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喘息声在温馨的卧室中响起,我睁开了眼睛,摸着自己的胸口,还能感受到那时的绝望。她已经努力过了,努力地活下去,但是那个身体实在是撑不到他回来了。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种压抑感始终环绕着我,让我无法呼吸。

这是第二个梦,与第一个相比,梦中的我的处境好上了很多,但是那种无力感却一点都没有减少。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和他不会有好结果,但是我却无能无力。

也不知道他知道这个消息会怎么样,会不会难过。我叹了口气,两世了,两世都是这样的结局,这是不是就是有缘无分。

刚想到这里,心脏猛地抽搐,好似在反抗我说的这句。我嗤笑着,连自己都骗不过去,我就是爱他。

我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从床上坐起,望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感受着清晨的静谧。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依旧隐隐作痛,但比刚才稍微好受了些。

“有缘无分……呀。”

时间已经来到了六点,看了看手上的手串,我决定请假去一趟古玩店,或许,它不该待在我的手上。

“何爷爷,你在吗?”我走进了店铺,小声询问道。

店铺里还是和以前一般的安静,但是见不到何爷爷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心慌,总觉得真相就离我不远,但是我却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何爷爷。”我的声音再次在房间响起。这次房间里终于有了动静。

屏风后面出现了一个人影,看身形并不是何爷爷,而是另外一个人。他并没有从屏风后走出,而是透过屏风看向我。

我们两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彼此,一种默契围绕着我们,让我又有一阵心痛感。

过了好一会儿,一道沙哑低沉的男声从屏风后传来,“姑娘,老何有事出门,你要找他的话,这个点怕是不行。”

男声虽然沙哑,但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我忍不住想要落泪。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是不是……。

我不敢往下想,这件事如此荒唐,却又让我害怕。

“你……”他还没说完,我就逃了。

对,我很没出息的逃了。我怕他再多说一个字,我的眼泪就要藏不住了。我没有看见屏风后的他弯下了腰,好像在强撑着一股气。

就这样像个游魂一般的游荡在各个热闹的角落,想要驱散自己心头的阴冷。

我好像失败了呢,手串也没有还回去,偏偏自己还不争气地逃了。我不知道自己笑得很勉强,苍白的面色差点让人忍不住报警。

夜色渐浓,街灯昏黄的光线洒在地上,映出一个个匆匆路人的影子。我在街头巷尾游走,试图用外界的喧嚣来掩盖内心的混乱。

可能是身为社畜的本能,在夜晚来临时,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回到了家中。坐在床上时,我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思绪并没有随之回家,反而是看到床头柜上的盒子时,才恢复意识。

看着盒子中的最后一颗香丸,我毫不犹豫地将它点燃。我好像带着一种期待,这种期待我自己也无法辨别,是从心底深处生出的一种强烈的情感,我还想见到他。

我躺在床上,熏香在安静的房间里缓缓流淌,那缕轻烟像是带着某种无形的力量,慢慢将我包围。

这股香气并不浓烈,却有着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存在感,仿佛它能够穿透身体,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

随着每一口呼吸,我感到心中的焦虑和混乱逐渐被抚平。我闭上了眼睛,思绪随着香气飘向了远方。

“没事吧。”熟悉的男声在我头顶响起,他用自己的身体抱住了我,挡住了被扔来的臭鸡蛋。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记忆如潮水般涌回脑海。我不再是那个现代的丁禾,而是回到了新中国成立初期的一位归国学者。

这具身体的主人,与彭毅两人是一对令人羡慕的夫妻。两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自己祖国的怀抱。然而,迎接他们的并不是预期中的欢迎,而是□□带来的风暴。

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知识分子被批斗、侮辱,成为社会运动的牺牲品。

“你们这些臭老九,资本主义的走狗。”不知道谁带头大喊,“国外的生活已经腐朽了你们,你们就要接受批斗,重新改造。”

□□们群情激愤,手中的棍棒无情地落下来。彭毅紧紧护住我,试图用自己单薄的身体为我抵挡一切伤害。

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急速跳动,每一次撞击都像是敲打在我的心上。虽然我们都在努力保持冷静,但恐惧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心底蔓延开来。

生活在现代的我,早已经知道这个时代对于我们这种身份的迫害,我很害怕。

“彭毅……”我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在喧嚣中,但他似乎听到了,轻轻点头示意我不要说话,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言语上的回应都可能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向周围的人群。那些陌生的脸庞此刻充满了愤怒与狂热,让人难以置信他们曾经也是普通的中国人。而我,将作为这个时代的见证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与悲哀。

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背后传来,原来是有人趁乱打了过来。彭毅立刻调整姿势,将我完全掩护在他的身后。

他的手臂微微颤抖,却依旧坚强地支撑着。“别怕,”他在耳边轻声安慰,“这些只是暂时的,祖国不会放弃我们的。”

我望着眼前的他,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的坚定与自信,心中五味杂陈。我知道,这样的生活还得持续好几年,但看到他的表情,我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也好,前两世我们两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过。这一次,我想陪在他身边。

“将他们拉走,这种臭东西就要让大家都看看。”领头的□□开始发号施令,周围的人群再次沸腾起来。

几名□□上前抓住了我们,试图将我和彭毅分开。然而,彭毅紧紧握住我的手,不肯松开。

“不要分开我们!”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一刻却显得格外坚定。人群中的喧嚣似乎都因此而短暂静止了几秒,随后又爆发出了更激烈的叫喊声。

尽管被推搡着向前走,彭毅依然努力保持与我之间的联系。我们被带到一个空旷的广场上,那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愤怒、恐惧和不确定的情绪,但我们彼此间的默契和信任成为了支撑彼此的力量。

“大家看好了,这就是那些腐朽的知识分子,资本主义的走狗!”领头的□□大声说道,试图煽动群众的情绪。

然而,在那一刻,我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些异样的目光——那是同情、疑惑甚至反思的眼神。或许,并非所有人都愿意盲目追随这场运动。

随着批斗会的进行,我紧紧依靠在彭毅身边,这场面着实让我感到害怕。我知道□□时间闹得很凶,但是没想到会这般凶,与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批斗进行到火热时,已经有人承受不住,晕倒了下来,生死不知。场面一乱,我趁机移动到彭毅身边,我也快要支持不住了。

可能是这几天的批斗让这具身体一直都处在一个高压环境下,神经紧绷,我已经感到身体在难受,很怕自己也会晕倒。

“再坚持一下,我得到消息,可能会就近给我们安排到一个地方,进行改造。”彭毅抓紧我的手,悄悄地跟我说。

我听到这句话,就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好走,等着我们的应该是农场改造或者是牛棚。我没有他的乐观,即便我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但是从各种书中、影视中都能看到这个年代的痕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我的膝盖已经没有了知觉,他们终于放过了我们,让我们得以喘息。

彭毅扶着我一瘸一拐地走在清冷的石板路上,缓缓前行。夜色如墨,寒冷的空气刺骨地钻进我们的衣服缝隙。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回响,偶尔夹杂着远处传来的犬吠。

“你还能走吗,要不要我背你。”彭毅轻声问道,他的声音里带着关切和疲惫。

我摇了摇头,他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我的双腿已经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但我不能停下来。我知道,只要一停下,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

回到自己满是狼藉的家,彭毅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被拿走的都被红小兵们抢走,不能抢走的,也全被砸坏。

“先睡一觉吧,养养精神,明天就要去新的地方。”彭毅将收拾干净的地方让给了我,抱出一床被子让我好好休息,自己开始收拾起行李。

“也不知道能带些什么,我就简单装几件衣服,带上一床薄被。”彭毅边收拾边和我说话,生怕我被疲惫打倒,身体发热就麻烦了。

我知道他这么做是为我好,我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我记得家里还有一些药物,你全部带上。”我现在的思维是混乱的,只能想到这么多。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了。醒来时,彭毅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醒了,正好洗漱完吃个早餐吧,这可能是我们在这个家吃的最后一顿。”虽然他的语气轻松,但是我知道他同样不好受。

他本来是为了报效祖国才历尽千幸万苦回到祖国,现在自己的抱负还没有实现,却要遭遇这一遭。

“好。”我也尽力展露出笑意,对于这一切我没有任何办法。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无法纠正这个畸形的时期,只好欣然接受。

“你们好了没,好了就快点滚出来,我们要出发了。”几名□□闯了进来,指着我们的鼻子骂道,“你们这些□□,竟然还有闲情吃早餐,看来昨天的改造还没彻底,哼。”

在小□□的白眼下,我和彭毅背着被检查了很多遍的包袱跟在了他们身后,前往了牛棚。那儿已经关押了无数的所谓的臭老九、□□,经过长时间的折磨,他们已经变得麻木。

我们两人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的水花,他们还是如往常一样干活,不停地干活。只要不停地干活,他们才能获得片刻宁静。

我们就这样融入到了这样的环境中,住在他们所谓的牛棚里,干不完的活,还得时不时接受批斗教育。

又干完了一天的活,我们顶着日落回到了自己的暂居地,我已经累得话都不想说了,只想躺下休息。但是彭毅的神情还是让我发现了不对,我强打起精神看向他。

他顶着即将落下的夕阳吐出了一句话,“阿禾,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我心里一咯噔,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从我浅薄的知识中,我知道这个困境只是暂时的,但是我又无法将这个和盘托出,我不想再遭遇更严重的事情。

“我们没错,只是这个社会生病了,等它自愈后,我们就能为它贡献我们的力量。”我只能这样跟他说,希望能让他坚持自己的梦想。

“可是,我让你遭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很难受。”彭毅继续说,“如果你没有和我一起回到祖国,你现在可能在那边继续自己喜欢的事业。”

彭毅说:“我不怕苦,也不怕累,但是我怕自己连累到你。”

我走到了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说:“没有的事,我喜欢我的祖国,我也想要为了她贡献自己的力量。我们要坚持下去,这种畸形的黑暗时刻总是会被扭转。”

“谢谢你。”彭毅任由我抱着,我们两人享受着这难得的美好。

又是一天繁重的劳作,我已经数不清楚我们坚持了多久,久到我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我的灵魂好像已经出窍,只剩下无穷的机械化地劳作。

“你们几个做完活就去大广场集合,这个月的批斗检讨活动要开始了,不要迟到。”村支书来到我们做活的地方,大声地告诉我们。

我们下放的这个村,在我看来,其实对我们倒是不坏。他们只是按部就班地听从上面的命令,给我们安排活计,每月一次的检讨批斗。

大家都是穷苦人,管好自己村里的事情就好了。对于我们这些外地人来说,只要我们不惹事,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经过了几次大会,我也看清楚了,这可比那些带着恶意的村子要好上太多。

“这次□□们可是过来了,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办。”村支书看着眼前的老弱病残,忍不住提醒道,说完离开了这里。

他不能让人抓住任何把柄,他们村不能出任何差错,能提醒他们,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村支书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的脸色突变,他们当然知道□□都是些什么人,也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糟糕的环境。已经有人忍不住抽泣起来,在感叹命运的不公。

我看了彭毅一眼,发现他也在看我,我们两默契地继续干活。该来的总会来的,事情也要干完才行,要不然只会给他们多一个借口批斗我们。

其他人看到我们的动作,也慢慢地跟了上来,把自己手头的工作做好,这才是我们第一件大事。我们是来进行改造的,如果连自己的活都做不了,这个把柄也就被他们掌握。

我们不知道的是,□□们在我们继续工作时提前过来。他们的本意是为了抓我们这些不认真的□□,将我们做一个批斗目标,没想到看到的是我们认真劳作的场景,这让他们着实没想到。

“老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手底下一名小子说。

□□的头一点都不担心,这些事情他见识得多了。这儿抓不住错误,总会有办法让他们出错,他们就是时间多。

时间来到了晚上,我已经准备好了发言稿,和彭毅一起随着大部队前往广场。这件事我已经做了好几个月了,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到了广场,已经陆陆续续地来了好些人。村民们有的带着钩鞋垫的工具,手上动作不停;有的已经三五凑成一团,开始了闲谈。不只是我们熟悉了这个流程,村民们也已习惯了这场活动。

这次不一样的是,等到所有人到齐,□□们出现在广场。他们面带凶恶,激情澎湃地宣扬着我们的罪行,说我们有多十恶不赦,想要将我们按死在这条罪名中,其他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按照以往的惯例,已有有人开始在进行检讨。一个接着一个,大家麻木的神情终于引发了他们的不满。

□□抓住了正要上台的一名年迈的老者,指责他没有真心悔改,试图对他进行武力迫害。这一幕终于引起了大家的反抗,大家开始用自己的身体冲撞那些嚣张的□□。

我们与他们开始了激烈的冲突,□□已经拿出了自己的武器,开始对着我们施展暴力。村民们被这一幕吓呆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很温和的我们会有如此的行动,一时反应不过来。

就在这巨大的冲突下,我的心脏开始砰砰直跳,眼看着一个巨大的木棍要砸向彭毅身上时,一种冲动让我不顾叫嚣的身体冲了上去,直接替他挡下了这一击。

温热的血液从我头顶留下,也不知道是谁的尖叫声响起,我已经没有了知觉。

再次醒来,我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头顶的血痂已经凝固。望着漆黑的夜晚,我一时已经分不清出这是什么时候。

“阿禾,你终于醒了。”彭毅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哭意。

我抬起手想要去触摸他,手上的重量让我的注意力转移,没想到熟悉的手串又回到了我的手上。

可能是看到我对这东西的好奇,彭毅说:“阿禾,这是我祖母偷偷藏起来的遗物,听说是个大师的物件,能保佑你。”

我刚想开后,喉咙火辣辣的疼,好像好久没有说话了。我强忍着痛开口:“你偷偷溜出去了?”

好像是看出了我的不赞同,彭毅立马接话:“没事,我让村长、村支书给我打了掩护,他们同意了,我才冒险出门寻找。”

彭毅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别怕,你受伤后,□□们都怕了,他们早跑了。”

我没有说话,在他的支撑下喝了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我盯着眼前不修边幅的他,这是我几辈子都没有见过的模样,胡子邋遢,衣衫不整。看来真的被我吓得不轻,我自嘲。

看向即将下落的夕阳,我有一种感觉,我的生命好些又到了尽头。转头看向床头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彭毅,我扑进了他怀里。

抱歉,我好像又要失约了。听着他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跳声,我闭上了眼睛,迷恋上了他怀里的温度。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在他怀里轻声说:“阿毅,你要完成我们的心愿。我想看你意气风发地站在祖国母亲的土地上,说我做到了。”

彭毅猛地一顿,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紧紧地抱住了我,笑着说:“不应该是我们一起完成我们的理想吗?我可是还记得你当时怎么跟我说的,你要成为华国第一的女科学家,你要帮助祖国建设研制出我们自己的战斗机。”

我听着听着就笑了,这个梦想真的太美好了,美好到我不愿意就此倒下,但是不行了,这具身体已经不行了。

“所以,你要连我的那一份也要一起努力呀,要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我轻轻锤了锤他的胸口,我的手已经没有了力气,力度小到他差点感受不到。

“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完成我们的心愿。”我再次强调,我怕自己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我也很肯定如果我不这样说,他可能也撑不到那个时候吧。

好半天,我才能听到他闷闷的回应声,他的胸口已经剧烈跳动起来,在强压住自己的悲伤。我就在我喜欢的怀抱里,听着我喜欢的心跳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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