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走下车,帮戚芜放好行李。戚芜本想坐到副驾,但已经有人坐了,只能绕到车子另一边,坐到司怀衍的身旁。
戚芜说了地址,车子再次发动,向目的地飞速奔跑。
唐坚不时回头看一眼戚芜,带着八卦的眼神上下打量,戚芜感觉到了,干脆看向那个方向,待唐坚再回头时,冲着他笑。
“你不记得我了?”
唐坚愣了下,再细细打量,恍然大悟:“你是临城陈园的那个小姑娘!”
戚芜笑起来:“是啊,好多年前我们在陈园见过,后来我在法国时,我们也曾电话联系过。”
提及那段时间,唐坚打了个哆嗦,噩梦般的回忆再次涌现。
戚芜失踪那段日子,司怀衍因陈老夫人的后事异常忙碌,偏巧燕城这边也不安定,小动作不断,那时的司怀衍也还年轻,明面上温和有礼面面具到,私下里左手腕上的菩提手串都不知换了多少条。
司怀衍腾不出手去处理戚芜的事,便交由他和另外一个在法国的朋友帮忙寻找,但每日不管多忙,都会过问戚芜的事,没有消息就再扯断一条手串,有消息时心情好些,他也能好过些。
好在戚芜不是真的出事,没用太久,就通过学校和大使馆联系上了她,只不过这姑娘那时也不知犯了什么病,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偏要去吃苦。
将戚芜的决定告诉司怀衍时,唐坚是战战兢兢的,生怕佛珠蹦到他脸上,砸得他鼻青脸肿,但奇怪的是,司怀衍听过后,眉眼反而舒缓了几分,只吩咐他安排人远远看着,不要打扰,任她折腾。
至此,那段最苦的日子终于过去。
此时的唐坚很想问问戚芜当年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此时老板在,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对了,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去取香料?”
那日的香料留在司怀衍的车上,最后没能带回家,后来忙于为他调制香料,倒是将这回事抛在脑后,此时看到他才想起。
司怀衍将手中的邀请函收起,手指搭在膝头,随意敲打:“这几日不行,我明日要出差,等我会来联系你。”
“行,等你联系。”
一直偷听的唐坚听到巨大的八卦,再次热情转身看向戚芜:“原来那香料是给你寻的啊!老板有一个秘书,专门收集香料信息,看到好的料子,老板直接拍下从不含糊。所以,是戚小姐喜欢收集香料?”
陈老夫人去世时,唐坚刚跟司怀衍没多久,对戚芜了解不多,不知道二人的渊源。他曾以为司怀衍拍香料是个人爱好,但每次拍得,香料便被塞进角落,重见天日之时遥遥无期。
唐坚讲得声情并茂,司怀衍闭目养神仿佛没听到他的话,戚芜心口极为舒适,笑嘻嘻拍马屁:“不愧是司总,财大气粗。不过我不收集香料,是用它们制香。我是司香师,香料是我赚钱的家伙。”
“要不是那些香料,我怎么都不敢相信那些样貌平平无奇的木头,竟然这么贵。”唐坚咂舌,“堪比黄金啊。”
“极品香料,根据味道、大小、产地和含油量的不同,每克几千到几万不等。曾经有一块产自印尼的1060克水沉香,两千万起拍,最终拍到3622万。”
唐坚震惊:“这可比黄金贵多了!”
戚芜叹了口气:“黄金有钱可以买到,品相好的香料可难多了。”她感叹一番,像是想起了什么,靠近司怀衍,隔着扶手戳戳他的胳膊,“你让秘书整理一下每块香料的价格,发给我呗。”
司怀衍依旧没睁眼,声音有些沙哑:“你要付钱?”
戚芜缩回戳他的手指,吞咽了下口水:“那倒也不是……这些香料会做成各种香粉线香香丸,卖给客户的。虽然我知道大概的价格,但为了不亏本,还是要拿个成本价。”
“你的成本价是零。”司怀衍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戚芜理直气壮:“那就更不能亏本了,少赚的每一分,亏得都是你的血汗钱!”
这是这辈子第一次,有人将血汗钱和他扯在一起。司怀衍回忆,上一次旁人是怎么说的来着?割韭菜的资本家?
司怀衍一直不说话,让戚芜有些紧张。
将他送的礼物制成商品卖出这件事,摊到面前来讲,确实有些不礼貌,但以他的性格,不该生气才对。不过这么久没见了,每个人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的司怀衍和过去她认识的那个,或许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车厢内安静下来,连司机和唐坚都不再发出声响。沉默中,司怀衍睁开眼,眸色沉沉:“上次你说,除了司香师,你还运营自媒体账号,做什么内容?”
戚芜不自觉坐直身子:“分享关于中式香道、香料、各类香的知识,偶尔也会将一些香水工艺。”
“靠接广告变现?”
“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后来粉丝多一些,有人问能不能从我这买香。慢慢的我会上架一些香,或者接一些粉丝的定制。”
“买的人多吗?”
“不少。”
“客单价多少?”
戚芜讪笑:“都是些小玩意,不值什么钱。”
司怀衍指节敲击着中央扶手,伴着他说出的话,节奏缓慢:“客人多,单价不高,考虑过机器量产吗?”
“只是个自媒体账号,和粉丝互动罢了。”戚芜从没想过。
敲击声加快,戚芜做得更加板正。
“记得你家公司是做什么的吗?”
戚芜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自家:“我记得是做香薰的。”
“香薰和香水。”司怀衍纠正。
“香水?”戚芜皱眉,仔细回忆,“我父母确实做过其他产品,香膏,扩香石,也帮化妆品公司调制过香气,但不记得生产过香水。我父亲对香水没什么兴趣,反倒是我祖父,虽是中式香道大家,对制作香水感兴趣,我还曾和他学过。”
“你父母死的前一年,曾以公司名义,参加过一个欧洲香水大赛,获得金奖。比赛规模不大,但因为是国人首次参赛,引起了国内香水行业的关注。”
戚芜眼神澄澈茫然:“我怎么完全不记得。”
司怀衍看向戚芜,不放过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戚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不自然地整理着衣服头发:“怎么了吗?”
司怀衍挪开目光:“你不记得也正常,这款香水最后并没量产上市。传说曾有人重金收购这张配方,但你父母没卖。”
戚芜更加茫然,她不知道司怀衍为何要突然提起戚家的公司,又突然提及一个她听都没听过的香水比赛。
“所以你想说什么?”她试探问。
“你喜欢香,懂香,为何不考虑像你父母一样,创建自己的品牌?”
后半程,戚芜没再说话,安静看向窗外,大脑疯狂转动,细细琢磨司怀衍刚刚的话。
创业?这个想法她从没有过。她见过父母白手起家,忙于公司的事,没时间照顾她。从很小的时候,她便跟在祖父祖母身旁生活,后来祖母走了,她便和祖父相依为命。
那时的她想,等她长大,一定不能像父母一样。
大学毕业回国后,忙于生活中的柴米油盐,没有创业的资金,更没有创业的心思。对于她来说,能活下去,能做喜欢的事,不会太忙碌,或许就是她向往的生活。
但如果,她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公司,将她调制的香推广普及……如果她能成功,会不会是一片不同的天地?
司机将车子停在别墅门口,戚芜跳下车,刚准备礼貌地向司怀衍道谢并道别,就看到另一侧的人也施施然下了车。
戚芜看着他,吞了下口水,觉得他未免也太热心肠了,语气里带了点不自在:“司总,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不需要您下车送的。”
司怀衍回邮件的手顿在当场,抬眼看向车另一侧的人,眼神中**裸全是鄙夷。
如果眼神有含义,那司怀衍此时的眼神只写了一句话:你怕不是脑子有坑吧?
跟着下车的唐坚笑着解释:“戚小姐误会了,我们原本也要来这里。”
戚芜松了口气后,又觉得有些尴尬,讪笑:“那真是太巧了。”
“不巧。”司怀衍面上温和有笑,“知道要去同一个地方,才送你来的。”
“……”
……
进了别墅后,司怀衍随主家离开,戚芜按部就班开始干活。
接下这一单后,戚芜曾拜访过这里一次,定下这次使用的香料种类。这次来,她带着制好的成香,按照规划为整个别墅燃香。
到宴会开始时,香已燃尽,室内只余淡淡馨香。
天空被繁星点缀时,晚宴过半,戚芜捧着一叠小蛋糕,想要找个安静角落享用。她走出屋子,在门廊处遇到和他人交谈的司怀衍。
看到戚芜,司怀衍与那人碰了碰酒杯,仰头饮尽杯中的葡萄酒。
戚芜停住脚步,看向那人微微敞开的领口,上下滑动的喉结,吞了下口水,不自在地挪开眼。
还好她离得远,那人应该是听不到。
她想要溜走,但他正站在路中间,不打招呼绕过去难免有些不礼貌,可他万一正在忙,贸然打断,似乎也不太好。
司怀衍将空杯随手放在放着香槟塔的桌子上,与那人告别,后又取了两杯香槟,向戚芜的方向走来。
杯中的香槟随着他的步调晃动,在灯光的照射下,发着闪闪的光。
戚芜上前一步,接过他递来的香槟,自然开口:“没想到你会来这种宴会。”
戚芜呆了一晚上,算是看明白了,这宴会没有主题,纯纯是个社交名利场,给同一个圈子里不认识的人提供认识的机会,让本就认识的人更加熟悉。
“故交,很久没见,多少要给些面子。”丝丝醉意融化了司怀衍眼中的冰,散去迷雾,温柔得令人沉迷。
戚芜红了耳根,垂头看着脚尖:“这样啊。”
司怀衍指尖突然有些痒,想要捏捏她的脸颊,好在按耐住了,只用手中的酒杯碰了碰戚芜手中的:“陪我去花园里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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