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赛下午四点结束,五中不出意外地以三比一赢了。
没了那个超帅小哥哥的吸引,余欣欣全程头也不抬地看杂志,一本杂志看完,她眼睛快哭瞎了,随身带的小垃圾袋里一堆擦了眼泪的纸团。
余欣欣抽抽嗒嗒:“呜呜呜这一期怎么搞得嘛!每一篇都是虐文,把我心肝都虐得颤,我要给作者寄刀片!”
盛宁:“……”
盛宁曾在余欣欣的强烈安利下看过几篇据说是超虐的,她看完倒没有觉得多虐,更多的是疑惑。
比如男主囚禁女主,擅自挖女主的肾移植给女配,这难道不是犯法的吗?
她从校服裤兜里拿出一包手帕纸,撕开了抽出两张递给她,问道:“你晚上想吃什么呀?”
余欣欣用擦完了眼泪的纸又去擤鼻子,叹气道:“学校食堂还有那条小吃街的我都吃腻了。”
想了想,她眼睛一亮,提议道:“不然我们去银泰吃吧,反正现在离晚自习还有两个小时,一去一回完全来得及。”
“行。”盛宁点了点头
银泰离学校两站路,下车站往前走几分钟就到了,五楼一大半是餐饮区,有烤肉火锅,也有各种小吃。
余欣欣买了份鳗鱼饭和章鱼小丸子,这个点盛宁还不是很饿,就只要了一碗虾仁馄饨。
吃完了还早,难得有时间来一趟商场,余欣欣提议逛逛再回去。
于是两人又去二楼,十月初,每家店都上架了当季新款的卫衣外套,剩下一些没卖完的夏装则在打折甩卖。
余欣欣看中了乐町的一条小裙子,两个月前这条还要四百,现在便宜了一半,她特别高兴地拿着去了试衣间。
“宁宁你等我下呀。”
盛宁没什么想买的,手里拿着没喝完的一杯珍珠奶茶坐在软皮凳子上等,视线百无聊赖地到处转。
乐町对面也是家女装店。外国的牌子,衣服设计得成熟简约,价格不便宜,一件动辄几千。
一个身材高挑,妆容精致的女人走进去。
盛宁看见了她的侧脸,咬珍珠的动作一顿,那不是柳阿姨吗?
“墨绿色是今年的流行色,这件风衣穿上身不仅显身材还特别显白,要不我取下来您试试吧。”售货员小姐不遗余力地推销。
柳珊手在风衣上摸了摸面料,刚要点头,耳边响起一道清澈柔软,透出惊喜的嗓音。
“柳阿姨。”
柳珊侧头,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儿。女孩儿扎着马尾,一双鹿眼清澈干净,弯弯的露着笑意,天然让人心生好感。
柳珊疑惑:“你认识我?”
“柳阿姨,我是盛宁呀,以前我妈妈每周末都会去你们家给沈奶奶做理疗按摩。”
盛宁七岁那年,外婆得了重病,手术和后续康复的费用将近二十万,程音把家里的亲戚借了个遍。为了早日还清债务,她除了在银行所上班,还找了份周末的兼职,就是给中风的人理疗按摩。
程音的父亲去世前是镇上远近闻名的老中医,她从小耳濡目染,扎扎实实地学到了一些手艺。
但程音也不放心把那么丁点小的女儿独自留在家中,每次去别人家做理疗按摩时都带上她一起。
柳珊对那个乖巧懂事的小女孩有印象,再去看盛宁,也越发地觉得眼熟:“宁宁都长这么大了啊,现在该读高中了吧?”
“嗯,我今年高二了。”盛宁答完,问出心底的疑惑:“柳阿姨你们现在搬哪去了啊?我高一时回去找你们才知道那别墅卖掉了。”
柳珊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片刻又恢复如常,却不愿意多说,含糊道:“家里出了点事,就搬到这边来了。”
“那梁燃哥呢?他现在在哪个学校读书呀?”盛宁张嘴才问完,一道温润的男声插了进来:“ 小珊,有看到喜欢的衣服吗?”
她回头,男人从不远处走来,白衬衣西装裤,身姿笔挺,戴一副细边眼镜,气度从容,看着就很有学识的样子。
盛宁从没见过他。
“没,我们去下一家看吧。”柳珊没有回答盛宁的问题,挽上男人的手就往外走,高跟鞋“哒哒哒”踩在光洁的大理石砖上。
背影显出几分仓促的慌乱,像是生怕她再问些什么。
“宁宁!”余书书远远地喊她,拎着购物袋跑到盛宁身边:“你怎么到这家店来了呀。”
四处扫了一眼,更加奇怪:“这些衣服都好成熟,一看就不适合我们穿啊。”
盛宁回过神,摇了摇头:“我就是随便逛逛,快上晚自习了,我们快回学校吧。”
回去的路上有点堵,两站的距离公交开开停停,二十多分钟才到。
两人一下车就开始跑,总算在打铃前赶到了教室。
语文老师打扮很讲究,平时总穿一身旗袍,进班后没废话,直接道:“把听写本拿出来,半个小时时间默写完逍遥游。”
底下一片翻找的动作,然后是笔尖划在本子上的刷刷声。
盛宁二十分钟默写完,刚一停笔,身旁传来几声咳嗽。
余书书冲着她拼命眨眼,意思不言而喻。
盛宁把摊开的练习本往她那边挪了挪,掌心撑着脸,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梁燃的情形。
那时她七岁,被程音领着来到一个靠山傍水的别墅区,进门前,程音叮嘱她:“妈妈要做事,宁宁在别人家不要乱动东西,乖乖地写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好不好?”
小盛宁很乖地点头,奶声奶气地答:“好。”
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客厅,还有那个水晶吊灯,亮晶晶的好漂亮,像是童话书里公主住的宫殿一样。
她记着妈妈的嘱咐,多看了两眼就从书包里拿出格子本,小手握着铅笔,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写。
那椅子对那时的她来说太高了,她两只穿着雪地靴的小脚悬在半空,写完了作业,她也没乱动,掰着手指小声地背才学过的九九乘法表。
“七七四十九,七八五十六,七九、七九……”
她歪着脑袋想时,一个小男孩儿的声音帮她回答了:“七九六十三。”
盛宁抬眼看去,小男孩个子比她高一些,白白净净的,穿着运动服和白球鞋,刚打完篮球,额上出了汗。
小孩子对美丑也是有概念的,那时的盛宁就觉得这个小哥哥长得真好看。
好看的小哥哥问她:“你是谁呀,怎么会来我家?”
小盛宁老实巴交地回答:“我妈妈在你家给奶奶按摩,就带着我过来了。”
梁燃想了想,又问:“你想和我一起玩魔力宝贝的游戏吗?”
那时是2002年,买得起电脑的家庭少之又少,盛宁才念一年级,在学校里也没上过微机课。
她碰都还没碰过电脑,不知道魔力宝贝是什么游戏,水灵灵的大眼睛茫然地望着梁燃,有点点沮丧:“我没有玩过,我不会。”
“没事,我可以教你。”梁燃朝着她伸出手。
盛宁抓住了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从椅子上蹦跶下来,被梁燃牵着手一路上到二楼他的房间。
那时是深冬,出了太阳也没什么温度,窗外树木枯黄凋零,小少年的掌心却像小火炉一样暖。
“半个小时到了,没写完的同学也赶快把本子交上来。我已经给了你们一个星期时间背,再默写不好就要罚抄啊。”
语文老师打开投影仪:“交了的同学把书翻到40页,我们今天学习朱光潜的《咬文嚼字》这一课。”
余书书奋笔疾书地抄完最后一个字,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小声道:“宁宁我帮你一起交过去啊。”
“好,谢谢。”盛宁从桌洞里翻出语文书,又在笔袋里找出两只颜色不同的笔准备等会儿记笔记。
然而这节语文晚自习还是听得心神不宁,断断续续地总会想起从前的一些事。
晚上十一点。
甜甜圈窝在她脚边睡得憨熟,盛宁写完了作业,拿起桌上的日历本看。
十月13号,周五。
盛宁盯着看看了几秒,用笔在上面画了个圈。
周五那天下午第三节课是数学课,老师为了把黑板上一道椭圆的题目讲完拖堂了快十分钟,好不容易说了下课,大家书本都没工夫收,快马加鞭地往教室外冲。
“宁宁快点啊。”余欣欣催促,“再不去食堂好菜都要被打完了。”
盛宁极少撒谎,脸颊因难为情而微微泛红:“我不去了,我有点不舒服,晚自习估计不能上了。”
“啊?要不要紧啊?需要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吗?”余欣欣担心地问。
盛宁更觉愧疚,摇了摇头:“没事,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快去食堂买饭吧。”
等余欣欣走了之后,她背上书包去了楼下的办公室,班主任汪书萍也是他们英语老师,正批改他们班上次单元测的作文。
手里握着支红笔,一边在本子画圈圈,一边皱眉念叨:“都高二了写作文时还在but,说了多少遍了转折要用however!”
盛宁开口:“汪老师。”
汪书萍见是她来了,眉头舒展,脸上立马露了笑:“你刚改完你的作文,这次写得真不错,用了好多高级句式,等会儿我把你作文贴到教室后面让大家看看,特别是陈阳那几个男生,高二了每次写作文用的词还和小学生一样。”
说了一大通,才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盛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把在心底排练过十几遍的谎话说出口。
汪书萍不疑有他,关心了她几句知道情况不严重之后就让她先回去了,还叮嘱她在家里好好休息。
公交车站就在学校旁边,盛宁等了没几分钟就有一辆543驶过来。
正值下班的点,车上人挺多的,盛宁费劲地挤上去,没有座位了,她踮起脚伸手够着栏杆才堪堪站稳。
窗户开着,晚霞映红了大半的天,清凉的风送进来。
她抬起头,路线牌上显示从这儿到五中,还有七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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