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车上,原本坐在后座的沈覃辛已经不见了。
沈鹤州坐上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明明上车就察觉的事情,偏要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开口道:“小辛,跟我说说你这两年在圈子里有意思的事吧。”
“公司来的保姆车接他先回去了。”季临说。
沈鹤州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车后座,垂眼眼帘,故作出一副失落的神态,喃喃道:“早知道这职业那么忙,当初他说的时候,就不应该支持他去的。”
季临浅笑:“你的心一直都是最软的,他在电话里跟你哭鼻子,你不是还得转钱去支援他?”
坐在一旁的沈鹤州对上季临的目光时,温柔地笑了笑,不再接话。
被沈鹤州再一次打败的系统,电子屏上的两只黑洞洞的眼睛变成两条直线丧气地垂向两边。
圆滚滚的身体飘到沈鹤州眼前晃来晃去,试图吸引宿主的注意力。
来自系统的怨念,让沈鹤州头不适地偏向一边。
系统幽幽地说道:“你弟弟他好惨的。”
沈鹤州眼角余光瞥向系统,嘲弄地弯起唇角。
都跟这群人接触了一辈子,有什么是他猜不到的。
大半夜哪来什么保姆车,不过是季临把沈覃辛无情地丢下车,让沈覃辛自己走着回去。
季临这种人,喜欢谁的时候巴不得把一颗心都讨出来,一旦不喜欢对方在他眼中就是一捧随意被人踩踏的尘土,所以在两人偷偷摸摸地下情到沈覃辛完全崩溃的这些年,季临从没把他当人看过。
明明应该享受沈家更多红利的小少爷,却成为一个季临用来泄愤的替代品。
系统每一次读取沈鹤州脑中的想法都恨不得撞窗而亡,它扬起脑袋,怒吼道:“神呀,救救我吧,黑月光什么的,我是真的不可以!”
看着那一小颗球,仰头长啸的模样,沈鹤州不住轻笑出声。
“怎么了?”季临开车的空档,偏过头看了一眼沈鹤州,看着他望着车窗浅笑的模样,一时愣了神。
沈鹤州闻声回过头道:“看着我做什么,看车。”
“沈哥,你比五年前更好看了。”
“五官长开了吧……”说到这里沈鹤州轻叹了一声,疲惫地合上双眼道:“五年时间会变得不只是长相,还有很多东西。”
季临从见到沈鹤州开始,最怕沈鹤州察觉他和沈覃辛之间的关系。
此时听见沈鹤州这样说,他原先松垮着身子,提起了几分精神:“我和你之间永远都不会变的,这五年我每年都会出国找你,哪怕能见面的机会很少,可我的感情一直都没有变。”
“季临……”
“沈哥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
沈鹤州双眼拉开一条缝,唇角微微上扬:“对不起,每次答应出来见你,都会被新的工作给耽误,这些年我在国外子公司过得太艰难了。”
“你受的委屈,以后我会从沈覃辛身上讨回来的。”
沈鹤州偏头望向季临,愠怒道:“上一辈人的恩怨跟小辛有什么关系,大人的错不该放在他身上的。”
季临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沈哥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了!”
善良?
沈鹤州的目光落在季临的侧脸上。
上一辈子季临骂他恶毒的话语犹在耳边,相反善良这两个字眼从季临嘴里说出来,沈鹤州都觉得刺耳。
季临注意力全在车道上,没有注意到沈鹤州眼中的异样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如果不是小三带着孩子上门挑衅,阿姨就不会在我跟叔叔争吵的时候车祸身亡。”
沈鹤州故作姿态道:“季临,我再说一遍,上一辈人的事情,跟小辛没有关系。”
“那个贱种就是太会装了,你都不知道他往我……”
季临话说了一半突然哽住,不安地抿了抿干裂的双唇,将‘他往我床上爬’这几个字咽了回去,才接着道:
“他自从来到这个家以后抢了多少属于你的东西,要不是他沈覃辛,你怎么可能会刚刚和我交往就被沈家送出国去……”
“够了!前面停一下,我要下车。”说罢,沈鹤州扶着额心,头倚靠着车窗,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季临眼角余光瞥见沈鹤州气色苍白,心疼地开口道:“行,我不说了。”
沈鹤州淡淡瞥了一眼季临,偏头看向车窗外。
季临柔声道:“沈哥,脸色不好,闭上眼睛先睡一会儿。”
沈鹤州轻轻应了一声,沉默了许久后,低声道:“季临你很好,我不在的这些年,你和小辛是很好的朋友,不要因为我的事,对他心有怨怼。”
听着沈鹤州体贴的话语,季临心里堵得难受,这些年与沈覃辛在一起偷情的负罪感就越发地喘不过气来。
季临从未见过比沈鹤州更加温柔美好的人,好像任何痛苦在他破破烂烂的人生里都不值一提,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身边的人一切安好。
毕竟上辈子沈鹤州将假面撕破前,沈鹤州在所有爱他的人眼里都是完美无缺的。
听着沈鹤州这些看似柔情,却处处□□的话语,让作为知道沈鹤州真面目的系统恨不得把自己撞死在挡风玻璃上。
这个宿主太可怕了。
沈鹤州看着那疯了一样飞来飞去的小球,头疼欲裂,干脆闭上眼睛,没想到那颗蠢球嗡嗡嗡的声音还是在耳边循环个不停。
在重生过来的这么多天里,他也试过对系统使用暴力拆解。
没想到这颗球跟金刚石似的,除了会在沈鹤州暴力的举动下惨叫外,沈鹤州却伤不了它分毫,一人一球在你电我,我砸你的景象中,一路坐上了飞往国内的飞机。
沈鹤州被系统嗡嗡嗡的声音吵得不行,心底不悦道:“你再出声,我明天一早就找个火葬场把你给烧了。”
面对恐吓系统发出叮的一声长音,先发制人,电了沈鹤州五秒钟左右。
却没想到沈鹤州能强忍着剧痛,让季临硬是察觉不出一点端倪。
面对宿主这副恨绝的模样,系统目光更加空洞,面对没有希望的未来,它再一次撞击着挡风玻璃。
“完蛋了完蛋了!这是我转到黑月光部的第一个任务,啊啊啊啊啊,宿主一开始就那么难搞定,我该不会困死在这里吧!”
系统痛苦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车一路开到别墅外,沈鹤州听着系统杀猪般的叫声,全然没有心思与季临继续虚与委蛇,他道了一声再见后,便大步走进别墅。
“宿主大人,你可怜可怜我吧!”系统眨巴着它纯洁无辜的大眼睛,企图得到黑月光宿主的那一丁点的怜悯。
没想到沈鹤州一把抓住它,狠狠一掷把系统砸进了别墅里的游泳池里:“还是一起耗到死吧。”
系统在水中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心里默默流下了两行清泪:黑月光宿主都是狗!
少了耳边嗡嗡作响的吵闹声,沈鹤州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睁眼,脸上又那副与世无争岁月静好的模样。
让系统暂时安静后,沈鹤州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穿着围裙的女人在看见他进屋的那一瞬间,双眼立马就红了:“你总算回来了!”
沈鹤州停下换拖鞋的动作,抬起头浅笑道:“宋姨,好久不见。”
宋姨两眼含着泪,接过行李箱后,颤抖的手抚摸着沈鹤州的脸颊:“瘦了。”
“不是瘦了,是五官长开了。”沈鹤州握住宋姨的手,那双看似含笑,却对谁都冷漠的眼睛,唯独在对向这位老妇人时,才多了点柔情:“倒是你,我每个月都寄钱回来,离开这里那些钱也足够你过个富足日子,可偏偏怎么劝你,你都不肯走。”
系统听着两人的对话两眼放光,正准备飞过去从这个叫宋姨的女人身上切入,实现最终改造黑月光的目的。
没想到这老妇布满茧子的手牢牢抓住沈鹤州的腕口,声泪俱下道:“不看着那对狗男女下地狱,我死都合不上眼!”
随着宋姨的尾音落下,系统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沈鹤州的后脑勺处,眸光再度黯淡。
老妇牵着沈鹤州走到里屋,一边拍着沈鹤州的手背,一边关切地询问着他这些年在国外的事情。
中途,那个穿着紫色真丝睡衣的女人从楼上下来过,她走近冰箱取了盒牛奶,不屑地瞥一眼坐在餐桌上的两人,又转身上楼。
宋姨抬起头厉声骂道:“贱人,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女人停在楼道,不屑地轻笑了一声,原先那双勾魂的杏眸,如今也染上了丝丝细纹:“你只管大声地骂,没有我点头,他沈鹤州连沈氏指缝里露出的米都吃不上。”
宋姨气得站起身来企图要上前和女人扭打,好在沈鹤州眼疾手快,先一步握住了宋姨的手臂。
他浅笑着摇了摇头:“别因为她气坏自己的身子。”
宋姨缓了缓堵在胸口的努力,红着眼睛,轻拍了两天沈鹤州的手背:“我就是心疼你,明明这些都是你外祖父的产业,却被这一对豺狼虎豹攥在手里。”
“也许是我家的人福薄。”沈鹤州轻声说。
“是那狗杂种一开始就没奔着好心来!也不知道小姐的死是意外,还是这群脏心肝在背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宋姨倚在沈鹤州怀里,提起他的母亲时,眼泪无声地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少爷长得像小姐,心也跟小姐一样好,我不想少爷被他们再欺负。”
沈鹤州轻叹了一口气,将老妇人抱入怀中,一次次轻抚着这具老弱的身躯,任由妇人的泪将他的胸膛浸湿:“宋姨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离开沈家吧,你应该去过自己的生活。”
老妇倚在他怀中也不说话,只是呜呜地哭个不停,像是把这些年的思念和存在心里的愤懑全都发泄了出来。
沈鹤州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直到她哭累了,才搀着她去佣人房休息。
刚合上了房门,一转身,系统再度飞到了他的跟前。
“叮咚!资料显示,宋姨将会在十天后死亡。”
沈鹤州脚步一顿:“我会看好她。”
“宿主大人,哪怕你重来一世,与你轨迹无关的生死也是不可逆转的哦!”说完,系统在沈鹤州得意地转了个圈圈:“不过作为伟大的系统,当然有扭转人生死的办法。”
“想要和我做交易?”
系统停住转圈:“一次机会,只要改变上辈子人生轨迹,我就能完成充能扭转一个人的生死,为了宋姨,你愿意试试看吗?”
宿主沈鹤州,上辈子人生轨迹重合度百分之六十五。
重合度超过百分之八十则任务失败。
“宿主,机会仅此一次,要是失败了,哪怕我这么厉害的系统,也没办法再扭转宋姨的生死。”
系统说完静静地盯着沈鹤州神情的变化。
见沈鹤州不说话,圆滚滚的身体又往前靠了靠:“宿主上一辈子你真的算是赢家吗?”
怎么不算。
他不是已经让那对狗男女付出代价了吗?
系统读取到沈鹤州的内心。
“宿主,你怨恨的人已经死过一次了,重活一次,你确定还要把自己的人生绑在他们身上吗?”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