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心心念念的“没有作业的三个月”终于开始。

高三一年的备考在蝉鸣骄阳的欢送下，结束得倒也算热血沸腾，可一路走来的疲倦枯燥也是真的。

所以在无数个疲劳倦怠的时刻，学生们总会畅想下未来犒劳自己。

于是，早在四五月份学生们就已经将暑假安排得明明白白，天南海北地疯玩。

吴恒也拉上几个同学，计划着去上海玩一趟，当然，做了三年的同桌也不能落单。

毕山青本来只想在暑假做个兼职，再好好陪陪外婆——毕竟外婆就是从乡下来照顾自己，等到大学入学就要回去了，按理说是没有出去旅游的打算的。

可是，在吴恒劝说的时候，毕山青听见了何燃的名字。

“何燃也去？”

“当然了。等大学开学，大家联系肯定少了，还不趁着现在一起出去玩，到时候都没机会了。”

毕山青其实知道这只是吴恒动员自己的说辞，但又确乎是事实。

或许是那句“没有机会了”让毕山青动摇了，总之，最后还是点头同意，加入了前往上海的队伍。

不过，毕山青倒是庆幸自己那时候点头同意了，不然可就真无法参与眼下这热闹。

淮新距离上海倒也不远，一行人是坐着大巴去的。

大概是因为六月中旬还算不上旅游旺季，所以这趟大巴的乘客并不多，倒也舒适。

“你们高中三年是不是都没出过远门啊？”林霖和梁桥月坐在一块儿，没什么睡意，于是转头跟周围的几个同学聊天。

“还‘出远门’呢，就那么几天假，在家补觉都来不及，谁还有空出去啊。”吴恒抱怨着，说出了这一行人的心里话，引来阵阵笑声。

“这倒是，”何燃加进来，“怪不得我昨天晚上兴奋到两点才睡，估计是太久没出门了，激动。”

“小学生春游，”陈丰俊坐在何燃邻座，干脆利落地补刀嘲笑，“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逛漫展，想想就——”

“还说我，你不也是小学生春游，还是第一次的那种。”何燃又嘲了回去。

“我们待会儿到了，房间怎么分？晚饭怎么安排的？”说着到上海之后的事，毕山青就想起来衣食住行这些最基础的问题。

“晚饭我已经订了酒店附件的一家。住宿的话，我和林霖一起。”梁桥月说。

“那肯定，统共就你们两个女生，”吴恒搭话着，转头对毕山青说，“我们俩同桌一块儿呗。”

毕山青点点头，他本来也就是这么打算的。

“得，那就只剩我俩了，”何燃对陈丰俊说。

“不然呢？你还能把人小情侣拆咯？”陈丰俊偷瞄着前排的两个人说。

前排的钱铭听见“小情侣”三个字立马回过头，有些诧异：“我们——”

“其实四班五班的同学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林霖见钱铭惊奇的神色，解释说，“三月份的时候，你们不是被龙哥叫到年级组去了嘛，然后班里人都猜得**不离十了。只是想着快高考了，就没人问，怕打扰你们。”

梁桥月在一旁补充着：“陈丰俊和我虽然不是四班的，甚至之前都不认识你们俩，但四五两个班消息互通，也暗地里知道得差不多了。”

说完，善意地对不甚熟识的两人笑笑。

“谈恋爱嘛，多好的事，”吴恒也加进来，“反正在我们这儿，没什么不能说的。”

钱铭歪歪脑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憨憨地笑了两下，和肖自牧一起轻声说着“谢谢”。

闲聊着时间就过得很快，一行人还没觉出奔波的无聊就到了上海。

一下车，来自大城市的陌生气息就将一行人包裹，午后的太阳**辣地铺向来往行人，也催促着这群少年人赶紧前往酒店。

说是酒店其实倒也不合适，就是店家将居民楼改造后的住处。住宿订在外滩，距离南京路也就步行十几分钟的事儿。

入住休整了一会儿，一行人就准备往南京路上。

女生男生们的兴趣点总归不一样，所以安排着分开自由活动，接近晚饭饭点的时候再集合聚餐。

从住处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三点了，在步行街上走走看看，再走去梁桥月订好的餐厅吃一顿，大半天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晚上没有什么详细安排，想自己窝在房间里，或者看看浦江夜景都可以。

不过难得来一趟上海，晚上就这么消磨过去倒也可惜，所以一群人又结伴在浦江边闲走拍照，说说笑笑地吹夜风，看着对面的绚烂灯光，不着边际地胡侃。

十点多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先提出来的，想去一趟酒吧。

恰好转角的弄堂口里有个酒吧招牌，一行人也就照着指示牌往里走。

都是刚成年的学生党，之前也都没有往酒吧里去过，这一路上还都有些兴奋好奇。

拐上楼梯，撩开门帘就踏进酒吧里头。

和预想的不一样，里面没有吵闹的音乐，也没有眼花缭乱的灯光和乱舞的人群，打眼一看，只在半明半暗中，有三三两两的顾客坐着聊天玩笑。

这应该是个清吧，环境也不错，室内放着雅致精巧的桌椅，有驻唱歌手唱着和缓的民谣。

外头连着一个露天平台，也摆上了长桌和凳子，能直接看见对岸的繁华灯火，还有来往轮渡划开漾着光影的江水。

一行人倒也没有设想落空的失望，只是对这清净出乎意料，而且都是第一次涉足成人的氛围，多少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也点些东西喝喝，强装一次大人。

虽然有这么些人陪着，但两个女生还是有点对安全的顾虑，所以都点了无酒精的饮料，男生们倒是点了些低度的果酒。

不得不说，这家酒吧的氛围塑造得实在是妙，室内沉静的光线十分适合聊些不那么斗志昂扬的话题——什么情窦初开，什么担心焦虑，什么出糗后悔，都能在游戏和环境的怂恿下说出口。

真心话大冒险玩过几轮，把唯一一对小情侣那点子情愫祸祸得差不多，一群人又各自讲了些不那么过火的暧昧心事，气氛撩得人多少有点不安分，想干点稍微出格的事儿。

毕山青握着杯子，偏头盯着斜对面看，像是喝得晕乎乎地发呆。

其实眼里心里也装进去了那么一个人。

“何燃，我——”毕山青只是轻声呢喃了下，没料到会被回应。

“怎么了？”何燃正听歌听得入迷，被毕山青喊了一声，转头疑惑地看着。

酒吧里的光影铺在脸上，突出棱角，眉眼更多了些锋芒，驻唱的歌声低沉柔和，盘留在那人身侧，就像被爱意包裹。

“……没什么，”毕山青回过神，摆摆手，“你那杯味道怎么样？”

“还好，酒味有点冲，”何燃拿起酒杯端详了一眼，笑着递过去，“尝尝？”

毕山青还是摆摆手：“就问问。”

真是……差点昏了头。看着何燃转过头去继续听歌，毕山青庆幸地想。

“之前毅行的时候，你是不是把目标和名字签在谁的旁边了？”或许是为了摆脱自己的心绪，毕山青借昏暗的光线掩护，悄声问吴恒一些有待确定的问题。

只可惜被问的人回答得不是很坦诚：“哪有，就是随便找了个地方签的。”

“是吗——”毕山青轻轻撞了下吴恒的胳膊，表示调侃，“打算什么时候表白？这次安排出来玩，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吴恒觉得自己的心思是瞒不过了，只好承认下来：“她那么优秀，还不知道看不看得上我。

而且成绩都没出，现在有什么打算都没用。”

吴恒看出毕山青并不是很相信，又补充了句：“这次出来玩真只是想留个纪念！”

毕山青点点头，放过吴恒难得起的细腻心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一群人闹到接近十二点，准备回住处了。

踏出酒吧的门，窸窣的声响就被落在身后，楼道里安安静静，像是一场成熟的梦境被突然撤出，连带着那些冲动情绪一起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