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为了自己而活，这么多条人生道路，没有恶人又有谁来突显好人的善？活大半辈子，不可能过的顺风顺水。既然选择了，那就要好好的。”

一张脸在凌幺安脑海里闪过，他握着纸的手紧了紧。普通人过的翛然的生活在他这里永远是奢侈，自打他误打误撞进凌德的地盘，被他收养为最小的一个儿子，凌幺安的日子没一天好过。就像是关节缠上线的玩偶，被凌德蹂躏，践踏，控制，他无法逃脱，却又厌恶这种生活，于是把自己锁在逼仄的角落里，甚至放弃呼吸。

“喂，你没事吧？”他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在耳边重新响起。

“安，你没事吧？”凌幺安恍惚，终于看清李池衍的脸。

“你没事吗？脸都白了，先去休息一下？”凌幺安没怎么和李池衍提过之前的事，李池衍以为他只是身体不适。

凌幺安点头，用小拇指勾住他的指头朝门外走，“你的画已经好了？”

“嗯，怎么，要看吗？”

“看。”

“那交换，你给我看我再给你看。”

“好。”

队伍很快前进，没一会儿便轮到了失理。「半神」接过纸，瞥他一眼，埋头开始画。他手上的笔画出的颜色干的很快，反光的亮没一会儿变消失。不知道这是什么笔，画出的画在失理的角度竟然看不见。

身后有些吵闹声，他回头，发现许昱迟不知何时和陈玘竘聊了起来，他们对着教室里的一些布局指指点点。

许昱迟皮肤偏白，陈玘竘麦色的皮肤同他毫无违和感，他比许昱迟高半个头，看许昱迟的表情却带着……顺从。

“？？”失理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一瞬，回头尴尬地挠头。

「半神」完成的很快，把纸递给失理，转而叫道：“下一个。”

失理低头看手上的画，画中的人长相清越，额前的刘海海恰长到眉，左边下颚上有一道不明显的疤，细长的眼，瞳宛如棕栗色的琉璃，带着光，偏头望向左侧，目光追随画上那飘渺的一束金色，这画的是失理。

他读懂了画中的意思，抬头向左望去。

许昱迟刚把白纸递放到桌上，转头与失理视线交错。他眼里藏着笑，看着慵懒又漫不经心，光打在他脸上，像是专门为他而来。失理的心跳漏下半拍，他知道许昱迟明明没有笑。

许昱迟见他久久不说话，扬眉问道：“怎么了？”

前者不语，转身走出多媒体大厅。

“他怎么了？”陈玘竘发尾微卷，从许昱迟身后探出头。

“不知道。”许昱迟转头提醒，“别忘记我刚刚说的，一步也不能错。”

“知道。”

二号厅里已有一半不到的人，有些人还在揣摩自己的画的内容，有一些人则已经交换画交换地起飞。

失理目光在大厅里转一圈，看见齐雨茵坐在不显眼的角落里，梁昭疏在她旁边，只氛很缄默。只一天不到的时间，齐雨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削瘦了许多。

唉。失理叹口气，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可以调整好。

有实体的纸，上面空白，无法言喻的悲伤，塞满原本被他占满的心脏。齐雨茵才知道，心原来可以这么疼，让人这么难受。从一开始的五脏肺腑都痛，到现在的无助空虚。感觉身体的力气被抽干，所有的负面情绪如泉水般涌来，来势汹汹。

她干咳几声，却再挤不出一滴泪，只无神地看着地面发呆。

她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少年指着她喊：“小龅牙！”气得她把他揍了一顿。

她忆起自己高中时被人堵在死胡同里欺负，一抹阴影挡在她身前，少年语气不爽道：“喂，母老虎，就只会伸手打我？别人欺负你难道不知道还手吗？”从那后再没人敢欺负她。

她还记起，那次出车祸，不信神的男人一跪一拜爬上莱灵山的九百九十九层石阶，求佛保自己平安。在醒后得知她可能会瘫换时，他哂道：“看来这世界上真的要有两头四手两腿的怪物了。”

二十五年的时光，他占五分之四，不管他在别人眼里怎样，至少在她眼里，他就是太阳，而自己为了他，甘愿成为向阳而生的向日葵。

梁昭疏在一旁不吵不闹，她该说的也说完了，剩下的只能齐雨茵自己走出来了。

突然，银灰色的发拂过她眼前，梁昭疏猛抬起头。齐雨茵把纸放在位置上，一步又一步朝大厅门口方向走。

那里，一个混混和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聊天，他们许是感受到了什么压迫感，四处张望一下，最后目光落在正向他们踱来的齐雨茵身上。

她的留海依稀挡住视线，杀气减大半，步子走的有些机械，一顿一顿的。混混认出她，对大汉低语几句，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待齐雨茵走近后，他双手又在胸前，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哟，小妞，”大汉长得贼眉鼠眼，挑衅道：“昨天刚丧偶，今天就来找我们四爷提亲了？”

一张扑克牌划过大汉脸颊，钉在了他身后的墙上。掉落到地上的，是一只血淋淋的左耳。血珠从他长着胡渣的脸侧滑过，可能是死要面子，大汉捂着耳朵不出声，眼睛狠瞪着齐雨茵。

齐雨茵掀下眼帘，又有数张扑克飞出，朝他们攻击去，大汉把牙咬地咯咯响，骂道：“臭妹子，敢动我，今天就要了你的狗命！！”而后快速俯冲向她。

扑克像是长眼，拐了个小小的幅度，冲向离齐雨茵前不远处的大汉。他虽然生的壮，却意外地灵活，那几张牌都被他擦边躲掉。跑到齐雨茵面前一米处时，他笑，露出一口黄牙，他以为他势在必得。

女人怎么可能比得过男人呢。他想。那些死婆娘还不得依靠男人，因为只有在男人那里，才能体现出她们的价值。

他看见齐雨茵的头依旧垂着，认为她是放弃挣扎了，得意的笑在他脸上扩大。

“喂，要是打不过就趁早投降，我也不是不怜香惜玉的人，你要是伺候好我和四爷……”

倏忽间，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贯穿全身，所有的痛感都聚在被捅穿的那个部位，令他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死前，他最后一次听到齐雨茵说话。

“给我的邒伏陪葬吧，你们入地狱，他上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