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金茶花。

这是当年金茶与雀蛇相约的。

“剑主,可要去雀蛇界赴约?”

红莲神识问了她一句。

“不必。”淡江渺道。

“他早已上门来了。”

……

妖界当年盛传的一件事,就是雀蛇界的大变。那是一个充满血腥与阴谋的故事,深深地刻在每一个妖族的记忆里。

雀蛇一族以女为尊,族中女脉强大,男脉则相对弱势。然而在妖兽潮结束之后,雀蛇族却上位了一位男后。这位男后名为雀羽,他的出现打破了雀蛇一族的传统,成为了妖界中最具争议的人物。

传言那场妖兽潮中,雀羽曾一直扮做女娇娥,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埋伏人间。他的心中藏着一个秘密,那就是他曾一心与一位手持金茶剑的青年结为连理。

然而,传闻终究只是传闻,真相究竟如何,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后来,雀羽独身回到了雀蛇族,杀尽了族中的女脉,雀蛇族自此沉寂。

直至五十年前。

为了自雷劫之下,救回剑主淡江渺,金茶神识彻底沉睡。

五十年,他彻底失去了金茶的消息。

如若不是静渺剑尊,金茶,金茶何至于此!

…………………………

望仙镇一如从前。

母亲却已添了白发。

淡江渺送了雪家家信,回去为母亲新打丝绦。

带有剑尊祝福,真仙之下,无人可伤。

女子垂眸,指尖在三色之下穿梭,更显洁白。

强烈的妖气骤然逼近。

红莲伸了个懒腰。

而那人似乎若无所觉,依旧随着母亲心意,修改着丝绦织法。

直到最后一段丝线穿完。

红莲靠在回廊上,手中本体已经出鞘,漠然望着夜中的不速之客。

于黑暗中,一个身影渐渐显现出来,那是一位身穿黑袍的妖族,面容隐藏在兜帽下,只露出一双闪烁着冷光的眼睛。那妖族缓缓走近,周身的妖气愈发浓烈,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

他等着一人。

而此刻她终于从门扉后缓步行出。

“剑尊,红莲,好久不见。”

妖族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淡江渺抬眼看了下,“雀羽。”

看到他,她就清楚 ,那日结契大典上,支使金鳞勇闯天玄宗的是谁了。

黑袍妖族冷笑,猛的揭开了兜帽,露出一张苍白却姝丽美艳的不似常人的面孔:“是我。剑尊复活,实乃大喜之事。我等准备许多,不过能为剑尊献礼,无论何时,都为时不晚。”

红莲眼神一凛,手中本体微微颤动,随时准备出鞘。

“阁下,就容在下,为二位献上一份大礼。”

他敬语不断,忽略他目光中的恨意,恐怕不知该被多么称为谦逊有礼。

那妖族缓缓伸出手,一道黑光闪过,一卷古老的卷轴出现在他手中。

那卷轴散发着浓烈的妖气,显然不是凡物。

“准备迎接雀蛇后的复仇吧!”

雀蛇大笑着,身影逐渐与卷轴融合,最终只留下那卷轴悬浮在空中,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九黎幻境图。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天地在虚实之间摇曳。

是要自己的性命,还是保全全城人的性命。

这也是道。

修仙者多为求长生。

谁能舍得为了凡夫俗子,葬送仙身。

这座城池将要毁了,已经遍身邪佞。

而还有人挣扎求生。

按照剑尊心性,一剑破邪就是。

但她偏偏却感到还有救。

………………

白衣的仙人静立于一座废墟之城的中央,城中遍布邪佞之气,黑雾缭绕,令人窒息。

城池曾经的繁华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破败与绝望。

“这座城池……已经毁了。”

众生在下绝望的哭嚎。

城中的人们在绝望中挣扎,眼神中充满了对生的渴望。

淡江渺的目光微动。

虽然她一心向剑,但始终并非冷血之人。

“一剑破邪,有何不可?”她低声问自己剑心道。

而她的目光又看向他们。

“但若还有救呢?”

破邪如何?

度化又如何?

“淡江渺,你在犹豫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雾中传来,带着一丝嘲讽。

淡江渺转身,看到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面容冷峻,目光落在脚下的城池,眸中满是讥嘲。

他是这座城池的守护者,却已心魔入体。

犹豫吗?

淡江渺未曾回答,反问于他,“你本是守护者,为何堕落至此?”

黑袍男子冷笑一声,“守护?这座城池早已被遗弃,何来守护之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淡江渺转身,并未因他的话而动摇。

……

仙人于此发问,人们是为何如此绝望?

妇人看到了那位从天而降的仙人,看到她洁白的裙摆落入了地面的污水也毫不在意。

仙人的声音温柔如水。

妇人颤抖着声音回答:“邪佞侵蚀,活不下去了……我们已经没有希望了。”

淡江渺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我还在。”

我会在。

她的声音如同一股暖流,注入妇人的心中。妇人眼中的恐惧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希望的光芒。

“谢谢你……”妇人低声道,眼中泛起泪光。

淡江渺继续前行,每遇到一个绝望的人,她都会停下来,给予他们温言劝慰。

是的,剑尊的剑,不仅仅是用来斩杀邪佞,更是用来守护那些无辜的生命。

“你不怕吗?”

有人问道。

她的裙摆已被染黑。

然而她似乎已经遗忘了这件事。

她听到有人相问。

她想了无数个答案。

剑尊会怕吗?

她想。

后来她说。

“怕,但更怕看到你们的绝望。”

……

“淡江渺,你当真要为了这些凡夫俗子,葬送自己的仙身吗?”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带着嘲讽与质疑。

淡江渺并未回应,只是默默地拔出长剑,剑光寒芒四射,驱散了周围的黑雾。

“修仙者多为求长生,是道。若能舍己为人,岂不更显吾求仙之大义?”

天地间有不平。天地间有妖邪。

众生哀嚎。众生陨灭。

为道者,便该锄强扶弱,还于一个朗朗乾坤。

若非如此,谈何问道。

漫漫黑雾中渐渐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一个被邪佞侵蚀的修士,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

“救我……求你……”那修士声音嘶哑,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

淡江渺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怜悯之情。

她知道,这些被邪佞侵蚀的人,曾经也是有血有肉的凡人,有着自己的亲人和朋友。

仙人的手落在那双散发着黑雾的枯朽的手上。

邪毒蔓延,令至清至净的剑体也冒出黑雾。

灵气不断的消解,换取着新天地的生机。

灵气之后,是血,是骨,是魂。

千年不曾有过了。

□□上的痛苦。

而她的手反而握的更紧,另一手则挥剑而起,剑光如虹,直指黑雾深处。

剑光所到之处,黑雾纷纷退散,露出了更多被邪佞侵蚀的修士。他们的眼中充满了痛苦与绝望,却在看到那唯一洁白的仙人时,燃起了一丝希望。

“救我——救我——”

“淡江渺,你真的要选择神陨,化为天地吗?”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甘与愤怒。

邪佞之气纷纷消散,被侵蚀的修士们渐渐恢复了神智。他们看着淡江渺,眼中充满了感激与敬仰。

“……谢谢……谢谢……”

即使身体已经消散,即使只留下一只手臂,她也挥起剑,斩向最后一片黑雾。

黑雾消散,整个城池恢复了清明。

而白衣的仙人,已经消失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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