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理王子的店员宋晓青吃完晚饭过来换班,眼看店面近在眼前她仰天长叹,要是下雨就好了,就没那么多单,没有切不完的果、没有泡不完的茶。
经过隔壁钢琴调律店前,她看到掂着脚往店里探头探脑的柳宝。
一抹背影,肩平腿直的身段盘条靓顺,对方的脸一侧转过来,她顿时咧开嘴笑着往前。
“小帅哥,是要调修钢琴吗?店老板应该是上门去顾客家了,你可以打电话约他时间。”
宋晓青极端颜控,对柳宝很有好感,皮肤白嫩,杏眼圆鼻头,体格有些纤细,但是脸颊又能带着点婴儿肥,简直乖得没边。
“姐姐,我不是要调钢琴,我只是想找......找他有其他事。”柳宝卡顿一会,他和邓亚明的关系,这样算雇佣还是租赁呢。
宋晓青很热络地搭话:“哦,找人啊,头一回见邓老板有客户之外的人找呢。”
“是吗。”随着俩人距离拉近,柳宝被宋晓青包包上别着的徽章勾住眼睛:“你这个吧唧的角色好Q。”
宋晓青来了兴致,高高兴兴地把包包举起来凑到柳宝眼前。
“我们店奶茶的联名款。”小情侣99都要脱口而出了,她咬了咬唇,遏制自己骗直男入坑的念头。
柳宝打量着徽章印着的两个小人,最终视线落在左边及肩发的Q版人物上:“这个黄头发的女生好漂亮。”
宋晓青尴尬地笑了笑,她就说这个柄图画师下手没轻没重的:“这是男生,旁边的是他老公。”
“啊?”柳宝觉得头昏脑涨的,男生的老公,他没听错吧。
社会什么时候进步到男同能被接纳了,他以为就是在网络上包容度大一些,敢大大方方地别在包包上出门,好厉害啊。
他在餐厅工作时遇到过俩个男孩子的家长见面餐席,上菜时就能看到气氛不算融洽,一方走之后,另一方父母数落自己孩子的话可难听了。
回后厨时,大家的冷言冷语也是蛮尖酸刻薄的。
柳宝联想到俩个男生在一块搂搂抱抱,霎时间就变了脸色,再想到还要亲嘴,他眉头瞬间拧成结。
宋晓青好笑地盯着柳宝的表情变化,她磕到兴头时会强迫她男朋友看,崆峒的表情跟柳宝差不多。
迟钝一会,然后怔愣住,最后面目狰狞。
她欣赏一会,余光前方停下一辆网约车,后排探下一根导盲杖。
“邓老板,你有人找呢。”宋晓青朝柳宝使眼神:“他回来了。”
柳宝不确定邓亚明会怎么向宋晓青表明和自己的关系,没有打招呼。
他走近邓亚明拉了一把他衣摆,在他耳边小声表明身份:“邓先生,我是柳宝。”
邓亚明循声往柳宝那边侧耳:“有事吗?”
柳宝嘴角上扬,想要搭手去扶邓亚明:“师傅上门送来衣柜和床,安装好了,我很喜欢,谢谢你。”
“员工福利,你应得的。”邓亚明感受到手背来自别人的体温,迅速缩手再后撤一步。
柳宝感受到邓亚明的抵触,眼神暗下去,发起怔来,是被讨厌了吗。
邓亚明在和宋晓青搭话。
“小青,你知道附近的绿植店吗?”
“有,就是我要上班了,那家店名实在文青,我记不得了,不好导航和问路......”宋晓青在导航上查了下发现没被收录。
她眼睛一转,望向对街的可馨烘焙店:“我去给你问问若薇姐得不得空,她陪你去吧,之前还是她带我去的。”
“柳宝,跟我一块去吧。”邓亚明侧头往原来身后位置喊了一声,转回脑袋对宋晓青说:“我弟弟,麻烦你把路告诉他。”
柳宝听完绿植店的路线和沿途拐向路标,跟宋晓青道完别,跟在邓亚明身后隔开两步的距离。
这附近都是步行街还在老城区,没有标准地规划出非机动车道,就连一米五宽人行道也被沿街商铺占用几十公分。
邓亚明走得缓慢却稳健。
柳宝偶然刷到过盲人第一视角日常生活的分享,相较于他们碰撞到障碍物因为辨认不出,高频率脱口而出不好意思相比,邓亚明完全不一样,碰到东西立定几秒确认不是行动中的人,不耐烦地吁气,选择绕行或者用脚把障碍物推离盲道。
邓亚明没有向他求助,柳宝更加确认自己被讨厌了,垂着脑袋分析自己究竟是什么行为惹得邓亚明反感。
过了一会,一阵刮擦碰撞的刺耳声,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抬头往前看。
他抬眼入目,是一辆电动车因为突然刹停倒向人行道旁的行道树。
柳宝要上前搀扶时,因为对方不甚友善的话打消念头。
“呸,晦气得要死,眼瞎就在家待着,出门碍事影响到别人,什么玩意,他妈的,害得老子平白无故摔一跤。”电动车车主站起拍打裤子粘的落叶和灰尘,骂骂咧咧地扶起自己的电车。
他在机动车道靠边行驶是逆行,双向车道中间又有护栏,调转方向的闸口还远,干脆就在人行道图方便。
哪成想遇到不长眼的,居然不躲,也不怕被撞死。
仔细一看,还真是个不长眼的,小腿擦伤的刺痛感让他顿生恶气。
柳宝眼瞧着邓亚明一声不吭的从电瓶车底下收回被压着的脚,这样稀松平常的态度,肯定没少遇到类似遭遇,他不由得心软同情。
“你说自己呢,他拿着导盲杖了,你还不长眼往他身上撞,眼盲心瞎,你更严重吧,拿你那套来的的话,你可以赶紧回家了。”
车主坐上电动车本打算吃个哑巴亏,听见挑衅也不愿善罢甘休,大吼大叫道:“你他妈再说一遍。”
柳宝悄悄吞了口唾液,哼了一声振作士气:“记性不好啊,那更别出来碍事了。”
车主把头盔解下,狠狠地砸进车头的置物框:“他一个瞎子本来就不应该出来,把我车刮了,我没找他赔还不知道偷着乐。”
柳宝更加气恼了,这段路本来就窄,明眼人都知道是人行道,注意观察行人不是骑车应该要注意的吗。
他也不客气起来:“赔你大爷,脸皮忒厚了。”
车主看对方,一个是瞎子,一个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丝毫不惧,搓拳擦掌起来:“操,小屁孩,够嚣张啊,今天我不给你松松骨头,我跟你姓。”
听到电动车踩下起落架的声响,邓亚明后退一步挡在柳宝身前,感受到前方加速的气流,他伸手往前触碰到大拇指迅速向下探抓紧对方手腕,压低声音道:“小孩子,别跟他计较。”
“你,你给我松手。”车主手腕胫骨被捏得生疼,另一只手扣邓亚明的手指却分毫未动。
他因为邓亚明力气之大生起惧意,一米九的个子在南方城市如同鹤立鸡群,邓亚明右手的导盲杖都隐约幻视成钢管,路人也因为他们的冲突步行缓慢,隐隐有聚集起来的迹象。
车主畏怯之余也不忘给自己台阶下:“看在你是个瞎子的份上,放你们一马。”
柳宝被邓亚明横伸导盲杖挡住,等他绕向过来就只看见车主息怒停瞋,恶狠狠瞪他一眼后扬长而去。
他小心翼翼打量邓亚明:“你别放在心上,他这种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值得......”
邓亚明不容置疑的语气打断柳宝:“不要惹事生非。”
柳宝愣住,劝慰邓亚明的话戛然而止。
“嗯。”他再度耸拉下脑袋,只在要拐弯和红绿灯亮熄前后轻轻拽下邓亚明衣摆提醒。
一路上失落和难堪挂满脸,这回他清楚明白了,是因为混不吝的表现又被讨厌了。
他上学时为了不被打,加入学校拉帮结派的小团体,为了合群不得已要参加一些立威望的“小活动”,往常他都在有苗头前找借口先走开,就掺和了那么一次,躲在边边扮隐形人,眼看即将要结束,却被当场抓包了。
邓亚明刚刚的表情和口吻,和被抓去教师办公室靠墙站一排时,让班主任训斥的态度如出一辙。
那回所有人都被叫家长了,他们那留守儿童很多,但是其他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总归来了一个,就他,没人来,甚至班主任打完电话看向他都软和了神情。
他看到“同伙”都被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和班主任目光相接那一瞬间,顿时松了口气,担心老半天,原来想多了。
柳宝一路上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眼看绿植店就在马路对面,他抓住最后的机会开口,只是话音不自觉带了点哭腔:“我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了,你别......跟我生气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邓亚明停住脚步拧眉疑惑。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过于鲁莽,柳宝那点天真是不是因为愚蠢所致。
从流里流气寻衅的行为顺畅来看也不够镇静,估摸着,跟地痞混混之类打过交道,这才学出几分门道来。
更让他匪夷所思的是,他做什么了,柳宝就这副被他欺负过的德行。
柳宝吸了吸鼻子,平稳呼吸:“我真的不会惹事了。”
邓亚明叹了口气,果然理解歪了。
他想着就此作罢算了,年纪小小厨艺还不错,原以为是个穷苦孩子出身懂事些,心思也还算纯粹,想不到这样孩子气。
想想后边相处的日子里,还要他哄,他可没这些个闲情逸致为人师表。
柳宝很敏锐地感知到邓亚明此刻的情绪,太熟悉了,他妈妈难以容忍家里鸡飞狗跳的乌糟事,离开家那天,就是这样的氛围,都不必要眼睛看。
他不敢再说话了,只轻轻拉住邓亚明的衣摆晃了两三下之后,就死死揪住不放。
邓亚明听见行人过往的动静和气流声,抓住柳宝靠边站。
他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刚刚那人张口就出言不逊,显然消极情绪缠身,你和他起争执,让他身上的负能量继续累积,万一正好到达临界点,就要全数倾倒在你身上。”
邓亚明看不见,不清楚柳宝当下神色,他索性再说得明白些。
“遇到这样的人,还是陌生人不知其底色,两者交加,应该选择远离,不是主动上前被他干扰受他感染,我说的是这样的‘不要惹事生非’,能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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