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就好那就好。”那人自动省略了他的后半句,拍了拍胸口,“话说回来,道友我这几天能跟着你不?我可以给你钱。”
“你还有什么钱?”林净觉得有点好笑。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总之一开始就有。”那人摸了摸身上,却翻出了几大颗金元宝,“可能是新手礼包。”
林净:“……”
林净看了看他的金元宝,那人也就一脸放心地让他看,一脸的“没经历过社会险恶”的样子。
林净看完心里有了数,“你这是被人夺舍了。”
“啊?”那人还是一脸懵,“我怎么不知道?”
你上哪知道去?林净真是不想再和他浪费一句话。“……不过比夺舍好一点,他是用钱来和你换的。就是你现在手里这些。”
那人愣了一下,却开始傻乐,“看不出我的命还挺值钱呢。”
林净再也不想多说一个字,当下进了客栈,留下一句话,“别用那些钱。”
以及客栈外的那人脑袋上的一张苦瓜脸。
要打听消息,无非是到人多的地方。客栈,茶楼,酒楼,都是人鬼聊八卦的好去处。
林净不可能那个扩音符在城里到处喊,于是选了家看起来生意最好的客栈,在大厅里坐下了。
“客人开房吗?”一个女鬼穿着一身粉色的纱衣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一步三扭,摇曳生姿。
“我开我开。”刚才那人还不死心,又跟了进来,“开两间,靠在一起的,谢谢啦。”
客栈老板在柜台后笑了笑,“小本生意,这位客人你敢给我也找不起,我看你面善,白租给你两间房算啦,反正现在人也少,空着也是空着。”
林净瞥了那傻笑着捧回钱的人一眼。
他确实没钱开……看来这忙他是得帮了。
那人倒是一点没心眼,一问就把信息都倒出来了,并且明显表露出了话痨属性要觉醒的迹象。
“我名字叫许少泽,雨花斋人。”开头是这样的。
“……要是顶替我,一定是会被我妈发现的,自从我哥丢了,我每次回家都得被我妈盘问一番,他不露馅儿才怪呢!还有阿和,阿和是我一朋友,我们俩是十几年的交情了,我打小就跟着他走南闯北的,那时候他刚金盆洗手吧,差不多是那会儿。”
“他最了解我,比我妈还了解我,咱俩都可以说是一个人了,对这些邪门歪道也熟悉得很,上回我钱袋丢了,他问我吃馆子还是买干粮我说干粮他一巴掌就给我打飞了……”
中间是这样的。
至于结尾──他的话根本没有结尾。
林净听到中间算是明白了,感情是张阿和带出来的好口才。
说到底,许少泽说的话里面最重要的一句也就是第一句“我的名字叫许少泽”。
“哎,那个,道友,刚好老板大气白给两间房住,咱们先去房间里怎么样?”许少泽说到一半大概是口渴了打算中场休息,道。
上楼时许少泽眼角余光瞥着柜台,到楼梯拐角看不到时才又开了口,“哎那个道友,虽说背后说人不太好,但我感觉那店主不是什么好人。”
林净微微颔首,道,“你说你是修士,你之前在哪个门派?”
许少泽道,“侍剑山庄。”
这就对的上了。难怪会觉得他眼熟,感情是见到了之前那壳子的主人。
林净:“你是山庄主亲传?”
许少泽愣了愣,“是,山庄主四年前收我做关门弟子,将侍剑山庄秘术清风三剑传给我,但几月前我从侍剑山庄出庄,随阿和游历……之后的事情,就记不太清了。”
“我在素水镇,见过一个和你名字一样的人。”林净简要讲了一下事情大致,“对他的身份,你有没有什么猜测?”
许少泽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我同门亲戚都对我特照顾。”
许少泽虽然看着傻乎乎没心眼,从小被隐晦地娇惯着没经历过社会,又或者说正是因为如此,他对恶意特别敏锐。他说没有,很大可能就是真的没有。
林净转了转手上的小银环,许少泽的视线也就被吸引过去,惊讶道,“道友,你怎么也有这个?”
看到林净抬眼看过来,他挠了挠头,道,“我也不太确定啊,但这法器长得挺特殊的,应该不会记错。我之前在一个,呃,别误会,没有诬陷你的意思──在魔族第二队的首领手上也看到过一个这样的。”
林净想到素水镇那几个魔族的谈话,他们口中的魔女,正是掌管魔军第二队的。
“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么?”林净道。
许少泽这次飞快地点了点头,又卡壳了一下,“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对她印象还挺深的──那第二队首领是个女人,不对,说是少女也不为过,看着十六七岁吧,很漂亮,大大的眼睛,穿红色的衣服,就是看起来不好惹。”
“你怎么会见过她?”林净问。
“我在宛城外都飘好久了,看到她从里面出来的,一个人。”许少泽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顿了一下才慢吞吞道。
亲传守在屏障内,看着对面的魔族大军,冷汗直冒。
“头头,半刻钟过去了。”一个身形魁梧的魔族走上前道,报时精确得像只报时鸟。
那少女缓缓点了点头,懒懒道,“那就将屏障破了吧。”
眼看着那少女没有要动的意思,她身边的魔族却各种蠢蠢欲动,亲传背后的冷汗又起了一层:他以为那些魔族不动是因为破不了屏障!
“第二队三十一号领命。”刚才那报时鸟屈膝行了个礼,走到屏障外。
那少女表情未变,掩口打了个哈欠,从手指上摘下一枚银环随意地转着。
亲传一边留心关注着面前那抡起大锤的报时鸟,一边观察着那魔女手上的东西。
细细的一道,材质也不知道是银还是什么,在黑暗的地方幽幽地发着光。亲传看着那光简直就像看着实质的魔气,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亲传还没一心二用地猜测完,报时鸟一锤子抡到屏障上,亲传感觉到胸口处一阵闷痛,一瞬间胸腔好像麻木地发着凉,偏头猛地吐出一口血。
不过屏障还没这么容易坏──他视线有点模糊地想,掌门给的屏障法器他都用在这里了,他自己又改良过,坚硬程度远非宗门之前的大屏障可比。
想不到我还挺厉害的。亲传眼睛死盯着屏障想,要是……要是这次活下去,我改天就找掌门换师父。
人在心里明白必死无疑的时候反而会想到很多平时看来不那么关紧要的东西,但那都是在心里思量了很久的希望。
我想学屏障法器。亲传默默道。
报时鸟一锤锤抡下来,狠狠砸在屏障上。亲传只感觉整个人好像被泡在冰水里,麻木地发着痛,骨缝里刺得生疼。
他感觉自己已经攒不上转动一下脖子的力气,任凭平时仔细掸干净的长衫前襟划满了血迹。
但他还守着。
“师兄,吃药。”有人在旁边道,紧接着一瓶丹药送到他嘴边。
亲传就着瓶口吹了,混着血吞下去,在喉咙处卡了一下,咳了两声:“清点了吗?现在百药峰上有多少弟子?”
那师弟小声道,“主峰亲传七人,铸法峰四人,百药峰五十二人,外门弟子三人,其他峰加起来四十八人,大部队还没来得及赶过来。”
这么说屏障要是破了,整峰的弟子也不够他们杀一个时辰的。
亲传往他身边看了一眼,铸法峰的弟子一席黑色衣袍,在他旁边给屏障输送着灵力,衣袍上的黑色隐隐看得出深红,衣角的金边黯淡成了一线。
可是就这么几个人,也就是魔族现在还轻敌还贪功,只派了一个人上来,简直和逗他们玩似的──如果魔族一拥而上──甚至也不需要一拥而上,再多三个,两个,哪怕就再来一个,他们还守得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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