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人先动。尚未看清是什么蛇,人已经奋不顾身地扑过去,将她往旁边带,以自己的身体遮住她的身躯。
她有一刹那间的猝不及防。许多年了,自从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再没有人这样奋不顾身的将自己护在身后。当然,原本的世界也没有更多的空间让生存在其中的人散发出这样的爱意,为了活下去,为了那个世界,所有人都拼尽一切。
可是,不过是一条小蛇,一条没有什么太大毒性的蛇,现在自己再一次感受到了这样被人保护的滋味。
她轻轻地笑了笑,一伸手,已经将那条游走的小蛇擒在手中:“世子殿下不必紧张。不过一条小蛇而已。”
林瑞祯此时的心跳变得飞快。好像也有许多年,他已经没有这么紧张过。
此时听到她这样说,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做出了有些失礼的举动。他的心跳加速,低头看见少女的手中捏着柔软的蛇躯,尾尖缠在她的手上,仿佛一根碧绿的镯子。
他被吓了一跳,连忙说:“三小姐可有伤到?”
宁玉盈摇摇头,对他伸出手:“殿下不必担心。”发觉他难以抑制的紧张,她含笑解释:“这条蛇毒性微弱,就算咬到了,也不碍什么事。”
林瑞祯顿时松一口气,璇玑用奇怪的目光注视她:“三小姐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是什么样的环境能够养出她这样的人?
举手投足都是优雅的,仿佛是最好的环境里娇养出来的;可做出来的事却又显示出她拥有极其强大的行动力和强大的内心,并对外人的眼光不屑一顾。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他慢慢地松开了手,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刚才是我失礼了。”
“情急之下,世子殿下也是为了救人。”
两个人客客气气说了一会儿话,宁玉盈忽然轻笑:“算了,何必这般客气来客气去的,你我之间也算得上是熟人了,对吧?”见对方点头,她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起来:“既然这样,那这种小事也不必再说。”
于是,此事就此揭过。但双方对视之间,都明白已经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故此,宁玉盈说起林语琦的事情,也相当的坦然。
反倒是林瑞祯听着她的话,面上不显,心中的怒火却又腾地燃烧起来了。
他对这个妹妹一向没有太多的感情。两个人来自不同的母亲出生的年纪却相差不大。小的时候,他也曾以为对方的母亲就是自己的母亲,想要渴求同样的温暖,最终却只能一次次失望而归。
到后来,秦王妃又有了自己亲生的儿子,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就带上丝丝缕缕的恶意。
若非秦王果决,将他从秦王妃身边带走,又给他安排了人教导,最后又被陛下带过去养育一段时间,如今只怕他早已堕落。
到了如今再回头去看过去的那些事情,他越发地对自己的这位母亲与所谓的弟弟妹妹生不出太多的好感。若是他们安安分分他也不介意让他们富贵一生,可若是想要做什么事情……那他们也该认清楚秦王府到底是谁的王府。
“此事十分抱歉。”他艰难地道了歉,视线落在对方的眼眸上。那双眼睛清澈动人,仿佛春天的湖水,看不到多少阴霾,这让他并不确定,对方有没有为这件事生气。
应当没有,否则不会这样轻易地将事情告诉自己。
“世子殿下不必道歉。做出这种事的也不是世子殿下,况且殿下当时也不在现场。”宁玉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小心思:“况且,我也做了一些,只怕会让郡主殿下吃亏的事情。”
林瑞祯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有些不太高兴地问起她:“你的亲事,是怎么回事?”
陆景文算不上什么十足的好人,但是毫无疑问,在京城众人的眼光当中,他也是一个十分优质的夫婿人选。毕竟他样貌好,才学好,家世也还可以,宫里头还有个陆贵妃。只要有一个合适的机会,就会一飞冲天。
这样一个人对她而言,也算得上是不错的人选吧。两家的婚约缔结了这么多年。平平静静安安稳稳,为何如今忽然间……
视线落在她身上,宁玉盈惊奇地察觉到这样的视线当中,居然带着关切。
这种感觉十分新奇,让她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才带着难以言喻的心思轻轻的说:“这桩婚事,当年的详情我也不知。只是依据家中长辈而言,这桩婚事,当年就属陆家算计而来。”
这种陈年旧事,若非当事人只怕没有谁能够说清楚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林瑞祯也只是听听罢了,倒也并不怀疑宁玉盈说谎。如今两家的亲事都快要拆了,她说这种话实属毫无必要。
他只是略带感慨:“几年之前……正是风云动的时候。陆家做出这种事实属不智。”
两人并肩走出山林,这次无人在外头等候,也就无人发觉,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变近,到最后他的手差一点就能碰到她的手。
宁玉盈停下脚步:“多谢殿下宽宏,郡主之事还请世子多加关注。”她对着林瑞祯,隐晦地说:“郡主性格大胆明媚,行事大开大合,只怕会被人误解。”
林瑞祯何尝不知道她是在提醒自己林语琦还是派人看着点好,当下点头应诺,然后远远目送她离开。
待她的身影从自己视线当中消失才飞快地回了庄子,叫随从过来往城里去传信。
虽说不大看得起林语琦这个妹妹,可如果真的做了什么错事,丢脸的也是秦王府。就算她真的想要嫁给陆景文,也断然不能做出什么错事来。
等到随从一走,他在屋子里坐下,刚才焦虑之间被压下去的一个念头,陡然间浮上心头。
若是林语琦当真想要嫁给陆景文,宁玉盈与陆景文之间的婚约当真消失,那她又会嫁给谁?
这样一个念头一旦生起来就难以压下去,直到乐豪忙完了事情回来之后,他都依旧思绪万千,神色恍惚,看得乐豪一阵惊奇。
私下里询问旁的伺候之人:“爷今儿是怎么了?这么魂不守舍的。”
伺候的小厮茫然地摇摇头:“小的不知。”
乐豪没好气地将人推开:“行了行了,滚滚滚。什么都不知道,要你们伺候干什么?”自己去旁边茶房取了从井水中镇好的凉茶灌了两口,又提着凉茶去了林瑞祯的院子里。
“爷,喝口茶?”
凉茶略苦,一入口,林瑞祯就顿时清醒了,冷着脸看乐豪一眼。后者不为所动,嬉皮笑脸地凑到他身边去:“今儿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我看爷心不在焉的。难道那边出事了?”
林瑞祯深吸一口气:“想点好的。”
乐豪闻言顿时放心。若当真是军中出事,林瑞祯此时断然不是这样的表现。于是他心中越发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世子爷有这般表现。
出来打听一番得知对方早晨从庄子外面回来之后就是这番表现,他就知道定然是在庄子外头遇上了什么事。
还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抓着旁边的小厮就问:“隔壁庄子的宁三姑娘,可曾回来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顿时一拍手:“原来如此。”至此方才心满意足地回去,在自己的屋子里坐下,摇头晃脑的将这件事情来回想了一遍。
想到后来他摩梭着自己的下巴,心里头一个念头来回打转,最终成功膨胀。
“虽说我是世子爷的下人,但这种事情,可不能瞒着王爷。”到最后他这般自言自语着,终于下定了决心。
一封信件随之从庄子里出发,往京城飘过去。
秦王从外头回来只觉得这天气越发的热了。
好在屋子里放着冰盆,下人们又及时送上冰镇过的汤汤水水,猛喝几口,身上的那股燥意才算是降了下来。
“今年可真是热。”他这般自语一番,等身上的汗气略微消散一点,才慢悠悠地往书房晃过去,问:“可有什么要紧事?”
小厮低头恭敬答道:“先前世子爷送了一封信回来。”
秦王眉眼微动,心道这倒是奇了,自家那个臭小子向来不爱与自己联系,如今怎么会特意送信过来?
这般想着,脚下步伐加快,快步到了书房,就见一堆信件帖子的最上面,就是自己想看的那个。
拿在手中正要拆开来看,外头就有人来报,说门房上又送了一封信过来。
秦王好奇:“是谁,从何处而来?”
小厮一面将信送到他手中,一面答道:“是乐管事从庄子上送过来的。”
庄子上一天之内送了两封信,这件事落在秦王耳中,露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顾不得多问,连忙先拆了先送过来的那一封信。原本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拆开来,却不过是些小女儿情愫,唯一的不同也就是这点情愫可能会对秦王府造成一点不利的影响。
他顿生失落之感,心中不自觉地想,就这点子小事,也值得一天之内送两封信过来?
漫不经心地拆开第二封信,多看几眼,他的眼睛顿时就瞪大了。将信上的字句来来回回看了三遍,他终于一拍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难怪那小子会巴巴地送了这么一封信过来,他妹妹不争气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天了,什么时候他这么重视过?
原来不过是因为冒犯到了他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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