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封占地面积很大,远处环水,近处依山。前两年互联网兴起迅速,不知道是谁将这儿宣传成了世外桃源。
从那开始,霁封的游客络绎不绝,还有很多人不知怎么想的,突然来这儿定居,称自己为新霁封人。
市里的老人都觉得奇怪,这里不通高铁,火车去别的地方还要晃上好几个小时。
哪有什么值得定居的道理。
市里倒是高兴,将霁封设立了旅游示范区,本着欢迎每一个游客到霁封来,在霁封安家的原则,整个城市在一瞬间热闹起来了。
人多了,纠纷也就多了。
纠纷多了,城市就乱起来了。
两个病患家属因为插队挂号呛了几句,一边嘴上说着疼老婆不能让老婆等,一边撸起袖子厮打了起来。
苏漫雪正从一旁的药房出来,看见一群人围在门诊挂号处,有起哄的,有拿手机录像的,有站在一旁一脸不屑嗤之以鼻的。
就是没有拉架的。
几个小护士在外围往里挤都要急疯了,转头看见苏漫雪跑过来,“漫雪姐,打起来了,怎么办啊?”
苏漫雪一边招呼其中一个去叫保安,一把将边上起哄的最凶的人拽到一旁,大吼了一句都别看了。
人群听见苏漫雪的声音迅速散开,霁封就这么一个医院,苏漫雪风评又很好,谁打针开药第一个都想找她,大家都认识,也愿意听她的。
两个男人还在中间打的不可开交,她们的老婆在一旁拉架,一个脸红的像滚烫的开水,一个捂着胃额头都是汗。
等不到保安来了,苏漫雪一把将两个人拉开,群众看见苏漫雪阴沉的脸色也都围了上去,将两个打架的人隔开开始劝。
看见苏漫雪,两人像是找到了天平的砝码。
“苏医生,我老婆发烧40度!这哥们还插队,我今天不把他教育的服服帖帖的,我就跟他姓!”其中一个长相憨厚,身材微胖的男人脸憋得通红,指着对面瘦高的男人一脸不服。
对面的男人也应激了,猛的想往前冲,被围在他身边的几个群众拦下来,“就你老婆是老婆!我老婆胃疼的快喘不上气了,我比你更着急!”
苏漫雪被这顿操作气笑了,保安跑过来维持秩序让人群散开,他们围在两个男人身边,护士们把两个女人扶起来。
“你们还知道自己老婆生病了?不闹这么一下针都打上了。”苏漫雪抬手指了指急诊科的方向,“现在急诊区挂号的人一个都没有,下次着急去那边。”
两个男人一脸不服,看着和小孩没什么区别。
“你们把发热这个带去我那儿,把胃病这个交给小刘,让他晚点再去吃饭。”苏漫雪低头示意几个护士,护士点头搀扶着两个女人离开,“大家别看热闹了,该排队排队,该看病看病。”
事情解决了,那两人架也不打了,瘦高的男人满脸堆着笑,“苏医生,不是我不挂急诊,是这急诊挂号贵了三十块钱,不合适啊。”
苏漫雪本来都准备走了,听见这句话又回头看了一眼,却被他手上金光闪闪的表闪了一下,“你这表是大牌的吧,看起来你事业发展的不错,有时间也多关心关心你老婆的胃。”
直到她转身离开,还听见男人在后面喊着“苏医生!这回可不算急诊啊!”
苏漫雪为发烧的女人挂了个水,又给她开了点退烧药,女人连声感谢她,又为刚才的事情道歉,脸上原本褪去的红晕又多了几分。
男人在外面大打出手,女人在身后连连道歉。
她一边觉得有些讽刺,一边让女人别放在心上。
直到她走出病房和她男人擦肩而过,微胖的男人拿着一个保温盒,看见苏漫雪脸红了红,一改刚才暴躁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个老实人。
他低头向苏漫雪抱歉地笑了笑,然后挤进了病房。
苏漫雪看着男人给女人喂粥,两个人在病房笑着,好像刚才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喜欢和爱的区别,恋爱和婚姻的区别。
她还不太明白。
她26年的青春里,只谈过一段有始无终的恋爱。
或者说无始无终也不为过。
大二的时候,她报了学校的剧本杀社团,认识了社团的社长,许言舟。
他完全符合苏漫雪对于理想男友的预期,比自己大上两岁,阳光开朗,绝世暖男。
上大学的苏漫雪外表上还没有现在这么活泼,她性格内敛,也不喜欢人多的场合。
报社团是她做了很久心理建设才决定的,因为期末成绩里的有一项综合素质分。
她成绩不是很好,没参加过什么大学竞赛。
体育成绩也一般,运动会根本一窍不通。
在加分表里找了一圈又一圈,只能通过加社团来保证自己可以按时毕业。
她找了一个自己最感兴趣的社团,刚进去的时候还有些紧张,直到看见了站在门口招呼新成员的许言舟。
他似乎能看穿苏漫雪的紧张,在她不认识其他人的时候一直陪在她身边,她说话冷场的时候,许言舟也会立刻接过话题活跃气氛。
她的所有情绪他似乎都能察觉到,甚至连社员都起哄,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默契更像是一对热恋的小情侣。
那是一个夏天,外面燥热的天气让人难免有些心慌,社团室里的空调又打的很足。
苏漫雪穿着一件短袖,许言舟同她坐在一起,空调的风从上面吹过来,大家看着手中剧本里的角色。
剧本里,许言舟是她的男朋友。
角色扮演总是让人在某一瞬间身临其境,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安排,当天DM的同学在开始之前让两个人先互动培养感情。
许言舟和苏漫雪两人被起哄着对视十秒,那天她和许言舟靠的很近,近到苏漫雪的发丝从头上被风吹起来,轻轻划过许言舟的脸上。
男孩在一瞬间耳朵红了,周围的同学发出阵阵笑声,不知道是谁在后面推了一下,许言舟的身子向前,苏漫雪下意识地低下头,他的唇瓣吻在苏漫雪的额头上。
她的心在那刻猛地停滞了一下,周围同学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可她几乎已经听不见。
她转回头用余光悄悄看许言舟的脸,看见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一下,那一眼,让她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
从那天开始,他们之间的聊天开始变得频繁。
从原生家庭谈到人生理想,谈到外面的天气,谈到一起看日出日落。
苏漫雪第一次主动向男生表白,许言舟却说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他被女人伤害过,两个人在一起以后就会有各种麻烦的事发生,感情会变差,会藏有秘密,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直到她看见许言舟和其他女同学在操场手牵手散步的那一刻起,她才知道,男人说不想谈恋爱的根本,是不想和她这个人谈恋爱。
从那以后,苏漫雪再也没接触过其他男生,也不是被伤的太深,只是觉得男人都一个样。
与其执着于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不如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苏漫雪走到办公室准备脱下白大褂去食堂吃饭,就看见师傅匆匆忙忙地从远处的房间跑出来,“漫雪,跟救护车跑一趟,出事了。”
六盘桥下的雪不知什么时候被清了大半,四周白茫茫一片,长时间直视时双眼会觉得有些眩晕。
警务人员在一旁的空地上围起警戒线,苏漫雪下车,一眼看见了倒在地上昏迷的男人。
男人大概四十五岁,黑色羽绒服外皮破破烂烂的,袖口处有些反光。他的羽绒服外套了一个黄色的马甲,上面写着霁封垃圾大队。
初步判断是由于惊吓导致的心脏发作。
医护人员做了简单的急救,将男人抬上救护车,苏漫雪正朝着车上走,抬起头看见警戒线内,人群中站着的骆诽。
骆诽似乎是发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二人对视了一下。
苏漫雪礼貌的朝着他点了下头,然后转身上车跟着车离开。
警戒线内,面色苍白的女人平静地躺在地上,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可以遮挡的地方,众人的视线却几乎不敢直视她的身体。
现在的气温已经接近零下二十度,几乎相当于一个天然的冷藏室,女人不知道死了多久,但身体依旧保持着原有的整洁和完整。
除了被明显侵犯过的地方。
“天气太冷,通过尸体的现有痕迹看不出具体的死亡时间,只能判断是在十天以内。”骆诽站起身,没有再看躺在地上的女人,"等尸检报告出来后,我再做进一步的判断。"
骆诽突然转身离开,没有任何征兆,他越走越快,直到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
他的脸色苍白,不自觉地发出干呕,他的手颤抖地扶在树上,一只大手将一张纸巾递过来,骆诽接过没有抬头。
“我第一次见到尸体的时候也挺害怕的。”姜子平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其实就在前两天,那个女人和她很像,但那段时间天气没这么冷,发现她的时候她的皮肤已经溃烂了。”
骆诽的手颤抖了一下,但他没说话。
“周围的警员都跑远,只有我一个人挺在那儿,我看着那个女人心想我不能走,我是队长。”姜子平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骆诽,“其实我心里怕得要死,还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骆诽看着远处忙碌的人群,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那句他想问了很久的话,“你师傅是江竞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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