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欲州的车堪堪停在顾宁窈车后10厘米的位置,倏地停止让他身体不受控的前倾。
05号的车牌在灯光下,边框隐约透着泛白的光。
他们之间的位置,是速度遏止的距离。
顾宁窈利落下车,抬手摘下头盔,随意地拨弄了两下头顶凌乱的发。
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赛道上早已清场。
如今她和柳欲州停下,赛道上空荡荡的。
没有车,也没有人。
顾宁窈拢了下眉。
那个男生呢?
“啊啊啊!顾宁窈!”
“你可吓死我了!”
赵芷荷小跑着过来抱住她。
顾宁窈被扑得后退了两步。
再一抬眼看,便发现徐笙站在看台上,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咬着唇,脸有些苍白。
赵芷荷没发现她的走神,还叽叽喳喳地说道:“顾同学,你也太帅了!”
说完她又神神秘秘地凑到顾宁窈耳边,“不过你俩那车牌号搞的是真妙,还弄个520。”
“真是的,我怎么没想到呢,我也让那两个男生一人开13号,一人开14号,跟在你俩身后好了。”
“给你俩当小跟班,还顺便秀了把恩爱,多牛啊这招,全场的焦点肯定都在你俩身上了。”
“到时候我再坐在看台上,跟着看热闹的人轻描淡写的来一句——”
她摆了个抽烟的忧郁姿势:“啊,他俩啊,我的两个朋友,什么?车技?也就一般般吧,比我差了点儿。”
赵芷荷眼底亮亮的,仰着头看顾宁窈,“怎么样?是不是听着就感觉非常牛。”
顾宁窈垂下眼看她,轻笑一声:“你现在也可以去跟他们说,我现在不拉风吗?”
她没听见赵芷荷说的“秀恩爱”那三个字。
顾宁窈摊开臂,空荡的车场都成了她的陪衬背景板。
赵芷荷听了这句话,立马咳嗽了两声,“过了啊,顾宁窈,你不要太嚣张,会被仇杀的!”
她嘀咕这么一句,眼睛四处偷瞄,像是在藏什么机密。
顾宁窈:“仇杀?”
赵芷荷:“对啊,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赛车之夜,车神夺冠,深夜谋杀,家人落泪,开始复仇!”
她一字一顿。
顾宁窈挑眉:“赵芷荷,我玩的是卡丁车,你整什么酷炫事儿呢。”
赵芷荷这才反应过来:“哦哦,对,咱现在还没当上车神呢。”
徐笙此时也走过来,“顾小姐,很帅。”
他腼腆地笑着,夸了这么一句。
顾宁窈勾唇,“谢了,不用你跟着了,我们一会儿自己安排就行。”
她明白了徐笙没什么用处。
想让他发挥的作用结果一处也没用上,干脆就让他去忙自己的事。
徐笙垂眼,过了数秒,应了声好。
但走之前却对着柳欲州说了句:“柳学长开车很厉害,可惜比学姐差了点儿,希望学长能多加练习,给学姐带来更多乐趣。”
柳欲州视线紧锁他,听着他把这句话说完,哂笑一声。
感情他这是在嘱托妾室呢?
还顺便显了下“正宫”的地位?
柳欲州不理他,反而觉得好笑似地跟顾宁窈说道:“学姐,果然魅力大也是一种烦恼啊,身边那些自行上位的’正宫‘都不停的换。”
他拖长尾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得到我这个没存在感的学弟。”
顾宁窈将手上的头盔扔进他怀里,“多陪你异世界的学姐谈谈心比什么都强….同世界的就不要多想了,门锁上了。”
柳欲州挑眉,“是吗?那学弟明天就去学撬锁。”
赵芷荷见缝插针,立马举手,“我会我会,我可以教你,1000块钱一节课。”
“你会?”顾宁窈有些诧异。
赵芷荷拍拍胸脯,“当然了,还有什么是本小姐不会的呢?”
她小时候淘气,总喜欢往高处爬,为此摔了无数条丑陋的疤,而她父母常不在家,佣人又不敢强制性地管教。
所以后来她最常待的地方就是上了锁的空房间。
除了天花板上的一盏灯外,什么都没有。
空旷得瘆人。
她上了初中,变得自由些后,特意跟同学约定好一起去学开锁。
虽说这不是什么高大上的本事,但赵芷荷学的时候真的很开心。
思绪回笼,赵芷荷又催促:“柳欲州,你学不学呀,不然我先教顾宁窈,然后再让她教你也行,但是得涨价,一节课3000,六节课学会。”
“六节课?”柳欲州真想不到一个撬锁有什么知识点够她教六节课的。
赵芷荷摆摆手,“害,这你别管,你学不学吧。”
柳欲州答应的干脆,“现金还是刷卡?”
赵芷荷刚想说什么都行,就被顾宁窈拍了下头,住了嘴。
顾宁窈:“问当事人了吗?”
赵芷荷有些恨铁不成钢,手摆了个搓钱的姿势,“啧,钱啊顾宁窈,谁会嫌弃钱多啊。”
她的那两位陪练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顾宁窈抬手指了下他俩的方向,“你的两个小陪练等着你呢,别在这扯皮了,老实享受你的卡丁车美男。”
赵芷荷觉得没劲,唾弃了一声。“无趣的女人。”
然后哼唧着走远,她还记得摆摆手,“你俩潇洒去吧,不用等我,我要泡在这一整天。”
顾宁窈笑了声,“柳欲州,贿赂她了?”
要不怎么可能给他俩制造独处机会。
她迈开步子,按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柳欲州将头盔都放回架子,“哪敢啊,学姐还站在这,我怎么能跟别人讲话呢?更不要说贿赂了,跟别的女生呼吸一片空气我都问心有愧。”
他说这话让顾宁窈直咂舌。
“那你别呼吸了,不然你这和出轨有什么区别?我都原谅不了你。”
柳欲州顺着杆子往上爬,“这么说学姐是接受我了?那成,我明天就转基因,努力学会持续性无氧呼吸,只为讨学姐欢心。”
这话说完,他又想起徐笙的话。
“也不知道要怎样讨学姐欢心才算是够到了及格线,才能有资格在学姐身旁有个‘正宫’的位置,不至于我站在那都要被那些人辱骂。”
说完,他垂下眼,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
顾宁窈:“?”
正宫?
辱骂?
顾宁窈转过身,直视他,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说真的,柳欲州,臆想症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病,现在的医疗水平想治疗的话完全绰绰有余,你也别自卑,但是也别总急着向我证明你的不正常。”
柳欲州:“?”
顾宁窈忍着笑,语重心长地又来了句:“真的,你也别放弃自己。”
柳欲州没按预期的来,直接摸上她搭着自己的手,笑着说:“学姐,只要你没放弃我就好,别人的目光我都不在乎,我的心里只想着学姐。”
他修长的指慢慢插进她的指缝,深入。
顾宁窈倏地收回手,“操。”
比恶心人还真比不过他。
尤其是他那话还故意说的含糊,就像讲情话一般,甜腻的躁人。
顾宁窈加快脚步,“你一会儿回哪?寝室还是小区?总之别跟着我了。”
她为今天的接触画上句号。
到此为止,别瞎靠近。
柳欲州双手插兜,看着她的背影,“学姐,你心跳加快了。”
顾宁窈蓦地转身,“怎么?你听见了不成?”
柳欲州轻笑一声,“没有,我猜的,因为学姐脸红了。”
阳光透过走廊两侧的玻璃窗,几缕明暗深浅不一的光亮投在他脸上,眼睫在眼下皮肤留下小小的黑色弧度。
说完他扬扬手机,“学姐,既然你不喜欢我留在这,那我就走了,有缘再见。”
柳欲州没再纠缠,道了别便离开。
顾宁窈扭头看向窗上自己倒映的脸。
哪红了?
骗子。
顾宁窈换好衣服之后,没急着回家,而是随便打了辆出租车,去了家咖啡馆。
那里有人在等着她。
“来了?”那位中年人抬头看向店门口。
顾宁窈示意身后跟随的服务生自己不需要点单,然后入座。
“嗯。”
“怎么才过来?”那男人追问。
顾宁窈:“跟朋友在一起玩来着,没看手机,看见之后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男人点了根烟,叼在唇间,烟雾缭绕。
“生活这么丰富多彩?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顾宁窈顺手打开排风,笑了声,上下打量他,“你这生活得也挺不错。”
顿了顿,她问了句:“来干什么来了?”
男人:“特意来看你一眼。”
顾宁窈挑眉,“你确定吗?”
“猫呢?”她又问。
男人立马跳脚,“你心里就惦记着你的猫是吧,根本就不关心你爸我。”
没错,他就是顾父。
顾父的眉毛边缘有一道3厘米长的深刻疤痕,皮肤黝黑粗糙,脸长得也有些凶。
但看向顾宁窈时,眼底藏着对女儿亭亭玉立的欣慰。
顾宁窈跟他说话毫不客气,“你这么大的人了,又不会怎么样,而且现在这不看你挺好的么,没什么大病,吃嘛嘛香,还知道上咖啡馆喝啤酒了。”
她点点顾父面前的啤酒杯。
“怎么跟人家店员说的?没挨骂?”
顾父啧了一声,“你说什么呢,你爸我这么有魅力,哪里是那种讨人嫌的无赖。”
父女俩的相处模式就像朋友一样,平常聊天也不会有所顾忌。
顾父那点儿心里的自恋也都尽情地释放出来。
他举举杯,“这是我自己带的酒,把点的咖啡都倒了,然后装进去的。”
顾宁窈真是佩服她爸的这个思想。
“那你这来咖啡店是干什么呢?有钱没地花了?”
顾父:“你看看你,思想一点儿也不活跃,我这不心思过来感受一下年轻人们踏实生活的感觉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我都老了,还不许我过来待一会儿了?”
顾宁窈看了眼手机,“爸,这离你给我发信息的时候都过去半个小时了,你在这儿拿着杯啤酒坐了半个小时?”
顾父摆摆手,“诶呀,没有,我也刚到。”
顾宁窈:“那你那么早给我发信息。”
顾父:“我不是打算让你早点到,等我一会儿,让我有种被等待的感觉吗,那成想,你这家伙忙的给你爸我直接扔在一旁不管——”
“棉袄一点儿也不贴心!”他一锤定音,咬牙切齿,带着点儿抱怨。
顾宁窈曾经试图做出过改变,成为一个“贴心的小棉袄”。
她特意挑父亲节买了机票,飞到顾父那,还给他订购了许多他喜欢的东西。
也挑选了几件不错的衣服。
但这一切最后都毁在顾父那一句——你是顾宁窈?我不信,你把我女儿还回来。
自此,父女俩之间不再存在贴心的仪式感。
顾宁窈觉得她爸来人家咖啡馆喝啤酒实在像是对店家的挑衅,于是摁下服务铃,叫来服务生,随便点了杯咖啡。
但最后端来咖啡的,却是一个熟悉的人。
柳欲州。
柳欲州将咖啡摆在顾宁窈面前,垂着眸子,轻声说了句:“怎么没看微信?我找你很久了,吵架也不能彻底搞失踪啊,学….亲爱的,我很担心你。”
顾宁窈:“?”
亲爱的?
抽风了?
他坐到顾宁窈身旁的椅子上,顺势看向顾父,笑得有些假:“你找我女朋友有事吗?欺负她也不应该在这种场合吧,不觉得丢人吗?”
顾宁窈:“?”
顾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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