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很简单但又很庞大庄重的石拱门就这样站在操场的正中央。
一群又一群穿着五花八门文化衫的学生们从这里经过。
有的班级统一手上牵着气球,在经过这道“成人门”的时候放飞天空,看上去很浪漫,也很出片。周围陪着孩子一起来学校参与成人礼的家长们拿出摄影机和手机镜头,“咔嚓”几声,闪光灯很炫目,将此刻定格。
季瑞的家长也不例外。
今天他的父亲和母亲都到场了。
拍完照片后,母亲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问他成年了是什么感觉。
“我决定下次月考多考15分。”
听到儿子的答非所问,老母亲哭笑不得,目光却已经跟在儿子的摄影机镜头上,看到了一个特清爽漂亮的小姑娘。
很少有高中女生临近高考了还留着这么长的头发,仔细看,就知道还做了护理,今天也化了挺精致的妆。
这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很快就变成了意味深长的笑。
原来是在拍她。
一个严肃紧张正在拍摄的表情,很快舒展成了欣赏照片的样子。
真的很漂亮。
她站在那里,就像会发光一样。
季瑞反反复复抬头低头,却无一不在欣赏那个站在国旗下的女生。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或许他很早就知道了,从他十几岁出头的时候他就知道,喜欢并不是看一个女生长得俏丽、身材好。
而是一看到她,心里就会很温暖,夸张一点来说,会感觉到……很幸福。
就像看到康妮。
很早很早的时候,他就产生了这样不该产生的执念。
这个世界上,他的世界里,根本不能没有康妮。
那天,他端着摄影机,小心翼翼地显卡拔出来存放在透明塑料袋里,背着设备来到了国旗下,迎着光。
季瑞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突兀的偶遇。
“嗨?”
他在脑海里想象了无数遍应该怎么和诸葛康妮打招呼更加得体,应该以什么样的开场白更好更能留下良好的印象。
到最后,他也只是说了一声“嗨”。
……
康妮精疲力竭地躺在大货运车上,手脚都被绳子捆绑束缚住,唯一能够让自己安心的,就是能够依靠在旁边季瑞的肩膀上。
他的肩膀很宽阔,身体温度很高,总该让她能够缓和些。
但她听了季瑞讲的这件事心里很是不忿。
“什么叫我根本没有理你,只是随便笑了笑啊,明明是你打招呼打得太随便,你就说了个嗨。”
“但你也没有多说什么话。”他抿抿唇,又反驳。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话?”康妮反问。
“比如,问问我最近的月考考得怎么样?学习压力大不大,上没上校园光荣榜之类的。”他的手脚也被束缚住,但还是非常嚣张地用自己的肩膀撞了撞康妮。
就和以前一样欠揍。
康妮腹诽。
哦,这家伙就是想炫耀自己一直考年级前五十吧。
当然,诸葛康妮在仅有的光线里打量了下身边的人,确实有点小帅,轮廓分明,目光澄澈,即使在海岛逃荒了这么些天,也丝毫没有改变。
如果他是个陌生男生。
她可能会因为在海岛……
睡过。
而选择被荷尔蒙裹挟,爱上他,或者很轻易就对他有好感。
但是不行,这个男的太熟悉了,是季瑞。
是她从小一起逃课、一起补课、一起坐同桌,在桌肚里偷偷看小说替她打掩护还索要两包辣条当报酬的人。
除了面目狰狞一起打电动,吃温州炸鸡垂大鼻涕之外,他还见过她来例假时满椅子的血。
他甚至清楚的知道,她从小都喜欢哪些男明星,又偷偷暗恋过哪个班级的小帅哥。
想到这里她就浑身难受,即使被人绑架,也忍不住脚趾扣地。
她要是喜欢上他的话,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她看了看旁边的人,突然,季瑞挪了过来。
那是个意识到某种契机的眼神。
很兴奋。
他赶紧叫诸葛康妮朝着第一个被押下去的人那边看。
对。
就是这个方向。
“什么……”
康妮这个时候很明显没有领会到季瑞的意思,只是懵懵地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敢不敢跟我一起跑?”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季瑞已经用自己随身携带的户外小刀将康妮手腕上的绳子割下来,并将那把小刀递到了她手里。
诸葛康妮紧张地攥住那把小刀,捏得手心都出了汗。
她再一次看向货车外边的光景。
难不成准备逃跑吗?
这样真的可以吗?
她从小到大看了无数影视剧,通常这种吃了熊心豹子胆在人贩子眼皮底下逃跑的“出头鸟”,往往都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真的吗?”
她颤颤巍巍地挤出这几个字。
没想到身边的人依然很坚定的样子,只是默默讲:“只要你想,你就敢。”
只要你想,你就敢。
只要你敢,就能成功。
她被季瑞抓着手,缰绳松垮垮地坠在这两个人的手腕上,没过多久,两人就跟在这一群被拐卖的人身后,看着老老实实地慢慢在后边走。
实际上,逃跑的心已经跃跃欲试。
就现在。
“跑!”
季瑞狠狠捏了下诸葛康妮的虎口,希望借此能够唤醒她的警觉意识。
他们俩不顾一起地朝着最近的货船前进,后面竟出人意料地响起了一阵枪声,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诸葛康妮的心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拼命向下拉,拉到她彻底失去力气,硬撑着最后一股气从船窗翻下后,腿就彻底软了下来。
她瘫在原地。
季瑞坐在她身边,强忍着不让自己大声喘气,并仔细观察四周。
人贩子追上货船,危险近在咫尺。
仿佛下一秒这群人就要冲到他们两人的面前,将他们两个偷偷逃跑的肉猪按在地上狠狠地打,打到血肉模糊为止。
而这一切,都仅仅只是季瑞的幻想而已。
事实比他想象得更糟。
货船上的人,比那贩卖人口的村里人更加野蛮血腥。
看到人贩子跑来货船的位置胡搅蛮缠,二话不说,开枪将两个人为首的人打死,甚至打死了几个被拐卖的普通人。
然而做完这一切后,他们跟没事人一样发动了货船,就像这里从来没死过人一样。
季瑞透过船窗看到了开枪的海盗,标志性的三角帽稳稳扎进发顶,粗旷不羁又带着强烈的危险感,腰带上正是一道宽皮带,上面绑着那把手枪和一些弹药带,皮扣正是黄铜制的。
他抱过康妮,将她的头平放在一包粮食袋上。
这个时候意识到两人这是在海盗的仓库里。
不远不近的地方还有几个外国男人用朦朦胧胧的方音一边喝着酒一边大笑着讲话。
他咽了咽口水。
也在心里畅想了不少电影《加勒比海盗》的场景,不知道这群人是不是也是个和男主角一样有道义的“好”海盗。
还是说,会像捏死蚂蚁一样,一枪崩了他们两个外来入侵者的脑袋。
事已至此。
两人都累了。
如此进退两难,不如就像之前一样,与其想得太多,不如就让命运将自己推着走。
“坐以待毙”,其实也是一种缩头乌龟式的生存法则。
“康妮,先别睡,我还想听呢,上次我们讲到哪里了?”季瑞用胳膊肘抵了抵诸葛康妮的胳膊,把她吓了好一大跳。
她迅速地“嘘”了一声。
用唇语问“什么听故事”,什么“讲到哪里了”。
“上次讲到了高三毕业前,我们参加成人礼,这回讲讲你当小主播时候的故事啊?”他勾勾唇。
听到这话,诸葛康妮的眼睛瞬间瞪大了,这个黑历史,季瑞是怎么知道的?
然而她当然不能露怯,只是眉梢一挑,一味地反驳:“怎么就突然从高中跳到了大学实习啊?中间部分不重要了吗?”
中间的大学部分,有将近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家中度过。
课程和考试也基本上都是网课。
康妮和季瑞,一面也没见过。
要不是因为两人都是十足的夜猫子和冲浪选手,大概差一点就要互相忘记彼此曾是世界上最最最好朋友这一件事。
“我不听,大二之前有脏东西。”季瑞冷哼一声。
“什么?”
这话听得康妮有些莫名其妙。
脏东西?
什么叫做大二之前有脏东西?难道,他说的脏东西是?自己的高中那个不思进取的人渣前男友?
康妮思考了片余就明白了季瑞说的是什么,自己在心里也恶心了一阵子,但是秉持着损友损人的心态,还是一股脑说了出来。
“你说的就是那个人啊。”
“嗯……实我还挺感谢他的。”
如果人的眼睛能喷火,那么季瑞现在的眼底就是火山爆发,对于诸葛康妮刚才讲出来的这句话,他愤怒到了极致。
“你感谢他?难不成你有什么受虐倾向?”
随之而来的,就是季瑞的一声冷笑。
“对啊。吃一堑长一智嘛,只有经历了一切好的、坏的人和事物才能明辨是非,而这一切都是人生的必经之路。”
“我看你是成功学毒鸡汤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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