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秋水睡在昏暗的卧室里,柔软的被窝,透过窗户的点点灯光,微弱的街道声,一切都很舒适,很美好,除了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和随之而来的频频振动。
沉重的睡意和充斥着口腔的燥热让秋水有些不悦,她不想爬起来去接电话,但她的直觉却告诉她,她应该去接这个电话。心理挣扎了一番后,她艰难地从被窝里爬起,接起电话。是冉若霞的妈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没有睡醒,秋水有点听不清电话里在说些什么,对方也好像默许了她的沉默,甚至还安慰了她几句,就这样结束了通话。
秋水坐在床上,身躯僵直,眼神有些涣散地看着已经熄灭的手机屏幕,回忆着刚刚电话里的内容。沉寂充斥了整个房间,随着那些字句的逐渐清晰,渐渐地还增添了一份惊恐:
若霞出事了。
秋水忘记自己是这么定的机票,怎么坐上的飞机,怎么到的停尸房。她只记得自己站在冰冷的铁床前,看着冉若霞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旁边是冉若霞的父母,母亲在哭泣,父亲在沉默。秋水也在沉默,如果她现在能做出沉默这个判断的话。
秋水并没有在状态,但又切实地看着那具身体——她爱人的身体。她就那样躺在那里,全身**,仅仅盖着一层白布。她本就雪白的肌肤和浅色的头发在白灯的照射下变得更加耀眼,像是朦胧的月亮,散发着柔和的幽幽光芒。她的表情很平静,双眼轻闭,嘴角甚至好像还有一丝丝笑意。
怎么会呢?怎么会死了呢?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尸体……
是的,她好看的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她怎么会死了呢?
秋水近乎偏执地想着,不自觉地伸出了手,摸上了冉若霞的脸,不出意料的冰冷僵硬,但冰冷到极致好像又有一些回暖。暖意渐渐增强,肌肤好像也开始变得柔软,那种触感真实到可怕,就像是还活着。
“她还活着。”秋水说出了声。
“什么?”好像是医生?还是什么人,发出了这一声惊呼,“不可能的,我们……”
冉若霞的母亲上前拦住,说了些什么,又回来搭上秋水的手臂,“淼淼,小霞已经……”
秋水又听不清了,耳鸣的轰鸣渐渐盖过了一切,眼前也开始模糊,像是有什么把所有的光亮都晕染开来,只剩下堆积的色块和光圈,唯一能看清的,只有冉若霞的在白布下的身体轮廓。
周围的人们好像还在说这些什么,有人还向她走来,揽着她想要将她带离这里。秋水下意识地挣脱,拉扯间,视野愈发狭窄,仅能看到冉若霞洁白的脚踝和双足。
猛然间,秋水看到了一丝红,她停下了动作,仔细辨认。是一道细长的疤,在脚踝的内侧。那道已经开裂的伤痕像是干涸的河床,已经没有新鲜的河水流淌。但眨眼间,那道伤口又重新裂开,淌出滚滚鲜血,很快就溢出铁床,淌在地上。
秋水觉得奇怪,但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其他人好像也都没有看到一样,陆续离开了太平间,秋水也离开了,跟着人群一起。‘
接下来的几天,秋水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也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只觉得很模糊,模糊得像是从来没有经历过。
再接着,就是冉若霞的葬礼了。很普通的葬礼,和秋水曾经参加过的葬礼一样普通,一样的场景一样的流程,不一样的只有照片里的人和参加的人们。这种普通让秋水感到了一丝不适。
不应该是这样。
冉若霞的葬礼不应该是这样。
太普通了,没有斑斓的色彩,没有张扬到有些聒噪的音乐,更没有比任何人都耀眼的冉若霞。这很奇怪吧……秋水也这么觉得,葬礼怎么会是绚丽的呢,本人当然更不可能会站起来主导整个会场。那样应该算得上是惊悚了。但秋水就是觉得,冉若霞的葬礼应该不是这样的。
秋水在瞻仰遗体之后就离开了,看着冉若霞的父母和亲人站在一起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适合再呆在那里,就离开了。
若霞应该能理解吧……应该能吧……我真的没办法再待下去了……
回到家。鞋柜还有冉若霞出差前换下的鞋子,玄关的柜子上放着一个彩釉的小碗。那个小碗是空的,直到秋水把自己的钥匙放进去,它才显示出了自己的作用。秋水看着只有一串钥匙的小碗有些愣神,好像前几天也是这样……
是的,前几天也是这样。
冉若霞虽然和秋水一样是自由职业,但她作为知名漫画家兼摄影师,邀请她参加的活动有很多,一年中有很长时间都不在家,秋水经常觉得自己好像只有一个人,而现在,居然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秋水苦笑着,抬头看着墙上的照片板。这是她最宝贝的地方,贴着冉若霞拍摄的她,还有她拍的冉若霞。她拍的肯定是不如冉若霞专业、好看的,这是事实,但她仍然很喜欢,她记得每一张都是在哪里,在什么情况下拍的,从冉若霞的高中时期一直到她去世的前几天她发来的照片,都贴在这里。小小的照片板,照片换了一批又一批,每每有新照片,秋水都要甄选很久,选出最喜欢的照片,再精心排版,贴到照片板上。
而冉若霞则相反,常年出差的她会把自己最喜欢的照片戴在身上,就收在手机壳里面。
啊……手机……若霞的手机好像在阿姨那里……
秋水有些落寞地摸了一下照片板上的照片,换下外面的衣服,进屋了,就像每一次回家一样。洗手,做饭,再吃饭,一个人在房子里面来回穿梭,就和之前的几乎每一天一样。
洗漱完,回到床上,拿起手机,点开冉若霞的对话框,打下“晚安”,点下发送之后秋水才反应过来,啊……她已经不在了啊……
又过了几天,每天都几乎一样,跟编辑请了假,每一天都一个人在家里。也没有做什么,收拾了一些冉若霞的东西,阿姨说过,这些都可以留在这里,但秋水还是想给阿姨点什么。她收拾了很多遍,每次都在即将决定打包的时候又全都倒出来,放回原位,就这样,打包放回、打包放回、打包放回……不知道多少次了,最后秋水还是觉得必须得拿出点什么,就给了阿姨一些冉若霞的照片。
冉若霞的单人照很少,几乎都是和秋水的合照。秋水为了给冉若霞的妈妈更多冉若霞的照片,专门把自己截掉了,就这样,一张一张,将照片里的自己与若霞分离。这个工作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做着做着很快也就做完了。
后来,秋水决定趁这个假期,再看些书,积累一下,就搬出了之前屯的一些还没有看的书,顺手从书架上的一个盒子里拿出一个手工书签——是冉若霞做的。冉若霞每次出差都会在那个地方采一些花花草草,做成一个个小书签,带回来放在这个盒子里,给秋水用。现在那个盒子里还有一些,之前秋水总觉得若霞做得太多了,她这辈子都用不完,但现在,反而觉得,还好还有一些,这辈子应该是够用了。
可书也就看了几天,秋水就看不下去了,把那个盒子盖好,放在了书桌旁的柜子里,那里面还放着冉若霞送她的一个相机。秋水没有那么懂相机,只知道这个相机很贵,她总舍不得用,觉得自己这么业余的技术配不上这么好的相机。之前冉若霞总是鼓励她,她也就每天都拍点什么,但现在若霞不在了,相机也就和其他很多东西一起搁置了。那个柜子里放了很多东西,以前秋水看到它们都要好好清点,仔细检查有没有损伤,但现在,秋水居然一点都不想再看到它们,把它们锁进了柜子。
渐渐的,秋水开始觉得无事可做,开始整日整日地发呆。
真奇怪,我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以前不乏有冉若霞不在家的日子,但那些日子,好像……也没有无聊成这样……
我以前也这样吗……
这样的疑问,秋水又一次陷入昏睡。
“……”
“……淼淼……”
“……淼淼……淼淼?”
秋水猛地睁开眼,但因为窗外投进来的阳光,让她一时有些不适应,眼前一片模糊,但声音确实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会?
怎么会是……若霞的声音?
眼前渐渐清晰,在清晨清新又亮黄的阳光下,趴在自己身边撑着脑袋的人,真的是那个人——冉若霞!
“你怎么……”
“我想吃煮鸡蛋。”冉若霞笑着对秋水撒着娇。
秋水有些没反应过来,盯着冉若霞看了好久。
“怎么了?我提前回来了这么惊讶?”冉若霞很自然翻身躺下,仰着头看着秋水。
“不是……”秋水坐起身,一只手扶着脑袋,整理着眼前这庞大的信息量。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冉若霞将双手向上伸直,在阳光下玩起了手,洁白纤细的手指在阳光下灵活地舞动着,让秋水看得有点入神,“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呼呼大睡啦~”冉若霞笑着说。
秋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坐在床边呆愣着。
冉若霞见状蹬起腿来,“淼淼~我好饿呀~”
双腿瞪着床垫的感觉无比真实,这才让秋水彻底清醒了。
“若霞……我昨天,做了一个噩梦。”
孩子第一次写连载,还请多多指教【鲜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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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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