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是傅初晨第一次主动提前交卷，以往他都是趴在课桌上睡到结束铃响。

监考老师推了推眼镜，低头看了眼他的卷子，似乎有点讶异：“全部写完了？用不用再检查一下？”

“检查完了。”

台下的同学时不时抬头往讲台这瞄几眼，心中一万个好奇，很想跟旁边的人交流一下这神奇的一幕，可惜考试还在进行，他们也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继续埋头填写卷子。

也有人座位靠前，大概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握笔的手都在抖。

监考老师：“傅同学呐，这个虽然只是一次普通的月考，老师也知道你一直都是第一名，但再小的考试也要重视起来……”

少年安静站在讲台右侧，眸光微垂，望着教室前门外某个空荡荡的角落有些走神。

老师苦口婆心劝说了一大堆，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算了，老师相信你应该是有把握的。既然你有事，交完卷就出去吧。”

“嗯？哦，谢谢老师。”

傅初晨本以为乔延曦已经先走了，没想到刚踏出教室一步，一转身，就看见少女靠在楼梯间最里面的墙上，双手抱胸。

显然是在专门等着他。

“总算肯出来了？”乔延曦平静地开口，声音和往常听不出什么差异。

如今已入了秋，天气转凉。

多数学生都穿上了外套，乔延曦也不例外，酒红的制服裙和西装外套很衬她的肤色，像冷焰火，也像生长在荆棘之地的玫瑰。

她的五官本就是带有攻击性的漂亮，只是因为平时眼底的情绪总是很淡，更多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

不像现在，那双桃花眼里明明白白写着“本小姐要找你算账”。

“……”傅初晨顿了顿，舌尖轻轻抵了下腮帮，抬脚走过去，解释了一句，“刚刚老师在说话，我不好直接走。”

乔延曦点点头：“也是，毕竟你是好学生。”

傅初晨：“……”

“是我误会你了，”乔延曦看着他，用下巴指了指他背后的第一考场，“我都不知道，原来我的同桌这么厉害。”

整栋教学楼都静悄悄的，走廊上有穿堂而过的风吹来，有点儿冷。

楼道的光线昏沉，他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望着，仿佛在无声对峙。

乔延曦将风吹乱的发丝别在耳后，看着少年蓦地往前两步，挺拔的身形挡在她前面，拢下一片阴影。

“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傅初晨说。

乔延曦抬眼看他。

原本呼啸的风被少年用身体隔绝了大半，只剩下很少的部分，轻拂过她的脸颊，凉凉的。

“你想听吗，”少年的声线低而缓慢，微微垂头，黑眸注视着她，“我都可以告诉你。”

乔延曦偏了偏头，错开他的视线，侧脸的轮廓精致而冷漠：“没兴趣。”

“行吧，”傅初晨耸耸肩，问起了别的，“你怎么突然上来了？”

“明知故问。”

“这么着急来找我？”

乔延曦停顿了一下，又把脸转回来，上目线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不爽地低“啧”一声。

她伸出手，抓住少年胸前的领带，猛地往下一拽。

傅初晨猝不及防，身体前倾踉跄了一下，手掌顺势撑在了她背后的墙上。

强行将对方的视角拉到和她同一水平，乔延曦没有错过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满意地松了手：“你没有要和我解释的？”

她这个举动完全出乎傅初晨的意料，不过他也没诧异太久，神色很快恢复淡漠，干脆维持着这个姿势，双臂将她困于身前。

“我还以为得考完了你才会发现。”

少年开口说话时，一阵阵温热的呼吸洒下来，令她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想躲，却没法儿从他的桎梏中脱身。乔延曦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她皱眉推了他一下：“你起开。”

傅初晨原地不动，眯起眼，眸光含着几分戏谑：“不是你非要这样说话的吗。”

“……”

少女面无表情和他对视着，近距离看，她眼睛颜色更接近于浅棕，像焦糖或琥珀，连睫毛都根根分明，鼻息间萦绕的也都是她洗发水的花香。

她这会儿显然很不爽，活脱脱一个人形制冰机，向他散发着冷气。

僵持了半天，傅初晨还是收回手，重新直起身子往后退了退，叹着气说：“是我的错。”

先前那股铺天盖地包围着她的侵略感没了。

听见这一声道歉，乔延曦愣了一下。

“我不该瞒着你，我错了，”少年漆黑深沉的眸底倒映着她此刻的模样，“同桌大人。”

乔延曦舔了舔唇：“你再重复一遍。”

“我错了。”他很配合。

“不是这句。”

傅初晨懂了，他勾起嘴角，声线低缓地喊道：“同桌大人。”

他的同桌大人微微颔首：“要不你以后都这么喊吧？我觉得挺好的。”

傅初晨：“不要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乔延曦见好就收，毕竟这件事严谨来说，他确实没有直接承认过自己成绩烂，只是她单方面误会了而已。

他也就是没否认。

不仅没否认，还配合着她演了这么久的戏。

又最后看了眼还在第一考场教室里奋笔疾书的学霸们，乔延曦有点儿怀念。

最大的敌人就在眼前，消气以后，少女的桃花眼轻轻扬了扬，撂下狠话：“你等着吧。”

傅初晨：“？”

“下个月，你这个位置是我的了。”

傅初晨本以为她会说什么“下个月也会来第一考场”之类的话，没想到这姑娘比他想象的嚣张得多，都开始准备篡位了。

“行，”他笑了一声，“我等着你，同桌。”

乔延曦不满意：“大人呢。”

傅初晨：“大人是限定的，没了。”

“……”

-

南礼的月考制度是按照高考来执行的，共两天，考完就是国庆假期，导致最后一门外语考完，整个班沸腾得跟刚烧开的热水壶似的。

大家都在商量着放假后的聚餐，一来是庆祝考试结束，二来也算是正式的欢迎一下乔延曦这个新同学加入A班。

欢迎会其实早就想办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才拖拖拉拉到现在。

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了今晚。

要去的同学约好在宿舍楼下集合，到时候一起出发。

乔延曦下楼的时候，人基本上都在底下等着了，这次的聚会A班共有近二十人要去，傅初晨作为班长当然也是少不了的。

听宁萌说，这位少爷以前好像不太喜欢参加这种非必要的集体活动……

也不知道这次怎么就心血来潮答应了。

有人在问：“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啊？要去的人都到齐了吗，还差谁？”

“急什么急，班长还没来呢。”

话音刚落，傅初晨刚好从男生宿舍楼出来，简单的白色T恤搭配黑色长裤。

大概是刚洗完头，还未干，发梢有些微湿，肩头洇湿了一块，显得那一圈衣服颜色更深。

或许是看惯了他平日穿校服的样子，突然换了个打扮，乔延曦愣了愣，下意识想起了他们最早在药店的那次见面。

那个时候，她还以为他只是她生命中一个不重要的路人甲，最多长得帅了点儿。

“傅哥来了！”

“等一下，他后面那个人是……谢洋？？”

“他们怎么一起下来了？”

听到其他同学诧异的声音，乔延曦才注意到，少年身后还跟了个人。

谢洋穿的比较摇滚范，和他简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他们是室友，一起下个楼也不奇怪……”陈星宇嘀咕着，“但我怎么看这架势谢洋好像是准备跟咱们一块儿？”

乔延曦侧头：“你们不想谢洋去？”

“诶，那倒也不是，都是同学。”陈星宇挠头，“只是谢洋看着太凶了，大家都有点儿怕他。”

乔延曦点点头：“确实。”

不过想起最后一个考场上发生的事，她顿了顿，觉得还是不能以貌取人。

“我觉得他人挺好的。”

陈星宇：“……”

这话听起来就离谱。

他们这一大帮子人聚在宿舍楼下还是很引人注目的，时不时有别班的同学往这儿瞅。

乔延曦甚至看到了乔婳。

小姑娘似乎有话要和她说，刚准备走过来，也不知道是突然看见了谁，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立马跑得远远的了。

没几分钟，她就收到了乔婳发来的微信：【爸爸让我通知你，这次放假你必须要回一趟家，你都一个月没回去了，简直不像话！】

下一秒又弹出一条：【这是爸爸的原话，跟我没关系QAQ】

乔延曦：“……”

-

聚餐的地点定在一家网红烧烤吧。

店内环境很好，冷色调的装修，重金属风格。

因为第二天就是法定假日，晚上市中心无比热闹，各种娱乐餐饮店面都挤满了人，好在他们提前预定了包厢。

乔延曦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大概是出于同桌的习惯，傅初晨很自然地坐在了她左边，靠着椅背，一只手拿着手机在玩，另只手习惯性摸着耳垂。

乔延曦偏头看了一眼，注意到他又戴上了那枚黑色耳钉，并不显眼。

菜已经点好了，陈星宇把菜单拿给傅初晨看：“傅哥，你说还要不要加点什么？”

傅初晨大致扫了眼，翻到背面，看见啤酒和鸡尾酒那儿被划了勾，他挑眉：“你们点了酒？”

“班长，班长你行行好……”陈星宇换了个称呼，哀求道。

学校里便利店的东西虽然种类齐全，但烟、酒这些肯定没有，他们难得出来一趟，为的就是这个。

况且吃烧烤怎么能没有啤酒！

那简直没有灵魂！！

傅初晨倒也没阻止：“没不让喝。”

他看了乔延曦一眼，又低头，拿笔将酒的数量后面改少，“只是希望你们对自己的酒量稍微有点儿逼数。”

陈星宇：“……”

少年垂着眸，店内的光线偏暗沉，显得他五官更加深邃立体，整个人的气质都是漫不经心的，又带着几分疏离和冷淡。

乔延曦一直觉得奇怪，他在学校似乎和谁关系都不错，又好像跟谁也不亲近。

明明也会一起打球，一起吃饭，但他却很少参与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感兴趣的游戏啊球赛之类的话题。

大多数时间，都是其他人在兴致勃勃地说，他百无聊赖地听。

就像现在。

A班本就是男生偏多，今天出来的一个比一个闹腾。

这家店的烧烤可以自己烤，也可以让店员帮忙烤，几个男生非要亲自动手大展厨艺，全挤在了烧烤架那边。

没一会儿，陈星宇端了一盘黑乎乎的生蚝过来：“萌萌，快尝尝你同桌我的手艺！”

“真的能吃么……”宁萌仔细辨认了一下，挑了个看上去还行的，抱着慷慨赴死的决心尝了一口，味道竟然意外的还不错。

她又选了个好看的夹给乔延曦，“乔乔你也吃。”

乔延曦顿了顿，看着盘子里的撒着蒜蓉和葱花的生蚝，刚要说话，盘子忽地被旁边的少年抽走，他又推了个干净的空盘子给她。

宁萌：“？”

“傅哥我这还有，虽然我知道我的厨艺惊人，但你也不至于抢——”陈星宇看不下去，准备再给乔延曦拿一个。

“她海鲜过敏，”傅初晨淡淡说，“别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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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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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裙下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