蹲哨儿人家小姑娘。
当时陈长宁和室友一起,四个人并排走。他就看着裴醒直勾勾地盯着人家,这场真正意义上的久别重逢,让裴醒好几次差点儿失态。宋梁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几乎见证了一切连陈长宁都不知道的事情。
照理说裴醒今天和陈长宁正式见面,他该是欢喜的,现在却又来喝闷酒。宋梁沉了沉双眸,把刚才夺下来的酒瓶重新放到裴醒手边。
“怎么?她不认你?还是……”
“……身边儿有别人了?”
说起来这句话,宋梁心口就突突的疼,他想起况意结婚那天,他比现在的裴醒喝得还凶,喝到胃出血,喝到进急诊。
裴醒没搭腔,宋梁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忽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劝裴醒了。
眉眼稍有些妖异的男人身子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拦了身边儿几个想过去借机搭讪的富家子弟。
“……别烦他,没看他是在喝闷酒吗……”
宋梁皱了皱眉头,他看着裴醒面上在纵情声色、借酒浇愁,其实他眼底都是悲凉,比在座任何人都清醒。他心里有念的人,那姑娘现在在别人身边儿。你说他不痛,谁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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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宁洗了澡从独卫里出来,寝室其他几个女孩子还没回来,发了短信,说是在图书馆,等会儿吃点儿宵夜就回去,还问她需不需要带。
她刚还吃的肚圆滚滚,哪儿还吃得下什么夜宵?
“不吃了,早点儿回来,路上注意安全。”信息“叮咚”一声,显示发送成功。陈长宁从桌架上拿了干贡菊和冰糖,准备泡茶喝。
手机却又响起了熟悉的铃声,她放下杯子,拿过来一看,竟然还是裴醒。
她往右边一划,电话接通:“喂——”声音不疾不徐,她有点儿恍惚,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裴醒是真的回来了吗?
那边传来一阵陌生又熟悉的低音,带着细微的电流声,每个字都击在她心上,把她左右摇晃的思绪拉回正轨:“……长宁,我是裴醒……”
——裴醒。这两个字以前是她陈长宁的心结。但可能是离别的时间太久了,现在人都在电话另一头唤她,她居然也可以心绪平静地和他说话。
不易腐蚀的塑料长时间丢在角落,落了厚厚的灰尘,褪色变脆,再一碰,立刻就能风化飘散得无影无踪。更别说什么情爱不舍之类的感情,本来就脆弱的不堪一击。
原来这世上什么都经不起时间的摧残和沉淀,她心里突然生出怅然和怨怼,再开口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带了几分冷漠:
“我知道,有事吗?”
裴醒一噎,握着酒杯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小姑娘长大了,说话都带刺了,他却知道她是恨他当初食言不告而别,想想她后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怀念他,就止不住的心疼。
“我……,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一说出口,裴醒就感觉到陈长宁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被酒精浸泡过得头脑忽然剧痛起来,他咬着后槽牙忍过这阵疼,静静地等着陈长宁的反应。
那边儿沉默的时间越长,裴醒的心里就越慌。他也是猛然间才发现,陈长宁较之当年的性子变了很多,早不是以前那个事事以他为主,好拿捏的陈长宁了。
“……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我也没有立场接受你的道歉……”她大概还在赌气,说这话的时候,带了些刻意的埋怨冷嘲。话说出口她又后悔,斟酌着会否说的太重了些。
“长宁……”
裴醒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尤为喑哑,他好像有些不知所措,语调不似少年时期经常端着的清冷:“……对不起这三个字,我希望我这辈子都不要对你说。可是这次……”
他顿了顿,
“……我真的太想你了,我打这个电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开头儿。我想起今天我见你那一面,你大约心里是怨我的,所以在我说想你之前,我想先求得你的原谅。”
“对不起。”
终于还是说出口,裴醒如释重负,他想起那时候在国外,他常常看着窗外的月亮失眠,想着要是长宁也在看月亮,那就算他们之间唯一的牵绊了。
对不起早晚要说,但这次他决意再也不走,有的是时间慢慢挽回他的长宁。他只是今天受了刺激,又喝了酒,心里实在难受,于是莽莽撞撞地打了电话,心想着,能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裴醒,你不用胡思乱想。我没有怨你,我说了,我没有立场。”
撒谎。人总是嘴硬。
陈长宁舒了一口气,靠在吊椅靠背上。“那时候太小了,可能会心里有芥蒂,但你也是被逼无奈不是吗?我知道,所以你不用跟我道歉。”
——比起对不起,她其实更想听听他说他这些年怎么样,有没有给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捐骨髓,有没有被那位裴夫人虐待。
可是她心里有莫名的距离感,又觉得她好像更没立场去主动问他的近况。
怎么好像长大以后,连相互坦诚都做不到了。
电话那头的裴醒深吸了一口气,带了两分痛意:“那你有想我吗?这么多年没见,我想约你出来吃饭,怎么都不行了?”
很委屈。
陈长宁这时候忽然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劲儿,裴醒惯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不是那种爱把这些稍显肉麻的话挂在嘴上的人。
“你喝酒了?”她刚问出口,几乎就已经确定了。
“你现在在哪儿?”
“是我先问你的,长宁,你说,你有想我吗?”
听着裴醒固执的语气,陈长宁几乎隔着电话都能想到裴醒那副醉醺醺的模样。她还从没见过他喝酒后的样子呢。
陈长宁知道他想听什么,她偏不说。久久的沉默过后,裴醒最终率先妥协:“好了,我不逼你。”
“但你别挂电话好吗?我想跟你说说话。”
陈长宁抬眸瞥了一眼电脑上完成一半的思修小论文,把手机拿下来,按了免提,放在桌子的一边。
“好,你说吧。”
话音落下,陈长宁继续做自己的事,泡茶,写论文。
电话那头只沉寂了十几秒,大概裴醒在斟酌从哪里开口,陈长宁这边电脑上已经敲出了一行字了,那边才又重新传来裴醒的声音:
“……裴家的那个儿子,叫裴纪。我做过检查,配型成功了。我回裴家没多久,他们却又找到了基因配型度更高的人,医生说由那个人给裴纪做骨髓移植更好,裴家就用不上我了……”
陈长宁的指尖一滞。
她听见裴醒苦笑一声,呼吸忽然沉重下来:“……我想回平城,我那个所谓的后妈,说什么已经回了裴家再离开会被人戳脊梁骨,不让我走。谁不知道她心里打什么算盘?捐献骨髓的那个人因为术后身体变得很不好,拒绝和裴家继续联系,说不会给裴纪捐献第二次;医生又说裴纪可能会复发,那个女人当然就舍不得放我走,我离开了,保不齐下次她儿子就一命呜呼……”
陈长宁忽然想起,当初裴醒离开不久,往陈家打过去的那通电话。也是自那次以后,他才彻底杳无音讯。
“……我给你打电话,裴许发现了,他砸了电话,又怕我逃跑,说要送我去国外……”
裴醒靠在墙上,想起当初的一切,眼神空洞。
——裴许一脸惊慌地摔了他的电话,又给了他一巴掌,可能是怕他跑了,他的小儿子就没有保命的骨髓,狰狞地恨不得打断裴醒的腿。
——“……你是不是在给陈松世打电话,你以为陈家就能帮的了你?那是你亲弟弟,你给他移植点儿骨髓又怎么了?!”
——“你才十几岁,你未来的路还长着。你在裴家,谁都不会亏待你,你总想着陈家做什么?你总想着你那些寒酸的过往做什么?你是我裴许的种,不是他陈家的!”
陈长宁心里开始一抽一抽的疼,她写不下去了,抬手捂住双眼。
“他们讨厌我,又不能放过我。后来裴家把我送到国外,派人盯着,整整四年,我没有回来过一次。”
他孤身一人,语言不通又被人监视,那边的法律为有钱人开脱,他求助无门。他不是没想过凭一己之力逃跑,但裴家根本没把他当儿子,逃跑过几次,每次都被打到进医院。
陈长宁吸了吸鼻子,好像有点儿湿润的液体从指缝里流出来。
裴醒以为经过这些年,他早就已经对那些记忆麻木了,可现在重新提起一次,还是那么痛苦。
“……监视我的人是裴许的生活助理,像个老管家一样,也照顾我管着我的学业。他得了裴许的吩咐,劝我顺服。”
——“……你还年轻,遇到的人太少了,所以才总念着旧人。以后你见的人多了,就会明白,旧人不值一提。日子一长,自然就忘了。”年过半百的男人这样安慰他,说的一板一眼。
可后来他待在国外,又遇到了那么多的人,夜深人静辗转难眠的时候,他还是会想他的长宁。
“后来整整五年,我又见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但我却没能像他们说的那样忘记旧人……”
说到最后,裴醒的腔调里,好像带了一丝颤音:
“长宁,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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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一辈子,从生下来开始,绝大多数都是不缺疼爱的。父母、家人、朋友以及恋人,每个角色都会以自己的方式来爱他。
裴醒算是个例外。
他曾经和宋梁说过这么一句话:“我只有长宁,我只要长宁。”
法律意义上来说,她是和他没有任何牵绊关系的一个人。他也没有半个字作假,他只有她,他只要她。
这是一种怎样的、类似于执念的感情?
好比当初裴醒在陈家,裴许和他带去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磨破了嘴皮也没能带走裴醒,只是后来轻飘飘的一句,“如果你执意不走,陈家和陈长宁都要受连累”这样的话,就能瞬间击溃他所有的坚持。
陈长宁就是裴醒唯一的弱点。
他不怕受苦,但他怕长宁受苦。所以他别无选择,即使知道裴家是龙潭虎穴,他也得先保住陈长宁的安稳。
……
陈长宁站在裴醒家门口,踌躇了大概两分钟,才按了密码。
是她的生日。
这是她第一次来,裴醒在电话里说了地址,甚至密码。在市中心,离a大也不过几分钟的车程。
——“长宁,我好想你。”
——“你在哪儿?我现在去找你。”
然后就发展成现在这样了。她也担心他,怕他独居还醉酒,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出什么事儿。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陈长宁握住门把手轻轻推开,玄关没有开灯,有点儿昏暗。她进去以后下意识转身关门,旋即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大概是用跑的,她将将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已经被猛的从后面抱住。
有微微的酒气,他身上的气息变得陌生了,但感觉没错。
“长宁……你来了……”
裴醒喝的迷醉了,但还有最后点儿残存的意识,他声音还和电话一样,只是身体微微颤抖着,敛气屏息,死死地抱着她。
陈长宁没动,任由裴醒拥着。他想她想的狠了,急需要这样的拥抱来聊以慰藉。
陈长宁想起来没来的时候,裴醒在电话里说的话,强忍了一路的情绪又蔓延上来,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怎么能这么对他呢?他们裴家,主宰这个世界的人,还有这本书的作者,所有的这些人,他们怎么能这样对裴醒呢?
她以前是把裴醒捧在手里养着的,她和他非亲非故,都能对他好,那些人凭什么这么糟践他?
裴醒感觉到手上有点儿湿意的时候,才发现陈长宁在掉眼泪的。
他慢慢松开胳膊,扶着她的肩膀转过她的身体,果然——,哭了,连声音也没有,就抿着唇流眼泪。
裴醒一下子就慌了。
他从来就见不得陈长宁掉眼泪。上次她哭,还是他临走前那晚,就那么几滴,害得他记了好几年,每次一想到她因为他才哭的,他心里就有抑制不住的钝痛。
裴醒又手忙脚乱地给陈长宁擦眼泪,小姑娘再也绷不住,像从前他背她回家那样,抱住裴醒的脖颈哭了声,把这么多年所有的遗憾、期盼,都统统发泄出来。
“……裴醒……”她呜咽着叫他的名字的时候,裴醒就心想,值了,之前那么多的煎熬,全都值了。
他低下头去,亲了亲她的眼睛,也亲掉了她的眼泪。
“……别哭……日后半辈子,我都陪着你,哪儿也不去了。”
——我只有长宁,我只要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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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开学三天后,a大举行了开学典礼,由大一优秀新生代表及研一优秀新生代表发言致辞。
陈长宁大三,课排的松散,大部分时间都是空闲的。她午休醒来,才下午两点半。习惯性打开静音了的手机,除了软件推送消息,还有两个电话和几条消息。
一个电话来自段屿,剩下地都是裴醒。
“晚上七点半行知大会堂,要不要来看看我?”——裴醒
陈长宁笑了笑,给他回了个“好”。
那晚她和裴醒算是敞开心扉地谈了很久吧,于她来说压在心底的很多坎儿才算是彻底烟消云散,之前裴醒刚回来的时候那点儿别扭也几乎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他们对彼此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是不能轻易放弃的人,于是水到渠成的和解。
陈长宁拔了手机的数据线,随口问室友:“晚上的迎新典礼,要不要去看看……”
先前那个叫陈长宁起床去上选修课的,叫舒雅的女孩儿,长得就很文静乖巧,在学生会也担任着干事的职位,闻言立刻应和陈长宁:“我我我!青志部晚上要派人去组织典礼,副部叫我过去帮忙,我正愁没人陪我呢,小宁你就开口了。正好咱俩一起,给你物色几个俊俏的小学弟……”
陈长宁会心一笑,“物色小学弟是假,拉我做免费苦力才是真吧?”
这话一出,宿舍里另外两个女孩儿立刻点头称是,表示自己也都不是第一次被舒雅坑了。
舒雅噘着嘴走到陈长宁身边儿,又摇晃她胳膊冲她撒娇:“去嘛去嘛,听说今晚发言的新生代表有几个长得特别帅的,你帮我的忙,说不定还能和人家接触接触呢……”
陈长宁摆手:“得得得,别冲我撒娇,我去,我帮你的忙还不成嘛……”
舒雅一听,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得寸进尺:“那现在就去吧,收拾收拾,我们那个副部,已经打电话让我过去按专业分座位了。”
“……”
陈长宁脸上的笑一下耷拉下来,其他两个室友又开始幸灾乐祸地捂着嘴偷笑了:“小宁也就你脾气好,才每次都被舒雅奴役……”
陈长宁却不这样想,她一想到马上又能见到裴醒,心里那点儿受累的不乐意都消失了。
只是临出宿舍以前,陈长宁一边收拾自己,一边给段屿去了个电话。忙音几秒,那边接通很快,也不知他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开口第一句就问:
“小宁,是裴醒回来了吗?”
说起来段屿,以前那么跋扈的男孩儿,现在长大了也慢慢稳重起来。用陶姜的话说,挺励志的,自己把自己中途破碎的人生重新捡起拼凑好,如今终于一切都好了起来。
这五年陶姜他们三个像铁三角似的,虽然不是经常在一块儿,但也都因为年少时的情谊互相牵挂着,见面了不温不火,提起来也就算是老友罢了。
“消息挺灵通啊你。对——,他的确回国了,前两天新生报到碰见了,在我们学校读研究生。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恍惚记得,她好像没把裴醒回来这事儿大肆宣扬啊,段屿天高皇帝远的,怎么知道的这么快?
“陶姜告诉我的。”那边的男声随口回了一句,带了点儿恍神儿的心不在焉儿。
“我就知道,陶姜最管不住她那张嘴……”陈长宁说着,忽然反应过来段屿语气有点儿不对劲儿。想着他是不是正忙或者有心思弄别的,她这电话可能打得不是时候,赶紧三言两语结束了这个话题,段屿也没重要的事,这就挂断电话了。
陈长宁正好整理好自己,拎了包挎在身上,和舒雅一起往行知楼去。
会场这会儿还没几个人,打扫的阿姨,还有青志部的干事等零星几个,分布在会场各处,正查看设备什么的。
舒雅给陈长宁领到舞台旁边的后勤处,搬了办公椅给她坐。“小宁你试音吧,桌上有背景音乐曲目名单和标准时间顺序,你看一下过一遍,没问题就可以了。等会儿会有礼仪部的主持过来,你们可以商量一下……”
正说着,舒雅身后又有人拍她的肩膀:“舒雅姐,你看这儿该怎么弄啊……”
舒雅下意识转过身去,没说两句又想起陈长宁来,一脸歉意地转过来:“不好意思啊小宁……一到这种时候就特别忙……”
陈长宁表示理解,摆摆手示意她去忙就行:“这点儿小事交给我完全没问题,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舒雅一脸感激:“好,回头请你吃饭,我过去了啊,那边儿有几个我们部的学妹,平时就挺粗心,我怕不盯着她们又出错……”
等陈长宁点头应了,舒雅立刻就去了那边。
陈长宁左看右看,那个礼仪部的主持还没来,她自顾自坐下调试音响起来,才试了没一会儿,舞台上的灯忽然全亮起来,所有人都纷纷往台上看去——
耀眼的灯光下,自那暗红色的天鹅绒幕布后,走出来一个男生,不,不是男生,已经可以称的上是一个没有任何稚气的男人了。穿着修身得体的西装,长身玉立地,拿着两张稿子站到台子中央。
不消一分钟,另有一个长相精致、穿华丽黑色礼服裙的女孩儿拿着手卡走上去,和裴醒并肩而立,这一幕,简直称得上“天造地设”这四个字。
陈长宁和这会场内其他大多数人一样,眼都不眨地盯着他们看。大概是在彩排,所以没有拿话筒,也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就见两人的嘴开开合合,只是裴醒的表情一直是淡淡的,礼貌疏离地保持着和女主持的距离。
“……喏,艺术学院舞蹈系的周凝,多少男生心目中的高岭之花。不知道今天中了什么邪,竟然主动接下这苦差事。”舒雅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站到陈长宁身边儿,视线也和陈长宁一样,落在裴醒两人身上,语气颇有些戏谑。
陈长宁来了兴趣,转头看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舒雅当然也懂,八卦本来就是女生的天性。
“上次忘了什么大会来着,比这开学典礼排场大多了,都请不来这位,听说组织部的人派去的小学弟还被骂了一顿,这姑娘可不是什么善茬哦……”
陈长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挺漂亮的,高傲点儿也在所难免。”
舒雅点点头,表示同意:“也是,毕竟人家有那个资本。”说着,从身边儿的箱子里拿了一瓶水递给陈长宁:“坐下歇会儿吧,她俩这彩排还得好一会儿呢。那个帅的人神共愤的,听说是这一届研究生优秀代表,国外留学回来的,学校安排的、光他的致辞和表彰就占了整场典礼的五分之一。”
舒雅轻轻地“啧”了一声,“怎么人家就这么命好呢,得了老天爷这么大的眷顾,家世长相学识全都有了,人中龙凤。”
陈长宁没打算说什么她认得他的话,闻言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坐下喝起了自己的水,只是时不时地看向舞台。
裴醒是偶然一次发现陈长宁在舞台侧面的角落的。在此之前他在念词之余,已经借机环顾整个会场多次,好像在找什么人似的。
周凝早就发现了身边人的心神不宁,某个瞬间却发现他又忽然不再四处乱看,情绪也稳定下来。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只有两个长相打扮都一般的女孩儿,其中一个她也认识,同为学生会的成员,不过不同部罢了。
她没放在心上,不过是毫无竞争压力的路人甲,连做她情敌都不配。
裴醒的目光却逐渐炙热起来,越到最后,连陈长宁都被他看的浑身冒虚汗,周凝也有些疑惑地随之看过去好几次。
陈长宁从没见过这样的裴醒。
这样沉稳世故,带着成熟男人独特魅力的裴醒。但他又慢慢和她记忆里那个清润如玉的少年重叠在一起,左看右看,完美地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真好看。陈长宁脑子里就只有这三个字,她承认自己见色起意,因为她手心儿已经莫名出了汗,心也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她双眼发直,又忽然想起少时和裴醒同住一个屋檐下,他极细致的照顾她,给她梳头发、载她去上学,甚至背她回家。好像那些年,关于皂角味儿的白衬衫的记忆,猛的鲜活起来,重新活跃在陈长宁的脑子里。
那个时候,他好像也是极喜欢她的,鼓了勇气向她告白。少年人的感情,真诚又浓烈,从不考虑什么长相性格,只管自己心之所向,目之所及。
以前竟然从来不觉得,拥有这样一个男孩子的真心,是这么一件概率低又让人骄傲欣喜的事情。
他们有过拥抱,好像在梦里也有过亲吻,他曾一字一句地:“我喜欢你,你喜欢过我吗?”
陈长宁瞥眼看见会场墙上贴的名家箴言:心如止水鉴常明,见尽人间万物情。
她心里想着:才不是呢,什么都见过、也想明白以后,就再也不可能心如止水了。
裴醒站在台上,大多数时候眸子是平静的,只有和陈长宁视线相交时,才会忽的亮起来,隔得那么远,陈长宁都能感觉到变得柔软的眼神。
“我赌五毛钱,他大概率还喜欢着我。”陈长宁心里生出点儿莫名的雀跃,不由得这样猜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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