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狂欢至舞鞋腐烂(三)

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插曲,马洛在白发精灵身边清理敌人,优先将还有意识的幸存者集中起来,长剑没有拔出,他仅仅用盾牌护住身前,另一只手拽着幸存者的领子,以不太体面的方式把他们和魅魔分开。索艾穆克跳上舞台,借着视野优势集中治疗幸存者,带着点嫌弃和轻蔑地给他们施个简单的治疗术。阿尔芒仍然维持增强意志的法术,在白发精灵琴声的掩护下一步步靠近队友。

清理宴会厅废了点功夫,好歹没有人受到重伤,至于东倒西歪的幸存者们,捡回一条命已经算幸运了。

四人刚集合在舞台附近,那白发精灵将手中鲁特琴放下,一边甩着手腕,一边愤愤开了口,声音很好听,如仲夏夜鸟类婉转啼鸣,唱起歌来一定是一把好手。

“你怎么不保护我?年轻法师,难道我看起来还不够楚楚可怜吗?”

气氛停滞两秒,就连阿德里安也抬眼从上到下扫视一遍他:众人站在一起才清楚看到,白发精灵比标准身材的精灵索艾穆克大了整整一圈,就连马洛也相形见绌,让人由衷怀疑,到底是怎样的练习,才能让一位吟游诗人有这样的大块头——超大型里拉琴?云巨人战鼓?还是某个向丈夫藏了小秘密的精灵夫人?

不仅是身材,白发精灵脸上也有显眼的标志,左侧眉骨上一道旧伤疤,大概是出自童年时期的某次探险。左眼下方一颗端正的泪痣,以及高耸的鼻梁下,右侧唇上还有一道竖着的伤疤,在翘起的唇瓣上留下了崎岖不平的痕迹。像是为了展示这伤口,精灵还在左耳上挂了一个绿松石耳坠,随着他抱怨的语句一晃一晃,十分惹眼。

明显被他针对的阿尔芒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了一副走在街上莫名被咬了一口的表情,连着鼻子和眉头一起皱:“你到底哪里有楚楚可怜?”

“按外表来说,索艾穆克搬不动的牡鹿你能提起三个。”

“哈?”索艾穆克扭头,见缝插针道;“我为什么要去搬牡鹿,它们又不是没有腿。”

“对啊,我又不是木精灵,为什么要做那种粗活?”白发精灵胡乱附和。

“谁跟你说木精灵要搬……我干嘛参与进来!”索艾穆克悬崖勒马,扔下他俩离开了战场。

“所以你为什么奚落我?”白发精灵不依不饶。

阿尔芒被他吵得头痛,一时不知道是他,还是一整个宴会厅的魅魔更难对付:“这些人被控制至少两三天了,你能始终保持清醒还有余力帮我们一把,根本不需要我多分心保护你吧?”

说完他重重合上法典,顺势躲在了想来劝架的马洛身后。

马洛举起双手拦在两人中间,无奈道:“先不说这些,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白发精灵最后的瞪视被阻拦在这位调停者身上,他倒是没有余怒未消,仿佛刚刚只是几天的无聊堆积,找个人拌拌嘴而已:“当然,最近这庄园里陆续来了不少冒险者,灰头土脸的,都容易辨认。”

“这里的主人是卡斯蒂安·冯·艾森伯格,罗瓦拉皇国最有权势的贵族直系子嗣之一,冒险者们倒是不见外,趾高气昂地要小少爷给他们提供帮助。”白发精灵耸肩:“这喜怒无常的小少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口答应都会帮忙,只是在那之前,不如所有人寻欢作乐一回,办个宴会。”

索艾穆克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终于有人懂得了他的文明之争,踏入无尽荒野之前,当然要好好享受一番文明的硕果。

白发精灵向他们比划了一下整个宴会厅,又指了指瘫成一团的幸存者:“当然,几乎所有人都答应了,这可是罗瓦拉皇国最有实力的家族举办的宴会。有些人想享受美食美酒,有些人知道这位少爷一定会请最漂亮的女郎牛郎来助兴,还有些人觊觎艾森伯格的权势,想抓住这攀高枝的机会。”

阿尔芒从马洛臂甲后露出脑袋,不屑地哼了一声:“那你是哪种?”

白发精灵无辜地眨眼:“我是卡斯蒂安少爷重金请来的乐手啊,我很有名的!”

然而无人捧场,几个人神色各异地望着白发精灵,后者从意气风发到气急败坏只用了不到十秒:“什么?不认识我?纯银歌喉、掌声收集者、巡回夜莺!伊弗瑞特·银霜的大名你们竟然不知道?一个人都不知道!?”

索艾穆克竖起食指:“这个姓氏我有耳闻,北境森林里最大的精灵城邦莎纳勒兰,其中有一支积极与外界接触的银霜家族,但高精灵不喜欢参与人类社会的事,所以这边很难见到。”

阿尔芒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伊弗瑞特痛心疾首了几秒:“想不到我的名号还要木精灵来传唱……好吧!你们只需要知道,我在罗瓦拉宫廷宴会之中名声大噪,你们救了我一命,所以如果你们有需要,我的出场费可以半价。”

“至少现在你的歌喉保住了,其他的我们之后再说……这场袭击是怎么发生的?”马洛打圆场。

“这个啊……从哪说起呢。”伊弗瑞特摸了摸下巴,回忆道:“宴会刚开始的时候,就连我也不禁觉得是不是低估了这位小少爷,他简直把全罗瓦拉最妖娆的莺莺燕燕全叫过来了,扇子、裙子、短裤简直满天乱飞。”

他吹了声口哨:“不过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得先把工作完成好,才能投入享受。所以我就唱了点应景的酒馆小艳曲儿。这群人简直在发疯,一开始还有装坐怀不乱的,但后来走进的美人儿越来越多,人类、精灵、矮人、魔裔应有尽有,甚至后面还来了神裔、地精、鱼人和半人马!”

“噢,不过到这儿我就反应过来了。”伊弗瑞特放下了手舞足蹈诠释各个种族外貌的双手。“虽然这些幻想很美好,但我也知道,现实里不会真的发生。”

听到这里,阿尔芒发出一声反胃一般的“呃”声,伊弗瑞特停下来看他,他摆摆手语气里带着点厌恶,茶色眼睛在镜片后谨慎地闪了闪:“跳过你这些幻想,直接说重点。”

“这年头真是书呆子也出来冒险了,我都不敢想你们休息的时候能有多无聊……”伊弗瑞特耸耸肩,但还是很快跳到重点部分:“我意识到是精灵的小天赋让我及时清醒,当然,也有自己甘心参与的同胞,看来我的歌声还是不如魅魔的身体啊……”

“提醒一下,这里的迷醉气氛有超自然力量的参与,所以我们俩都受到了影响。”索艾穆克插进一句。

“森林伙伴,谢谢你安慰我,原来我真的魅力不减。”伊弗瑞特俏皮地一笑,是那种“吟游诗人在酒馆里赢得万千倾慕”的笑容,不合时宜,也无人欣赏。

只有马洛还算配合,用一个勉强的微笑挽救了气氛。

“我继续说,我清醒的时候已经看到宴会里混进了邪魔,大概是少爷要办的宴会氛围本就大差不差,这才吸引了以**为食的邪魔,正如流血的牡鹿会引来狼群。”伊弗瑞特继续道,“于是我将魔力织进乐符之中保护和隐藏自己,继续当宴会中无人在意的背景音乐,只能看着沉浸在幻觉中的冒险者和贵族们,不知疲倦地和邪魔纠缠在一起,直到失去最后一滴生命。”

他语气低沉了些,摇摇头从回忆里挣脱出来一点:“我试过出去,但大门上被施了秘法锁,不知道是宴会主人还是邪魔的手笔,总之我必须专注在自我防护的法术上,腾不出手用解锁法术。更何况……要是一开门惊动了邪魔,我可没有你们这么多人,被生吞活剥怕只是时间问题。”

说完,他终于得以舒展身体,伊弗瑞特身材高大,也手长腿长,贴身的乐师衬衫还没干透,倒是有几分赏心悦目。

宴会厅里的事告一段落,可这里的主人依然不知所踪,阿尔芒在幸存者里辨认一番,摇了摇头,又为难地扫过几乎面目全非的邪魔残骸。马洛沉吟片刻,将一只手放在坐下休息的伊弗瑞特肩上:“虽然现在不该勉强你,但我们在找艾森伯格少爷,他在宴会厅里吗?”

伊弗瑞特眼睛一亮,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少说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矫健地跳了起来,然后呲牙咧嘴地摁住了腰侧:“嘶痛——忘了说了,他一开场就离开了,带着两个最漂亮的水妖精,那可是连精灵也拒绝不了的魅惑种族,一男一女,头发闪闪发光,跟着小艾森伯格去了楼上卧室。”

索艾穆克上前捉住他手臂,治愈法术略微闪过,最后还是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小瓶恢复药:“今天法术消耗有点大,你且用这个将就一下,能带我们上去找他吗?”

“所以你们也是来找他寻求帮助的冒险者之一?嗯,你们来的也不知是巧还是不巧了。”伊弗瑞特饮下恢复药,品酒一般咂咂嘴,活动了一下脚腕,又完全多余地捋了捋有些散开的白发,恢复了些精神,朝几个人点点头应下这桩差事。

“如果卡斯蒂安出了事,我们这一趟会不会白跑还是未知数,更重要的是……”一行人走上昏暗楼梯,阿尔芒在后方有些紧张地小声道,“王冠城和罗瓦拉皇国的关系也一定会受到影响,要想办法先证明我们这一行人的清白才行。”

在队尾警戒的阿德里安抬头瞥了一眼他,伊弗瑞特倒是语气轻快:“何必紧张这些事呢,**师,再装备精良的治安管也追不上你的传送法术啊。”

阿尔芒朝这个法外狂徒不满地一瞪:“我的传送法术只会用来追捕自大的诗人嫌疑犯。”

“简直严肃得可怕。”伊弗瑞特吐吐舌头,一步两阶地跨上二层,落在了比宴会厅还奢华柔软的长绒地毯上:“来吧,走廊尽头最大的那个房间就是了,做好心理准备。”

走廊尽头确实有一扇雕刻着美梦与欢愉之神的大门,门前亮着一盏苟延残喘的灯,堪堪足够照亮走廊上巡回蠕动的几只黑泥邪魔。

走在最前的马洛迅速劈向了最近的一只,举起盾牌压低身形,化解了袭来的酸液。其他人尚在准备,阿德里安用难以置信的轻盈,踩在走廊中放着花瓶熏香的小柜顶端,从众人头顶以天降之势跃入战场前线,借助惯性钉穿喷溅酸液的邪魔,用长枪作为支点,足不沾地翻身过去。

伊弗瑞特缩起肩膀,压低自己的大高个,还不忘感慨一句:“你们还有体操运动员?”

“省点口水吧。”阿尔芒抬手从指尖唤出闪电,挤过走廊里显得碍眼的伊弗瑞特,略带嫌弃地摁在黑泥魔湿漉漉的身上——也不知是在嫌弃谁。

黑泥魔在电火花中抽搐着化为一滩,索艾穆克绕着残骸走了几圈:“刚刚就想说,这里的都不是什么高等邪魔,比起意外,不如说这群人都是被自己的**害死的。”

“你这么说,我都要觉得自己是正人君子了。”伊弗瑞特摸摸鼻尖。

阿德里安跃至门前,侧耳倾听片刻,让出门口,朝马洛做了口型:没有锁,里面有声音。

几人神色一凛,马洛站在门口,将长剑和盾牌放回去,手掌向下一压,做了个停止噤声的手势,示意自己来应付。

他推开精美的卧室大门,门缝里竟传来欢声笑语,男人女人声音悦耳清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摩擦感。阿德里安横起长枪,用枪尖示意方向,让后面几个人各自藏进阴影。

房间里并没有迷醉气息,单个卧室比鲨鱼尾酒馆还大,进门的地方是起居区域,放着一张堪称奢华**的巨大的软榻沙发,各类精致的花瓶装饰流光溢彩环绕其间,水晶吊灯没有宴会厅里那么大,却增加了更多切面,显得更加缱绻。

软榻中间坐着一位拥有高贵黑色头发和黑色眼睛的男青年,微微翘起的头发几乎遮住了左眼,凭借敏锐的眼力才能看到,其下的眉毛和睫毛是病态的白色,眼瞳也是如血的红,让人下意识联想贵族病的龌龊密辛。他露出的鼻梁上布有一颗精致的小痣,薄唇微微抿起,总带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轻佻笑容。

男青年扎起来的长发被勾起,握在他身侧两边坐着的两只迷诱魔爪子里——它们是魅魔的一种,身似魔裔,有着弯曲的长角和尾巴,身后却有邪魔特征的翅膀,脸上没有眼睛,平滑的额头一直到鼻梁,再往下便是引人注目的艳红嘴唇,吐出充满陷阱的甜言蜜语,迷惑一切智慧生物的神智。

地毯上趴着几只甘愿当垫脚石的劣魔,鳞片和肉瘤下小小的眼珠无神地颤动着,白沫从獠牙间隙神经质地滴下来。然而人类男青年——这里的主人,年轻的卡斯蒂安·冯·艾森伯格,不像是落在邪魔手里的人质,反而像是寻欢作乐的奢靡贵族,手臂搭在迷诱魔身着长裙长袍的肩头,随意地靠着软榻,身上挂着的单件花边衬衣领口略微散开。

他挑起眉,上挑又勾下的眉尾带着肆意张扬的意味,含着贵族浪子式的轻浮,玩味地看向来者。

门口出现的人没有让迷诱魔警觉,反而加深了那两只红唇的笑容,它们柔若无骨地靠在卡斯蒂安胸口,调笑时的尖牙利齿却离他心脏很近。

马洛没有惊动这些迷诱魔,也没有回头看队友,将一只手不经意背在身后,做了个手势:埋伏好,等我信号,不要轻举妄动。

长休中……

伊弗瑞特:诸位看官!木精灵最喜欢谁作伴?

伊弗瑞特:*口哨*当然是德鲁伊,因为他们很擅长“爬树”

伊弗瑞特:嗷!哎呦!

伊弗瑞特:谁扔的……哪来的橡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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