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神喻

阿德里奇只是开玩笑,他当然知道楚映月不会刀了他。

要得到人鱼的祝福必须用生命来交换,换言之,楚映月和裴温聿的命运早就绑定在一起。

阿德里奇不会知道这种转换有多么痛苦。

夜晚,是祭祀的灵点活动的时间。

楚映月和安德烈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她从高楼往下看,数不尽的灵点在黑夜中散发出萤萤亮光,它们朝着中央祭祀台飞去。

有些灵点依附在人们身上,跟着他们一起到达祭祀台,而有些灵点则聚集成一团,宛若巨型灯泡,和月光一起照着人们脚下的路。

新区的人对于祭祀的流程而言早就铭记于心,他们祭拜死去的亲人,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祭拜那些怨念过深的将士们。

楚映月披上外衣,在安德烈面前站了一会儿,念了个让他能够睡一晚的咒语,才放心地离开。

她借着权杖的力度,把整个人包裹在长袍底下,新区晚上可以不用戴面具,但是这并不是强制的规定。

祭祀台的大巫师在进行仪式的时候也带着面具。

毕竟没人想知道用圣水的会是隔壁家的屠夫或者削马蹄的小伙子。

楚映月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中央祭祀台的前方,有些人带着一盏小灯,殊不知那点灯芯根本撑不住这么长的路程。

她和一些人就地坐着,巫师拿着红黑色的布条绕着火台捆绑,左脸上画着三道线条,一直到颧骨的位置,再向太阳穴上弯。

右脸是只遮住眼睛的面具,有人说他的脸曾经被火烧过,面具底下是丑陋的皮囊。

上帝似乎很喜欢在外貌俊美的人身上开玩笑,他一半脸宛若希腊神话的人一样俊美,另一半脸却是遮遮掩掩的下场。

楚映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为祭祀做的准备。

在现实中,楚父帮过一些人驱魔赶鬼,楚映月坐在篝火边,看着父亲拿着利刃,向烈火中洒着朱砂符纸,生灵都是有感应的,而恶灵会排斥这股驱逐的力量。

风在争夺控制权,当一切回归平静的时候,生灵得到安歇。

这种仪式是最普通的祭祀,却需要施法人心无旁骛地施行。

而眼前这个半吊子巫师显然只是来走过过场的。

不过信徒倒是对他很尊重。

楚映月身边的一位蒙着脸的女士手心里藏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些祝福的话语。

接着,中央台的火突然窜到天上,祭祀台两旁的巨型狼犬嘴里喷出噼里啪啦的火花,绑在杆子上的彩条四处飞扬。

大祭司从后面走上来,头上扎着从头皮编到发尾的小辫子,脸上是与前面那人截然不同的纹路,额头上用红色的颜料画出咒语。

他的颧骨上有浅蓝色的鳞片,在火光的映照下有细闪的光茫,眼睛如琥珀色透亮,脸部的折叠度堪称黄金比例。

楚映月看着他颀长的身形出神。

是他引诱她来的。

他想要借着祭祀悄无声息地完成转换仪式。

人鱼想要通过祝福把她从桎梏里解救出来。

裴温聿展开双手,宽大的长袍在晚风的吹动下起伏,无垠的夜空中,只有一两颗闪烁的星星。

倾刻间,覆在地面上的水珠腾在空中,诡谲异常的月光洒在人们身上。

在空旷的森林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大人唤醒了他们!”

“他们又来了!”

“请帝国的战士们安歇吧!这里不会再有疼痛,不会再有背叛,啃咬声被火花吞噬,光明终将驱散黑暗。”

楚映月权杖上的红宝石突然开始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光芒,那些叫声仿佛在她耳边吵闹,而她仍旧紧盯着祭祀台上的那个人。

艾伯特衣衫不整地从森林里走出来,他的傀儡海曼像个行动迟缓的僵尸一样跟在他后面。

艾伯特推翻装着圣水的器皿,那透明的液体会让他看见他的脸,他和他哥哥一模一样的脸。

他受不了丹尼尔温柔的眼神,他似乎从来不知道抱怨,连被转换完精神力也不知道谴责他们那位利欲熏心的父亲。

他不断和脑海中的幻想作斗争,把幼年的自己扔进滚烫的沸水中。

他不要牺牲他的亲人成全自己。

艾伯特横冲直撞地朝着祭祀台走去,来祭拜的圣徒对这个没礼貌的人指指点点。

“什么啊,这个颠公怎么还在这里?”

“就是啊,把偏殿让给他一个人演戏还不够吗,还要来这里捣乱?”

“沃奈德到底在干什么啊,整天坐在房顶上,就看着这个人傻笑吗?”

楚映月不打算干涉艾伯特的行动路线,他什么时候能够发现这是幻想,什么时候就能走出玩偶屋。

艾伯特的冒进让众人很不满,他似乎要当那个第一个被祝福的人。

他松开了海曼的限制,自己颤抖地走上台阶,眼睛里满是疯狂的颜色,火焰之下,每个人的**被照得无比清晰。

戴着面具的巫师看着他的脸愣了一会儿,停下了抖动的铃铛。

“请问你是要祝福吗?”

祭祀台周围是用强围起来的圆形,祭师和他的对话可以让附近的信徒都听得清楚。

“我来……赎罪。”

艾伯特盯着烧得越来越旺的火苗,他甚至想跳下去感受被烈火焚烧的感觉,这样,他就不会一直陷入丹尼尔最后死去的惨状走不出来。

他们是双胞胎,他和丹尼尔有着无法切断的联系,参加战役的将士们被屏蔽了通讯,而他用自己的特权偷偷创设了他们之间的通讯。

通过私密对话,他知道蒂柯这项剿灭虫族的计划一定会失败,他们的战士们没有坚硬的机甲,没有明确的攻打目标,就只是为了蒂柯个人的私欲,强行让数以万计的战士们为他的恶作剧买单。

“回来吧,我设置了防火墙,你可以重制光脑,我们可以到德林区隐姓埋名生活,帝国已经没落,他早就不如看上去那么繁华了。”

丹尼尔说:“亚瑟不会允许的,当初转换精神力的时候,你不是也很高兴吗?”

丹尼尔无奈地看着他,是的,亚瑟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艾伯特的确是很开心,艾伯特只知道自己不想去打仗,但是丹尼尔对艾伦南多军校抱有极大的热情,可是军校报名的时候必须检测精神力,如果他们不转换精神力,丹尼尔根本无法实现他成为帝国将领的理想抱负。

艾伯特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他一直认为是他把自己更强的精神力转换给丹尼尔,然而实际上却是丹尼尔把自己的力量灌输给他。

亚瑟在夜晚悄然地找到丹尼尔,“你和艾伯特只能有一个人当上帝国最高的统帅,你会去争那个位置吗?”

还没来得及脱下训练服的丹尼尔摸着自己的手套,“我已经接受蒂柯的命令,参加星际的战争。”

亚瑟的眼神已经不如年轻的时候纯粹,“如果必须有一个人牺牲,可以不是你。”

但是必须是他,艾伯特的心性根本不适合作战,如果他知道战争的阴谋,他一定会跳出来揭发这一切,让他们为之已久的计划全部泡汤。

所以,艾伯特只认为这是一次简单的出征,他的哥哥会像以往一样平安回来。

而不是他在他们共感的光脑上体验被虫族噬咬的感觉。

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子在丹尼尔的脸上爬来爬去,大口大口吞咽着活肉,鲜血溅洒在护目镜上,白骨现形。

艾伯特仿佛觉得自己在被啃咬,一个平静的下午,他的双眼突然流出了血泪,侍卫将他扶进庄园的医疗室,亚瑟来不及悲痛,亲自把他关进实验舱。

“发生什么了父亲?”

可笑的是,他当时是多么无知,只感到一阵阵心悸,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穿过他的皮肤跑出来,他的手指变得僵紫,血氧骤降,如果不是实验舱有足够的氧气,他可能已经死了。

“该死,把仪器给我贴在你的心脏那,我不能再失去第二个儿子了。”

亚瑟失去仪态咆哮到,他的眼眶里居然流了一道眼泪。

“什么?”

艾伯特的血眼更加明显,他的脚步踩着他流下的血液,手指按在玻璃窗上,“你在说什么?丹尼尔呢?他今天应该给我写信了。”

“是的,就是今天。”他喃喃自语。

艾伯特企图调动光脑,他能感应到丹尼尔的状态。

丹尼尔现在很痛苦……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有东西在他身上爬。

无论艾伯特怎么努力,他都无法调出那早就不需要验证的光脑。

他没修剪的指甲把皮肤挠得红肿,这样依旧无济于事,在分离手术中,他所有的天赋都被压制。

“你在做什么?!”

艾伯特勃然大怒,他现在的力气可比以前强多了,丹尼尔把大部分精神力给了他,就是让他保护好自己。

他奋力撞击着舱门,然而,这座重金打造的实验舱丝毫不动。

他像一只困兽一样急得在里面打转,而他的好父亲还在往实验舱里释放什么气体。

“我必须切断……我必须这么做,你必须承载他的期望!你是亚瑟家唯一的继承人,你必须!”

亚瑟激动得语无伦次,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沉重,艾伯特知道,丹尼尔肯定发生了什么。

“我需要和丹尼尔通话,马上!”

帝国全域的警报拉响,每个人的光脑中出现红色的警告信息,震耳欲聋的响声让人们捂住自己的头失控下蹲。

「防御已经失效,采取自毁模式,作战编号GTW战队全军覆没,帝国将封锁太空区域。」

艾伯特看见这串字符浮现在自己面前,顿时放弃了挣扎。

全军覆没?

他握紧拳头锤在可视窗上,阵亡的消息让所有人痛苦不已,艾伯特用尽最后一点精神力联通丹尼尔的光脑,看到了令他悔恨一生的画面。

“我要……向死去的人赎罪。”

他现在烈火边缘,火花溅在他的裤脚边,风吹过巫师手上的铃铛,叮咚叮咚和他的心跳一样。

“烧死他!他是罪人!”

“为了逃避战斗居然让自己的哥哥代替他去死!!怯懦的小人!”

楚映月周围的信徒愤愤不平,如果是善良的人走到巫师面前,他会得到祝福,如果是作恶的人走到巫师面前,他会被火烧掉他所有的伪装,以**的姿态去受到神的审判。

艾伯特把自己的配饰,勋章全部丢进火炉里,他走上铁梯,看着熊熊烈火,这不算什么,至少没有丹尼尔被虫族啃咬的痛。

“我希望,他能饶恕我。”

他纵身一跳,祭祀台失去了他的痕迹。

楚映月举起权杖,红光向四周扩散,流漾到祭祀台的两位巫师面前。

面具巫师露出怪异的微笑,在红光覆盖他之前,用铃铛的把手戳穿自己的眼睛。

“你永远比我慢一拍啊,辛西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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