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空气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属于草木的腥气,土地似乎格外的柔软了些,透露出几分被滋养了一般的深色。
路过栽在别墅周旁的果树绿植时,时林探手摸了摸停落在雨水水滴,又闻了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好像就如徐叔说的那样,就是普通的雨水。
姜戋见时林判断过了,便继续带着时林往后院走。
临近黑夜,视野不若白日的宽阔,时林和姜戋两人走近了才得以看清白日隔着果树就可以看到的小水洼。
只一眼,姜戋和时林都有些懵。
“竟然是真的……”
白天时看着还濒临干涸的小水洼此时虽然还有几分颓败,但是此时水位线已经上升了许多,水洼周围原本已经有些干涸的泥地上重新被水滋润,甚至连水的颜色仿佛都清透了不少——这绝对不该是一场大雨就可以立刻做到的变化。
时林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事,和姜戋交视一眼,对着姜戋点了点头。
“我们回去吧。”
时林两人的“消食”并没有花很长时间,两人到四楼棋牌室的时候正好和给祁斌送饭的乔继前后脚,屋子里其他人问乔继祁斌的情况,乔继说道:“叫了好久才叫醒,醒了之后吃了点东西,他说头疼,吃完就睡了,就不来了。”
余将点点头,偏头看了看外面彻底黑沉下来的天:“不来就不来吧,我们这边待一会儿也散了吧,别太久了,外面天彻底黑了,想着管家的话,怪不安的。”
其他人也都赞同地点点头。
又待了一会儿,闲聊的时候,姜戋装作无意地提了一句:“我和木木刚才消食的时候发现外面的小水洼水位上升很多,水质也清澈很多,看起来有点古怪。”
男高中生有些不以为意:“不是下了那么久的大雨,估计是那个的原因吧。”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心大,徐叔追问:“水位涨了很多?多多少?”
姜戋回忆了一下回答:“水洼四周向周围大概扩了有一个半步子的宽度吧。”
说是小水洼,但是其实那处水洼并不小,只是因为干涸而显得有些颓败才被众人这么叫,实际上那处水源差不多也要算上一个小湖泊了,而且周围的地面其实是有一定坡度的,并不是平直的,只是一场雨,怎么也不该向外扩散这么多。
是真的古怪。
男高中生其实还是没有意外到问题所在,但看到周围的人脸上都透露出几分紧绷,他也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很严重么?那个水洼有危险?我们是不是不能去后院了?”
余将摆摆手:“只是有古怪,有没有危险还是要另说,可能这只是给我们的提示和一些事前征兆,我是更倾向于这是一种征兆,你也不要太胆战心惊自己吓自己。”
窗外的夜色更加沉了些,今天的月亮又是一弯月牙,光芒浅薄,今天虽然没发生什么人员损伤,但是也发生了不少诡异的事,处处透露着诡异的环境此时又进入了月夜之中,内心还是忍不住有些忐忑,七点半的时候众人决定散开,三三两两结队回了房间。
时林躺在床上,隔着透明的窗向窗外看。
姜戋察觉到时林的专注,忍不住开口问:“怎么了木木?又发现什么线索?”
时林偏头看他,皱着眉思索着开口:“倒不一定是什么线索不线索……”
她说着指了指窗外,示意让姜戋看过去:“你说这夜晚,是不是也太安静了?”
窗外的天一片黑沉,但或许是刚被雨水洗刷过的原因,今夜的天要比昨夜的更露着一股透彻,如同沉静的黑玉,与都市的吵闹和喧哗不同,时间和生命都安静得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
姜戋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林子里不都这样。”
可盯了一会儿后忽地睁大了眼,像是明白了什么:“鸟?”
他错了,林子里不是安静的,林子里只是少了人为创造的声音而已,但它其实也是有自己特有的一番吵闹的——蝉鸣鸟啼,有生命的地方就少不了有声音。
若说别的动物都因为圈外的野兽而活不下去搬家了,可飞在天上的鸟呢?附近都是一派郁郁葱葱的景象,又是林子里,怎么会连只鸟都没有?
时林脸色有些沉,手搭在姜戋的后颈,摸着对方,纠正道:“不只是鸟,是没有活物。”
姜戋愣住了,意识到了危险,但想到什么忍不住开口。
“但是林子里,不是有兽群?”
时林眯眼:“可是自从我们进了别墅,我们就成功摆脱了它们不是么?”
但她说着说着,又愣了愣:“也不一定是摆脱了……还有很多种可能。”
姜戋明白时林的意思了:“木木你是已经确定了么?”
“我说不好,线索还是太少了,这种情况下,有太多种可能了。”时林说着笑了笑,摸了摸姜戋的后颈感受到对方的紧绷,向着姜戋靠近后安抚地亲了亲,“不过没关系,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不会有事的。你会保护我对么?”
姜戋迟愣了一瞬,时林很少会以一个寻求保护的被动姿态来面对旁人,哪怕是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时林,他心里忽地明白了,对方是在告诉自己她对自己的信任,让自己放心。
姜戋心里有些涩涩的,许久哑着声将时林抱在怀里。
“嗯,我会保护你。”
时林抿了抿唇,安抚地摸了摸对方颤抖的背脊。
“我也是。”
时林枕在姜戋的肩膀上,想到什么,时林忍不住笑了。
“不过其实就是在这里死了也没事的,放心,不要太紧张。T250告诉我了,这个训练系统经过安全测试的,总负责人还是老头子,他就我一个闺女,也就你一个女婿,我不信他没办法把我俩平安弄回去。”
忽视T250在她脑内疯狂反抗的言论,时林拍了拍姜戋的后背。
“睡吧,我困了。”
姜戋还不及点头附和,时林的下一句话,就如同一颗炸弹炸翻了他的心跳和脉搏,一瞬间屏息闭气,他连呼吸都忘了。
“今天不分被了,反正你半夜还要凑过来。”
察觉到姜戋被看穿下把戏后瞬间紧绷的气息,时林忍不住偷笑,她偏头低吻姜戋的耳朵。
时林闭着眼睛,意识渐渐模糊中,几若无声地喃语。
“你是真的很喜欢我啊,姜戋。”
一直沉默的姜戋没睁眼,只抱着时林的双臂下意识地紧了紧,但又生怕打扰了对方睡眠一般地松了松,调到了对方最舒适的位置。
“晚安。”
……
“怎么了?”
时林和姜戋去吃早餐的路才下到二楼,就听到有些嘈杂的人声,姜戋背着时林过来一看,发现祁斌开着门的房间门口站了好几个人。
第一反应是“咯噔”一声的心跳,但是只一秒钟,时林就从众人的脸上的表情中看出来,情况应该不至于是出人命的地步。
姜戋开口后,站在门口的人才发现他和时林两人来了。
门口站了徐叔、女大学生和余将三个,见姜戋发问,徐叔搔了搔脑袋,脸上露出几分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的表情。
“祁斌说他昨天半夜又听到昨天白天的那种声音了,死活不肯出门,好像是吓到了,乔继和这小丫头她男朋友俩人在里面给他做心理工作呢。”
徐叔说着向着姜戋两人的方向探探头,见着人离房门远了些,指了指身后的房门,用极轻的声音对着两人比口型。
“好像是吓出病来了。”
徐叔说罢边啧了一声边嫌弃地摇头:“看他最开始那牛气哄哄的样子,哪想到能这么不经吓?可真是个花架子!”
姜戋没有应和的意思,向前走两步看了眼大敞实开的门后的情形,随口问:“其他人都没事么?”
时林在他背上也扫了两眼。
房间内的祁斌用被子给自己包了个严实,头都没有露出来,一旁的乔继试图把人从里面拉出来透气,但到底没熟到什么程度,也不好动作太强硬,双方僵持的过程中,男大学生则是站在旁边试图规劝疏导。
“应该没事吧,我们几个都在这儿呢,”徐叔说着屋里屋外指了一圈,然后回身对着斜对门点了点,“那对儿母子住哪儿,离得挺近的,刚才听到我们几个的声音,女的刚你们来之前出来看了一眼,她儿子好像还没醒,她先回去叫了。”
“就剩你们那楼的小胖丫头和我对门的那个大姐还没见着了。”
徐叔正说着话,忽地眼睛一亮,向着姜戋背后抬了抬下巴,改了口:“哦呦,来了,这回人齐了。”
住在徐叔对门的中年女人和胖女孩盈烟从中央楼梯爬上来就看到这边聚集的人群忙往这边走,中年女人看这么多人围在一起面露忐忑边走边开口:“里面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出什么事了?”
徐叔似乎干惯了当个解释人的任务,又照着对姜戋和时林两人说的一般,又对着两人解释了一遍,然后问对方。
“你们去餐厅了?挺早就走的吧?”
中年女人点点头:“嗯,我醒得早下楼确实早一些,小烟和我前后脚,我们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到人,我就让小烟陪着我上楼找人了。”
中年女人也探头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回过头皱起了眉:“看这样子吓得不轻啊……”
徐叔点点头,啧了一声:“可不是。”
姜戋问女大学生:“你不是就住他对门,昨天晚上没听到什么特殊动静?”
女大学生其实也有点害怕,她自己本来也不是什么胆子大的人,就住自己对门的人现在这样,她自己也忍不住有些发憷,但她昨晚确实也没听到什么特别声音,一想到徐叔说得祁斌是自己被自己吓的,有些没主意了,现在听又有人问也只能闷着头摇头:“没啊,刚才余将姐问我了,我都说了,我昨天半夜睡得死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余将看着新来的四人开口解释了句:“祁斌昨晚喝酒醉了不是提前睡了嘛,他半夜提前醒了,说是醒的时候听到的。”
姜戋几人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没几分钟,被母亲叫醒的男高中生和他母亲也一起走了过来。
大概是由于发现早饭备好许久几位客人都没有一个来吃早餐的,这两人刚到才站了一会儿的功夫一个瘦高的女佣人也找了上来。
“尊敬的客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佣人说话的时候男高中生正探头探脑地看祁斌屋内的场景,全然没注意到对方的到来,对方几乎近在耳边的发声直吓得他一个踉跄。
“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的??”
佣人颔首抱歉:“对不起,吓到您了。”
对方道歉的速度尤其快,似乎倒衬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男高中生奄奄地摸摸鼻子,没再追究。
倒是他身旁几个人视线里忍不住带了点探寻。
佣人似乎并不介意这件事,面上带着标准化的笑容,又对着众人问了一遍:“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么?”
徐叔对着姜戋和中年女人几人人可以知无不言,但对着佣人这种类似于NPC的游戏内人物,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会儿,不等他斟酌出一个合适的答案,余将先救了场。
“谢谢,不用麻烦你,只是小事。不过我们这边临时有事,早餐可以后延一段时间再用么?”
佣人笑容平和,点点头:“当然可以。”
待人走了,男高中生迟钝地眨巴了两下眼睛,狐疑地开口:“她就这么被打发走了?”
余将回头看了对方一眼:“如果这件事和他们有关,那我们说不说没关系,如果没关,我们说什么都没关系。”
男高中生忍不住怔愣,思索半晌了然地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噢。”
余将又一次探头看了看屋子里面的情况,想了想开口:“要不我们几个先去吃饭?别墅一天只供应两顿饭,不吃身体会受不住,让乔继两个陪着,祁斌的状态可能会稳定点儿,等我们吃完了,给他们三个打包回来吧。”
其余人点点头表示同意。
一顿迟来的早饭,餐桌上的所有人都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拎着给三人打包的食物,女大学生看了看周围,没见到有佣人的身影,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祁斌他……之前还挺要强的,不至于会被没发生的事吓成这样吧?”
徐叔瞥了她一眼,眉头拧紧,呸了一声:“你就不能盼着点儿好事?”
女大学生也急了,她眼底泛红,声音中带着哽咽和无措:“我当然希望是他的错觉了,我可住他对面,我能盼着他不好?可是我们现在身处的环境,是盼着对方好,就能避免危险的情况么?”
一层原本就千疮百孔的纸被她这一句话彻底戳破了,空气中一阵沉凝,没有人再开口说一句。
余将沉吸了一口气,安抚道:“虽然不知道祁斌碰上的到底是什么情况,但现在的现状是我们每个人现在还都活得好好的,这是最重要的事,我们还有很多机会,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危险还没来,就开始自己吓自己,你想要自己先崩溃么?”
女大学生抽噎了两声,闷闷地点了点头。
眼见女大学生情绪有些不稳定,余将和队里的男的商量了一下准备出一个代替男大学生来陪祁斌,让对方先照顾自己的女朋友。
男高中生年纪太小,而徐叔人本来就有点不着调又加上现在还是尤其嫌弃祁斌的窝窝囊囊的样子,最后这件事就落到了姜戋头上。
“娇弱无助”的“半残”时林自然不能姜戋身旁,也跟着进了祁斌的房间。
时林被姜戋放到了祁斌房间的小沙发上,她带着黑色的兜帽,在角落里安静地待着不言不语,很容易让人忽视掉了她的存在。
时林见乔继没有再分神在自己身上后便开始细致地打量起祁斌的房间。
祁斌的房间位于别墅走廊的另一端,正好和乔继一南一北,但祁斌的房间挨着别墅的副楼梯,所以空间要比乔继的房间小一点,但是这种小也是相对的,屋内空间对于一个单身男性绝对可以算上优渥和宽敞了。
时林偏头看了看房间的窗户,发现对方的房间的窗户对着后院,但视野并不是很好,被一棵长得比较高的装饰树挡住了一半的视线。
除此之外,时林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了,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和别墅里其他房间一样的豪华客房。
姜戋并不是擅长劝人的人,他到房间后拉了个椅子坐在祁斌床前,没开口说过几句话,还时不时会溜号往时林的方向偷看两眼,但乔继也并没有说什么,其实让两个男人陪着祁斌也是怕对方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一个人拦不住罢了。
约着不到一个小时的工夫,和其他人一起去了四楼活动区的余将又回来了,她进了门,然后又左右确认了两眼后才关了门。
余将走到床前,看到已经睡着了的祁斌,控制着音量说道:“盈烟说她昨晚进了祷告室,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中央供了一玻璃缸的水,除此之外还有点奇怪的就是那个屋子尤其的干净,像是刚刚收拾过一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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